下鄉知青生活的苦衷
作者:高世潔 2006年2月10日
1969年1月9日,獲準隊長批準我回開封探望母親之後,我急忙戴上一頂破棉帽子,裹了件半截長的棉大衣,下午3點離開了鐵爐七隊。西華縣距離開封市約200多公裏,那天我卻走了將近12個小時。
艱難的行程
向南越過我們剛完工的沙河,直奔逍遙鎮。天灰蒙蒙的,看樣子要下雪了,一路沿鄉間小道快步前進。15裏路用了80分鍾,來到逍遙鎮時天已漸至黑夜。匆匆喝了一碗胡辣湯,吃下兩個燒餅,天已經開始飄雪花了。我來到一個去許昌、開封方向的十字路口,準備搭輛順風車。雪越下越大,天也越來越冷,行人已經非常稀少,我獨自站在路口,對過往的車輛揮手示意。過了幾輛車,有的不停,有的不是去許昌、開封方向的。突然想起三個月前的一個晚上,一位開封中學,初中六八屆的學弟趙正文在淮陽縣因強行扒車回家,不幸被車碾壓至死,年僅15歲。想起此事我頓時一陣心酸,一陣寒戰。
眼看已經要8點了,天已全黑,今晚萬一等不到車,風雪之夜我該去哪裏安身啊。遠處又有燈光在閃動,快到我跟前時,看車頭是“解放牌”貨車。馬上招手,並抱拳作揖,萬幸車子真的停下來了,和司機師傅說明原由,他說:“上後麵去吧!”我立馬踩著後輪,爬上後麵的翻鬥,車繼續向許昌方向開去。車鬥的鋼板冰涼,沒有車棚,我在靠近駕駛室處扒開積雪蹲下,把棉帽的護耳放下來,豎起棉大衣領子,龜縮成一團。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有車能搭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車在前進,離家越來越近。北風在頭頂呼嘯著,鵝毛大雪漫天飛舞,旋落在身上,一會兒功夫,我就變成了活雪人。大概開了五個小時,車子到了開封火車站,司機師傅對我說:“到了,你下來吧。”而我的腿腳由於長時間的冰冷和蜷縮,麻木的難動彈,凍的快要失去了知覺。直起腰時,棉大衣上的冰哢哢作響。由於長時間靠在冰冷的鋼板上,我的後背有一片皮膚的神經已經因凍壞死,至今對冷熱疼痛刺激沒有任何知覺。我慢慢下了車,向司機師傅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說聲謝謝!車子開走後,我跑進火車站候車室,那裏有鐵爐子,大家都圍著取暖,我要讓凍僵的身體恢複一下才能繼續向家走。離開候車室時回頭看看時鍾,指向一點,鵝毛般的雪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舞著,踩在腳下嘎吱嘎吱作響,風雪之夜,我還要步行12裏路才能到家。這就是毛澤東時代,千千萬萬知青的命運,他老人家在溫暖如春的中南海裏“其樂無窮”時,我們多麽需要紅太陽的一絲溫暖。可是,紅太陽,你躲起來了!當我們酷暑難耐的勞動時,你又在我們頭頂施展魔法,更殘酷的打壓我們。下鄉時,就是沿著這條解放路,在陰沉的天空,蒙蒙的細雨中離開開封的。現在的解放路一片寂靜,一片白。解放路啊!解放路!你什麽時候能解放我們啊!
進家後更痛苦
經過了11個小時的艱難跋涉,終於到家。我用水果刀輕輕地撥動門栓,打開屋門,已是淩晨兩點多鍾。屋裏沒有一絲暖意,與屋外一樣冰冷,昏暗的燈光下,我看到母親在西屋北間頭朝南躺著,聽到我的開門聲,她醒了。得知母親已經病了三天,還在發燒,起不來床,枕頭邊上放著一塊硬幫幫的雞蛋糕。多虧同院鄰居孔伯仲挑了兩擔水,並送來一暖瓶開水,直到今日感激不盡。這真是:
病纏身食已盡呼兒不應,與孩兒相見好似在夢境。
你滿身冰雪娘怎不心疼,見你娘更牽掛小兒實情。
娘忍不住的眼淚似水淌,點點滴滴撒在兒的心上。
孩兒見娘如此悲慘淒涼,深感心如刀割寸斷肝腸。
是他把我們逼上了絕望,咱小民怨恨何日能伸張。
待到日落西山!再升朝陽!
這段毛澤東痛訴舊社會的經典語句,用來形容當時的社會一點都不過分。
母子倆漸漸脫離悲痛,麵對現實,重整生活。我給母親倒了一杯熱水,讓她服下退燒藥,繼續睡覺。我去西屋南間睡了。屋內雖然冷,卻也好過風雪夜龜縮在解放卡車的翻鬥裏的狀況,頗有些幸福感。早上起來給母親做了碗疙瘩麵湯,母親吃藥後繼續休息。我打掃一下積雪,去糧站買五斤麵,中午母子二人飽餐一頓鹹麵魚(麵疙瘩鹹湯)。可能是心情好一點的原因,母親下午慢慢起身下床了。在家陪伴母親三天,見她身體漸漸恢複,我對她說:“娘,我還得回隊裏。”然而卻遇到一個使我內心自責不已的難題,錢!母親的錢都是由哥哥姐姐寄來的,勉強夠生活。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麵對母親,我幾次不知如何開口,羞愧難言,殊不知,孩兒已長大成人,但身上並無分文。母親看出我的心思,給了我十塊錢。我拿著這十塊錢買了二斤醬油,二斤醋和一斤鹽。回到家將所買東西和三個饃,一點鹹菜,一個塑料碗放在編織袋內,用一根麻繩的中間紮住編織袋的口,麻繩兩頭分別綁在編織袋底部的兩個角上,做成一個簡易“雙肩包”。
第二天吃過早飯,告別母親,謝過鄰居後,懷揣著餘下的六塊錢,踏上返鄉路程。這六塊錢不能花,我決定偷偷扒火車,由鄭州轉車到許昌。我這一套行裝一看便知是知青,火車上一般不查知青的票。從開封站扒上一輛鐵悶子車到鄭州,在站內尋摸一個多小時,又爬上一輛去信陽的火車,下午2點多到許昌,不能從檢票口出站,隻能沿鐵路走一段,到閘口處溜出來。吃點東西後,走出市區,來到通往逍遙鎮的公路口,又站了一個多小時才搭上順風車,到逍遙鎮時天將黑,謝過司機師傅,背起我的“雙肩包”,開始15裏的步行。
又回到鐵爐大隊勞動
走在鄉間小道上,田間的雪還沒化完,一片白,遠處稀疏的村莊似圍棋盤上的幾粒黑棋子,不時傳來幾聲狗叫,更顯得這篇廣闊平原的寂靜。腦海中又浮現出母親獨自在家,無依無靠,臥病在床的景象,不由得一陣心酸。麵對眼前的雪原,我看到前麵的路依然黑暗,看不到歌曲《東方紅》中“他為人民謀幸福”的“幸福”在何方,不僅我一人看不到,數以萬計的人民都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的恐懼和迷茫。回到隊裏已經晚上8點,大家都已吃過飯,我邊啃著從家帶來剩下的一個饅頭和鹹菜,邊向世予講述母親的狀況。微弱的燈光下,看到世予眼眶中閃爍淚光,我沒有再說下去了。
第二天晴天,太陽帶來一絲暖意,地上的積雪開始融化。今天要幹的又是一個苦活、累活--去磚窯燒磚。冬天農閑時一般有三種活要幹:一是挖河,二是燒磚燒瓦,三是條編(編筐,編簍)。秋天天氣幹燥,社員們脫製大量磚坯,現在已經風幹,就等農閑時燒成磚。我們8人跟著社員來到建在村北1裏多地的磚窯。
燒磚是項力氣活,也是技術活。隊裏一位有經驗的長者是窯頭,帶著兩位身強力壯,具有一定裝窯,燒窯經驗的助手,指揮著由幾十人組成的勞力大軍(我們知青就在其中)負責運送磚坯、柴火、飲窯和出磚這些力氣活。
這是1969年,毛的思想路線如一口碩大無比的鍋,把中國人扣的死死的。我們無從知曉當時世界其他地方的人們過著怎樣的生活,隻知道全中國的農村沒有任何機械化設備,每一個環節都靠人們的雙手雙腳,每項工程都采用人海戰術。我們4個男生和十幾個男社員負責把1裏地外晾曬場上的磚坯運到磚窯內。女同學和女社員的路程更遠,她們要從2裏地外的打麥場上把麥秸運來堆放在磚窯附近。窯頭指揮助手裝窯,二、三個人轉遞磚坯。先在底層“豎立磚、打攔頭”,而後平立“蓋底磚”,再向上排“人字形”千斤層,以後層排,透風層,直到裝滿後封住“天口”,蓋好頂層磚。我們4人從未見過燒窯,就站在窯頭旁邊看。窯頭一邊指揮助手,一邊給我們講解燒窯技術。燒出好磚有幾大因素:1、窯體形狀(肚大窯門寬,必定出好磚)2、火道的分布應使每塊磚受熱均勻,3、掌握火候(加柴時間和數量適當,以控製窯內溫度由低變高)等。他講地興致勃勃,我們也算是正規接受了一次貧下中農再教育。聽完繼續去運磚坯。雪化完了,路還是濕的,我們拉著裝滿磚坯的板車,艱難地走在泥濘的小路上,拉的拉,推的推,腳下不住地打滑。很快內衣就被汗水浸透了,冷風一吹,鑽心的涼,又立刻打起寒戰來。
中午生產隊裏送來大鍋熬菜,每人兩個饅頭,紅薯隨便吃。吃完繼續運磚坯,更加濕冷難耐。下午勉強運了三車,已是收工時間。兩腿直發軟,實在走不動了,看到女同學們也體力已盡。8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再也沒有意氣風發,鬥誌昂揚的英姿,盡顯狼狽相。難道這就是接受貧下中農在教育的革命道路嗎?拖著疲憊的身體到“家”後,大家紛紛倒在麥秸鋪上,一動也不想動,晚飯吃涼饅頭對付了事。當晚早早入睡,準備迎接明天的革命考驗,安然度過無夢的黑夜,晨光將我們喚起時,卻感到腰酸腿疼脖子歪,渾身如散了架一般。我們疼痛不堪的身體拖動著板車在無際的小路上周而複始的行進。幾天後磚窯終於裝滿磚坯,封住“天口”了。我們也不能休息,繼續運麥秸,車子輕多了,隻是來來回回跑路消耗體力。
等待我們的還有兩場重體力勞動的惡戰!那就是飲窯和出窯。點火一般都在傍晚進行,夜晚方便觀察窯火。一旦點火,七天七夜不能熄滅,開始用小火,逐漸加大,升高窯溫,最後三天加大煤炭塊燒大火。窯頭每天仔細觀察窯頂的出氣眼和窯內火道的顏色,第六天時他發話要我們開始向窯頂蓄水池中上水。
村裏沒電沒設備,上水全靠人工一擔一擔的用水桶挑上去。每個人都挑著裝滿水的水桶,順著窯體外的土坡盤旋小路一步一步的前傾著身子走上去。這小路隻能走一人,是名副其實的單行道,別說是負重上上下下,就是空身一人來來回回走一天,也累的夠嗆。毛澤東讓我們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實際上是用勞動迫害我們,明知這是他卸磨殺驢的伎倆,卻不能講一句怨言。當我肩挑著沉重的水桶,排在隊裏艱難的向窯頂一步步挪動時,不禁又想起《白毛女》中的那段唱詞:“多少長工被奴役,多少喜兒受迫害”,這原本是對舊社會的控訴和寫照,拿來形容當時的場景卻也恰如其分。貧下中農與我們一樣也成為了長工,隻是他們還生活在海市蜃樓中,沒有醒來,沒有認識到全國人民都在為毛澤東一人打工,即使有人認識到這一事實也不敢說出口來。
幾十個人挑了一整天,終於把水池灌滿,比運磚坯還累。第七天中午,窯頭發令熄火,封窯門,飲窯。他和助手登上窯頂,將蓄水池的水慢慢注入窯內,頓時騰起團團熱氣,隨風飄散,化作朵朵白雲,飄向九霄仙宮。我們又開始不斷的向水池加水,使每塊磚吸收足夠的水分,窯內溫度降至人體能承受時,將窯門打開,運磚出窯。燒窯最艱苦的勞作就是出窯,窯內外溫差極大,進入時熱浪撲麵而來,冰冷的臉瞬間發燙。真有種“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的味道。兩天後燒窯勞作終於結束。
日複一日繁重的體力勞動,枯燥單調的知青生活,揮之不去的思念親友之情,對未來前途的迷惘與無奈,時時刻刻侵擾著大家的心。對心靈的嗬護和慰藉,絕不是揮揮拳頭,振臂高呼幾句毛主席語錄可以撫平的。深冬的夜晚,寂靜蒼涼,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叫。突然夜空中傳來清脆的笛聲,一曲又一曲如泣如訴。這是第四隊李X平的笛聲,他在用笛聲抒發心中的鬱悶和惆悵。音樂的旋律在夜空中回蕩,似乎引起了同學們心靈的共鳴,大家輾轉難眠,思緒萬千。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麵朝黃土背朝天,每天似毛驢拉磨,周而複始的做著圓周運動,轉眼間到了麥收季節。麥收的勞動強度不亞於挖河和燒窯,一天幹三晌,白天收完麥,腰已經像折了一樣,疼的直不起來,晚上還要接著打麥,經常幹到夜裏2、3點。早上5點多又被叫醒,下地收麥。一個麥季下來,每人都能瘦10斤。
星移鬥轉,年複一年,在這裏接受“再教育”兩年多,每天機械地重複著體力勞動,腦袋已經麻木,不知道何時是個頭,能返程嗎?什麽時候?還是在這裏當一輩子農民?個別女同學為了不被動員下鄉,獻身軍宣隊,工宣隊。下了鄉的後來為了返程選擇獻身於生產隊長,村支書。這招挺靈,大多都能如願。看著身邊的同學一批批來,一個個走,更加擔憂自己的未來。
患乙肝回家成了黑戶
1971年,在我絕望的道路上使我更加絕望的事情發生了,我身體不舒服,到縣城就醫,被縣醫院檢查確診為“乙型肝炎”(簡稱乙肝),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何時得了這個病。隊長得知情況後,怕我留在隊裏傳染他人,要求我回家治病。我心裏忐忑不安,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很快,隊長批下了返城通知,卻不知為何,不給我辦理戶口遷移手續。下鄉時我們的戶籍也隨著遷至農村,返城後要把戶籍重新落在城市,這樣才有糧食。文革期間全國各地陷入混亂的困境,農業生產大量欠收,人口城市暴增,住房和糧食很快就出現供應緊張的狀況,在我返城時,供給製還未取消,買東西不隻要拿著錢還要有更重要的糧本、煤本、布票、蔬菜票、棉花票和工業券,少一樣都買不到東西。
回到開封,我沒有戶口,變成了“黑戶”,沒有糧本和各種票券,更沒有辦法找工作,我“被消失”了。家裏隻有母親每月憑糧本可以買到的26斤糧食,我要去哪裏找吃的?要如何去掙錢看病?一籌莫展之際,小學同學王永年得知情況後,慷慨的把他家的糧本借給我,這樣我可以在每月月底時,拿著他的糧本去買一些他們不吃的雜糧,如白薯麵,白薯幹等等。王永年出身好,卻從來沒有瞧不起像我這樣的“黑五類”,並且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給予幫助,這份恩情很重很重,我感激至今。
半年多的時間裏,我天天計算著一天能吃多少,剩下的糧食夠不夠撐到月底,經曆過1960年的“大饑荒”,那種因饑餓產生的恐懼深埋在心底,永遠無法忘記。因為沒有戶口,找工作也是到處碰壁,曾跑回鐵爐大隊兩次都未辦成戶口遷移證。一紙戶口把人壓的沒有了生存的空間,有戶口,就是人,沒戶口,就是鬼,在政府眼裏就沒有這個人,就是如此赤裸地踐踏著每個人的生命和自尊,剝奪著每個人生存的權利,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沒有誰再願意經曆一次,甚至每每回憶起當年,心頭都充滿著深深的怨恨。
後來通過同學張時偉和張一貴的介紹和推薦,開封市龍亭區微型電機廠的廠長關盡孝接收我到廠門市部打黑工,修理收音機、擴音機和電唱機,每個月發給我31.5塊錢。我和張時偉、張一貴尊稱他為關團長。這些技術是我在文革初期自學的,同學們都在興奮的全國大串聯時,我跑到被紅衛兵砸爛的圖書館廢墟裏,撿回兩本交流無線電出版社出版的《怎樣設計放大器》和人民郵電出版社出版的《收音機的特殊電路》,至今保存完好。當時在家自修,看不懂就反複看,後來慢慢地可以給各派造反隊修理擴音機。在沒有戶口的情況下還能有個工作幹,我對關廠長感激不盡,好像在生死邊緣上遇到了一位大救星,不是毛澤東,而是關盡孝,又一次感到天無絕人之路。後來我的工作從修理發展到為河南省各縣區廣播站生產擴音設備,區領導來視察時我就悄悄躲起來,以免招來麻煩。20年後我在開封市煤礦儀表廠任廠長時,才得以回報他的恩情,將他的兩個女兒招收到廠裏,安排到儀表車間工作。
直到1971年底,我才拿到了市人民醫院開的診斷證明,並請求醫生附加一句:“治愈乙型肝炎是世界性難題。”拿著這張證明,再次來到鐵爐大隊,終於辦下了戶口遷移手續。誰想,回到開封後又遇到麻煩了,市安置辦公室不給辦理入戶手續,一句話:“你這個不能辦!”沒有任何其他解釋,就把我打發出來了,這樣一來,還是等於沒戶口。那時正是知青返城高峰的初期,已經成為了一個社會問題,安置辦公室裏人山人海,想問個問題都要排半天隊。不知往安置辦公室跑了多少趟,終於在1974年夏天的時候辦好了入戶手續,把我的象征生命、人格、尊嚴的戶口遷入到轄區派出所。終於真正的返城了,度過了幾年地獄般的鬼日子,重返人間,這不僅我一人,有同樣經曆的知青千千萬。世予在我之後不久也返城了。但是還有更多數以萬計的知青仍在水深火熱和絕望中掙紮,哭泣,蒼天啊!這是誰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