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處理屍體(原創)-------------完整版
(2013-01-20 06:5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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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處理屍體(原創)---------------林起立
文革後期。我被臨時調去北方一個小鎮處理當地的治安混亂問題。
當時我還是個毛頭小夥子,二十五六的樣子。 小鎮的名字不方便透露,不過是座古
鎮,距離城市有些距離。
小鎮並不貧窮,或許跟這個地方一直有些文化旅遊和不遠的地方的礦產資源有關。
忘了介紹我本人,當時是新被任命的公安部刑偵科特派員,級別是科級。能這個年
齡坐到這個位置,多少跟我的背景有點關係。還有就是公安部經過文革洗禮後,能用
的人幾乎沒有,我也算是無人可選後的唯一人選。
我到小鎮的時候,派出所隻剩下了三個掛名的公安人員。我級別最高,所以三個人
歸我領導。當地有個民兵隊,十幾個人,必要時候可以找他們協助。 小鎮有一個鎮
中心,大概有半裏多長,呈直線。人口還是解放前的數據,大概有五萬多人。不過我
到的時候,這個曆史悠久的小鎮已經破舊不堪,人口估計在兩萬左右。
我或許因為年青,所以想幹出點事情來。來的時候聽說小鎮很亂,尤其是夜晚。
但是我還是堅持在深夜上街摸查情況。同事老李在小鎮已經住了大半輩子,他在勸
說我無效的情況下自然跟來了。還有個跟我年齡相仿的同事小武,一個精壯的北方
漢子,據說會兩下子。 那是個秋夜。天氣已經轉涼,夜裏還有點夾帶著寒氣的秋
風。 小鎮的快到中央的地方依然有暴亂分子留下的過的灰燼。走到近處,灰燼依然
在閃爍著火光。 "暴亂不是發生在一個星期前嗎,怎麽這火還在燒?"我問旁邊的老
李。 老李左右看了一圈,說:這暴亂幾乎是天天都有的,不過範圍較小,破壞性不
大。一個星期前那是個上百人的暴亂。我們和民兵都沒敢近前去看。管不了。" 我
突然看到灰燼上有個沒燒盡的包裹,走上去踢了一腳,想要弄清是什麽東西。
老李想要製止我,已經來不及了。 我用手翻過來,是一具燒的麵目全非的屍體。
我心裏咯鐙的一下,差點兒沒坐下。 "肯定會死人的,這已經無法辨認是誰了,隻
有靠當地人提供線索。"老李說。 我定了定神,其實我是經過這種訓練的,不過猛
然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突然看到還是嚇了一跳。 "怎麽沒人處理屍體?"我問老李。
"現在沒人有功夫處理這些了。不過這個好象在這裏也太多天了吧。"老李有點懷疑
的說。 "新死的,我前天來這裏還沒有屍體的。"跟在後麵的小武說,他手裏拎著一
根鐵棍。 "新死?那就是說,這個人最近剛死?"我驚訝的說。 "每天不死幾個人,太
亂了。這不知道是被那個仇家害死的。"小武好象司空見慣了這種事情,輕描談寫的
說。 我在驚訝之餘沒有別的話可說。繼續走。老李似乎看出了我的吃驚,說,這
個地方就是這個樣子。要說這裏的人,祖祖輩輩都在這裏,誰不認識誰。這文革一
亂,大家就開始互相咬,明刀暗箭,死的死跑的跑,平時的恩恩怨怨似乎要趁亂做
個了解一般。
我和老李繼續走。就要走出鎮中心的時候,突然一扇門吱扭一聲開了。把我和老
李都嚇了一跳。老李驚訝的是這深夜居然還有人敢開門。我驚訝的是這鬼地方居然還
有人住。 門裏探出來一個老婦人的頭,花白的頭發,睡眼惺忪,月光下審是可怖。
"是李隊長嗎?"老婦人手扶著門拴問。 老李聽到聲音,才舒了口氣,說,秦婆,你
這麽晚不睡幹什麽。 "我半夜裏聽到外麵有動靜,就趴在門縫裏瞧,原來是李隊長,
你。"秦婆咧嘴討好的笑說。 "我們就是出來巡邏巡邏,看看有什麽壞人出沒什麽的
沒有。"老李打官腔說。 秦婆扭頭打量了我一下,又看看老李,心裏問,這是誰呀,
怎麽沒見過。 老李用手一指我說,秦婆,這是我們新來的的領導,鎮上的派出所就
由他接管了。" "噢,新來的領導。那我反映個事情行不?"秦婆問。 我說,當然可
以,說吧。 "我家的小姐丟了快一個禮拜了,怎麽也找不到,你們能幫忙找找嗎?"秦
婆問。 我聽到第一個驚訝的是,新社會,她居然還稱小姐,看來這小鎮的人還是循
規蹈矩的舊風氣。再聽到她毫不在乎的神情,似乎這個人的有無跟她並無多大關係
似的。, "她跟你是什麽關係?"我問。 "我小姐呀,就是我是下人,她是小姐。以
前有個老爺,結果病死了,這個小姐就跟我一直住著。秦婆看上去弱不禁風,但聲
音卻是清楚宏亮,看來身體很健康。 老李在一旁忙解釋。"那個秦小姐快四十了,
沒結婚,就跟這個解放前的老媽子秦婆生活在一起,這間屋子也是他們的舊住處。他
父親解放前就沒了。" 我又是一驚訝,說"難得解放時分土地,分財產,這個秦婆?"
我說的是,像秦婆這種苦難的下層老百姓,解放後多數翻身有了土地,有了自己的
財產。 "這個地方不一樣,一直是這樣的。解放後地主沒有了,但是一些家族勢力
依然存在。這個秦婆倒是也沒什麽親人,原來的秦小姐家對她不錯,就留下來了。"老
李說。 "我也沒什麽去處,這裏有吃有住,也沒想去哪裏。"秦婆插話。 我繼續秦
婆的問題,問:"一個星期了,你家小姐怎麽丟的?" "說來也奇怪,一天夜裏上廁所,
突然門外有響動,就到門口去看。我還在屋子裏喊她,別開門,以免門外有人。"秦
婆說到這裏,我打量了一下秦婆住的房子,院牆很高,有六七米,是典型的以前地
主家的院牆,牆上隱約還可以看到立著的玻璃片。一般人沒有工具絕對上不去。 "牆
是不容易上去的。不過那天夜裏到底她有沒有開門,我不知道,反正她就一直沒回
屋子。我出去看時,大門關的好好的,小姐不知去向。"秦婆說。 ‘你是說門沒有
被開過?"我問。 "沒開,我看到就是那樣的!"秦婆說。 "那門拴呢?"老李問。 "也
搭著呢。"秦婆回到。 "這就奇怪了。"我手扶下巴,開始思考。 "算了,別再這半
夜裏研究這問題了,這也開始冷了,看怎麽樣就回去吧?"老李問我。 我看基本上鎮
上也走完了,天也卻是冷了,就說,好回去吧。 老李對秦婆說,秦婆,你明天去派
出所立個案,把事情再說詳細一點,快關上門吧,夜裏有壞人,要把門栓搭好,頂
上門柱。 秦婆也知趣的退回到門裏,關上了門。不過,我依然看到門縫裏一雙眼睛
在瞅我們,那雙眼睛是那樣的閃爍不定。 我把秦婆的口錄看了幾遍,跟那天晚上
說的基本沒多大區別。老李在飯後終於把最近失蹤的人口做了調查,出乎意料,隻
有六個人。 我還不相信,又問了老李一次。老李說,死的倒是有些,但是不屬於失
蹤人口。這失蹤的人口就這麽六個。嚴格來說是五個,因為其中有一個是精神病患
者,經常失蹤。 說實在的的,我來次主要目的是調查上次暴動的事情。可是那件事
情很難有切入點。因為帶頭的是一個當地流氓,後來也被抓捕了,至於哪些跟從者,
那肯定是當地的一些老百姓了,這古鎮上麵,哪家沒有點親戚瓜葛,這一要開抓,
大家肯定就開始互相包庇,到頭來,雞沒抓到,到惹了一身雞屎。 我是知道個中關
係的,這最後隻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結局。
不過這失蹤人口,倒是我可以切入的一個點。雖然說,那個年頭,失蹤幾個人是稀
鬆之事。不過,我要在這個小鎮上有突破口,恐怕就要從這些人身上找了。 我把這
失蹤人口的簡單資料看了一遍,有件事,讓我徹底驚呆。這五個人都在鎮中心住,也
就是這短短的半裏的鎮中心,失蹤了五個人,包括秦小姐。 鎮中心除了商戶以外,
大概總共住了兩百多家。其中空屋占了近五成,所以這鎮中心滿打滿算,也就兩百
不到四百。 這失蹤的五個人,又都集中在秦婆住家的附近。難得其中有什麽瓜葛?我
思考很久,也問了老李一些看法。老李說,這古鎮解放錢就有很多股勢力,解放後
大家都各自隱居下去不見了。解放後也分了些土地,但是鬥地主就沒有鬥,倒是抓了
倆地痞流氓。但是元氣基本沒動。對這失蹤人口,我也不好說,這秦婆估計知道些,
不過這老婆子絕對不說的。 我夜裏翻來覆去想了很久,但始終沒個答案。因為我
對此小鎮一所所知。正好,小武正從宿舍裏出來撒尿,我看牆上的時鍾正指向十二
點整,腦子裏突然一個念頭。推開門對小武說,小武,陪我去鎮中心巡邏。 小武愣
了一下,說,都十二點了,你真要出去。 "你不敢去吧?"我笑說。我知道小武最忌
諱別人說他膽小。 "不敢去,我從來就沒怕過。"小武挺起胸膛說。 "保險櫃打開,
把槍帶上。"我說。 "好咧"小武興奮的答到,接過我手裏的鑰匙,一路小跑的去了
辦公室取槍。 因為所裏就三把槍,平時小武是不配槍的,隻有我跟老李有槍,還有
一把是特殊任務時候用的。我來之前其實隻有一把槍,其他都是我爭取來的。平時
出去配槍的機會也很少,所以小武一聽有槍,精神頭就來了。
我和小武又來到了鎮中心。還是死一般的寂靜。秋風依舊颼颼的刮過小鎮,吹著
哪些紅旗抖動著啪啪的響。 我倆並沒有向上次走路的中央。我們靠著邊走,雖說鎮
上沒有路燈,但是月光照著爭個鎮有如白晝一般。如果我不知道這個小鎮依然有人居
住,我一定認為這是個空無一人的廢棄小鎮。這般的安靜,既然連聲狗叫都聽不到。
我一直聽說小鎮的夜裏治安很壞,但是這寧靜似乎是壞人也死光了般。 我倒是渴
望出現一兩個作奸犯科之輩被我們撞見,這也好減少些這寂靜帶來的恐懼感。鎮的
尾部,那堆火既然還沒有熄滅,秋風刮到,還露出紅紅的灰燼。我走近,赫然看到那
具屍體還在那裏。我上次已經被嚇過一次,這次有了心裏準備,走上去踢了一腳。
"老李一直也沒找人來把屍體弄走,就這麽在這裏好幾天了。"我對小武說。 "不是,
這好象不是上次那具屍體?"小武上前來用手翻動了一下屍體。 "你說什麽,不是同
一個"我驚訝的回頭問小武。 小武用手把屍體翻過,肯定的說,不是同一個。
屍體已經被燒的焦炭一般,當然已經沒有了剛死時候那麽恐怖。 我也開始回想起
那天夜裏所看到的屍體,這具似乎體形更大些。 "這是怎麽回事,又出現了一具屍體,
又死了一個人?"我穩住劇烈的心跳,說。 "沒錯,有人又向這裏丟了一具。"小武朝
四周看看,似乎要在周圍緊閉的門後門要找到那個人一般。 "有人在不斷地往這裏
丟屍體,那這個人到底幹了什麽?"我心裏一個冷戰。 "你想知道,就要在這附近埋
伏,看看到底是誰在丟屍體。"小武說。別看他一個年輕人,膽子倒是很大。 小武的
話提醒了我,我也順勢跟小武一樣靠在了黑暗處的一個門板上。 我跟小武就在這黑
暗裏站了將近一個鍾頭,也沒看到一個人,連鬼影都沒有。 "不行,我們在這裏幹
站著不行,到處走走看看。"我小聲附到小武耳朵上說。 "也可以,我們倆分兩頭走,
一會兒還在這裏集合。"小武說。 我心裏隻有一個人,秦婆。小武向相反的方向走
去。
我摸到了秦婆住處的外圍牆上。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 其實我上次已經注意到院
牆跟門之間有個九十度拐彎。一般人可能上不去,可是像我這樣接受過訓練的人,
這就是個很好的上牆的地方,一手可以撐著門柱。我沒費多少功夫就上了牆。牆上
雖然有些立著的玻璃,但是並不影響我爬上了院牆門上麵的遮頂。 我並沒有要下去
的想法。爭個身子趴在上麵像下看。
這是個典型的北方大院。除了一個影壁後麵就是一間正房,兩邊倆偏房。因為院子
裏一片黑暗,我隻能隱約看到正房門口的大樹跟隱隱約約的一點燭光在正房裏移動。
莫非被發現了。我把身體又壓低了些,整個都趴在了瓦上。心裏盤算著是該下去還
是就待在這裏。
燭光在正房裏移動了一會兒,門滋扭一聲開了,一種古老的木頭摩擦的聲音,讓我
想到了棺材。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走出來。拿著一盞玻璃罩的油燈,燈光下看,正是秦婆。
秦婆緩緩走下了台階,然後故意咳嗽了兩聲。
似乎在給什麽人暗號。我手也不由自主的摸到了腰部的槍。
就在我提高警惕的時候,偏房的門開了。秦婆不是一個人住嗎?
一個駝背幾乎四十五度的矮小身影走出來。我可以確定,那絕對不會是秦婆提過得
小姐。
駝背雖然看上去很很矮,但步履很快,而且可以看出身子壯碩。
駝背走到秦婆油燈前,我看清了,是一個花白頭發的老頭。
"你不要這麽早就叫我,才幾點鍾呀?"駝背老頭聲音沙啞,而且像是從山洞裏傳出
來,陰森森的。
"也不早了,都兩點多了。"秦婆聲音出奇的溫順,可以感覺出倆人關係不一般。
"你別這麽大意,新來的的那個年輕毛小夥子,看樣子不是好應付的。最好小心點。
現在還早,我們等等吧。"駝背老頭就坐在門口階梯上,點著了旱煙,抽起來。
秦婆看月光也亮,就把燈吹了。說,那我回去再躺躺。
我思量著,這倆人到底要幹什麽,在這半夜三更的。
要命的是,駝背老頭坐在階梯上,正麵對著我藏身的遮頂上,我如果隨便亂動,就
有可能被他發覺。我隻好拿出我當年訓練的本領來,一動不動的趴在上麵。
大概趴了一個多鍾頭。駝背老頭在門口也不停地抽了幾袋煙。秋天的晚上還是冷的,
我渾身凍的幾乎沒有了知覺。
正房門終於又開了。秦婆掌了油燈又出來,問,幹活不?
駝背老頭把煙猛抽幾口,起身說,幹吧。
我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趁他們轉身的功夫,趕緊把身子動了動,腳跟胳膊也活動了
一下。
就在我打算把眼睛揉幾下,想看清楚的時候。秦婆拿出的東西讓我吃了一驚。
一把長杆子的舊式獵槍,借著月光,交到了駝背老頭手裏。
駝背老頭舉起了槍,正好衝著我的方向。我不知道識別是暴露了,還是他在試瞄準。
我心提在半空中,不知道該怎樣。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寂靜。
駝背老頭把槍背在了背上,颼颼幾下上了樹。
尷尬事情發生了。他所在的樹杈距離我藏身的地方不到三四米,我跟他正好四眼相
對。我可以看出他臉上驚奇的表情。我也故作鎮靜的揚了揚手中的槍,那意思是說,
咱倆都好好藏著,誰也別侵犯誰。
"誰呀?"秦婆走下了台階,看駝背老頭已經藏好,才掌起了燈,朝大門方向走來。
"鎮上派出所的小武,來抓可疑份子。"門外的人正是小武。
"這麽晚了,你們來抓誰呀。"秦婆把門打開,裝出一副剛睡醒的惺鬆樣子。
小武噌的竄進院子,手裏拿著槍,說,你院子裏沒別人。
"哪裏有人呀?這裏就我一個人。"秦婆說話是故意把頭低著,害怕小武看到她的表
情。
"我聽到有人?"小武四處打量著院子,當然,黑暗裏,他根本也看不到什麽。
樹上的駝背老頭慢慢把槍舉起來,槍口對準了小武。他們倆一個在上,一個在下,
當然,這槍要開下去,小武必死無疑。
我把手槍也對準了駝背老頭。當然,他回頭時候,也看到了我的槍口。
他用手做了個四方的信號,然後又用手做了個山的形狀。
我因為來之前已經接受過一些訓練,所以我猜對方其實是個土匪,他也以為我是通
道中人,所以在給我信號說,小武是個公安,幹掉,對我們倆都有好處。
我也用黑話的手勢回他說,這樣會引起更大的麻煩,或許外麵有大批公安,這樣,
我倆都完蛋。
駝背老頭看完我的手勢,把槍又收回懷裏,點頭,然後大拇指示意我說的對。
小武在院子裏又搜了一圈,他好像也估計樹上有人,但是好像就是不靠近樹,而且
不停地看我藏身的遮頂,似乎已經知道我在上麵。
我也最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我先走。
小武提出要進屋看看。秦婆極其不原的開門讓了進去。我當然也趁機跳下遮頂,從
門裏逃到街上。再看駝背老頭,幾個利落的起落,已經在屋頂上跑的無影無蹤。我不
得不佩服他的身手敏捷。
當然,小武掐好時間也出門,跟秦婆交代一番,到街上跟我回合。
回到所裏,小武跟我說了緣由,跟我想的差不多。
小武知道我一定會去秦婆那裏打探,所以在街上轉了一圈也跟來了。後來發現我藏
在遮頂上,他就在門上依靠著偷聽裏麵的動靜。
他這一聽不要緊,聽到了駝背老頭的聲音。這人是一個通緝以久的獵人,其實也是
個土匪,人送外號,老槍把子,槍法百步穿楊,尤其是夜裏聽聲開槍,百發百中。老
槍把子要知道我藏身遮定上,那一抬手,我就完蛋了。而且,他很可能已經知道我藏
在上麵。
所以,小武當機立斷闖了進去,等於是救了我一命。
我對小鎮的各種關係更加疑問起來。秦婆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人?為什麽解放幾十
年了,這裏還有土匪,還有各種舊勢力,有人居然還有槍。這是怎樣一個世界呢?
小武讓我去問老李。我隻有等老李來,他不住所裏。
老李是個酒鬼。上班時候總是醉醉的。但他樣子醉,心不醉,什麽該說,什麽不該
說,心裏有數的很,所以,我似乎覺得很多實情,我根本不知道。
日上三杆,老李才套了他那套藍布中山裝,醉意尤在的來到所裏。我已經苦苦思考
了一個晚上,加一個早上。
"你說的老槍把子,是個獵戶。姓張,以前就是個土匪。後來下山隱姓埋名了。過
了幾天消停日子。結果後來文革被人揭發出來了,就又上山當土匪了。通緝多年了,
抓不到。民兵一見他就跑,那槍子跟長了眼睛一樣,指哪兒打哪兒。"老李把濃茶灌
了一口,那蒼白的臉上才有了點紅潤。
"秦婆呢,她怎麽會跟老槍把子在一起?"我問。
"秦婆,她太多事情嘍。查不清的。這個老太婆,狡猾的很黝。"老李一副滿不在乎
的樣子,似乎把我跟小武死裏逃生的經曆,當作兒戲一般。
我很不滿意他這種態度。我年紀輕點,但是起碼是他的頭呀。
"你在這個鎮上生活了大半輩子,不會就知道這麽點事情吧。"我站起來,語氣明顯
的生氣。
"林哥,你坐,坐,別著急,老李也是為了你好。"小武從院子裏走過來。
"為了我好,就應該幫我把工作做好。我是有任務來的。"我表情嚴肅的說。
老李一句話沒說,掏出根煙點上。
"林哥,你知道上麵兩個派出所所長是怎麽死的?"小武說。
"怎麽死的?"我問。
"就是查到秦婆那裏死的。"小武說,他看看老李,老李也看看他。
"那為什麽不逮捕她,白天去,叫民兵隊一起去。"我說。
"我們沒有證據呀。秦婆有後台。"小武說。
"後台?"我實在想不出,她會有怎樣的後台。
小武看了一眼老李,似乎在問,能講嗎?
"縣長!"老李說完,埋頭又抽煙。
"胡說八道,縣長?你說的是任白明?"簡直胡說八道。我來的時候,就是他親手批示
的。"我情緒七上八下,我知道任縣長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任白明。"老李說。
"不是?,那是哪一個縣長?"我糊塗了。
"是以前的二縣長,秦玉書。‘小武說。
"秦玉書?"我好像沒聽過這個名字。
"以前的縣委書記。文革倒了,不過最近要平反了,又要官複原職了。"老李吐了個
煙圈,那煙圈在小武麵前散開,小武突然看出神了。
"縣裏文革前有人稱有三套車。任白明,秦玉書,還有武裝部長武部長。文革時候,
也成了三股勢力。任白明因為男女問題,被調查。秦玉書獨掌了一陣子大權。然後
武部長在武鬥中被亂槍擊中,死了。結果秦玉書後來又被任白明的那頭給整下來,任
白明官複原職,秦玉書下鄉勞改。現在,秦玉書又要出來了,看來又不得安寧了。"老
李說。
"為什麽?秦玉書不也是共產黨嗎?"我問。
"你知道秦玉書跟秦婆什麽關係嗎?"老李眯了眼睛看我問。
"什麽關係?"我其實一開始就覺得倆姓秦的肯定有什麽關係。
"秦玉書就是秦家少爺。"老李說。
"那他,難道跟這鎮上的許多命案也有關聯?"我問。
"哈哈哈,他就是這裏的頭呀。"小武說。
"什麽?"我站起來,驚奇問。
"對呀。當年任白明為什麽要推薦秦玉書來當這個縣委書記,還有武部長。他們知
道,在這個地方,秦玉書的威信跟勢力有多大。沒有了他,縣裏將永無寧日。"老李
抬頭看看我,仿佛在說,你還要管嗎?
"這,我就不信這個邪氣。我要掰掰這個秦玉書,還有那個獵戶老槍把子。這裏太
邪乎了。"我使勁拍了下桌子,老李的茶杯倒了,茶水弄了他一褲子。
老李嘴裏嘟囔了幾句,站起來進屋擦褲子。
我很快跟縣裏的現任縣長任白明取得了聯係,要求他給我派人協助我調查。還有關
於鎮中心各種鬥毆事件,我要求縣裏派人幫我晚上巡邏。
我的請求很快得到了回應。任白明親自批示,調幾個班的部隊,大概二十多人,供
我隨時調遣。
我也毫不客氣的把部隊今天晚上全部拉去了鎮中心,要讓這些囂張份子們看看。
我和老李,小武分別帶隊,然後晚上九點以後開始在鎮中心,以及周圍巡邏,隻要
發生可疑分子,一律帶回來審問。雖然老李老大不願意,但是他也不得不服從命令。
我心裏一直想,他是共產黨嗎?
夜幕降臨,我心中澎湃,分配了各個的巡邏區域,當然,我要去秦婆的那塊地方再
探個究竟。
我一個人又潛伏在了秦婆家遮頂上。而且這次,我要抓住老槍把子,他要拘捕,我
就一槍打死他。這個人死有餘辜。至於秦婆,我也不會手軟。我覺得這些人,必須要
在他們防備之前找到確鑿證據。縣裏的秦玉書正在恢複官職,我要在他身手來管的時
候,給他狠狠地一擊。
但是今夜,好像出奇的安靜。秦婆似乎也有了防範,屋子裏一直黑洞洞的,一點動
靜兒沒有。我的那支六個人隊伍,正在外麵保守路口,一旦有人試圖來秦婆這裏,先
抓了再說。
大概等到十一點左右的時候,我覺得實在是毫無收獲,不如上房看看。我順著遮頂
跳進了秦婆家的院子。然後,按照上次老槍把子的路線,上了樹。就在我上樹的時
候,秦婆房間燈亮了。
我躲在樹杈中間,想,不會這老狡猾發現了我吧。我趕緊一縱身跳到了屋頂上,在
裏麵一處趴下去,外麵是看不到的。
秦婆臥室門開了。秦婆掌燈出來,到處照了照,自言自語說,今天晚上民兵巡邏,
老不死的還出來。好像是說給我聽的,說完,就有進屋吹了燈。
我順著屋頂一路沿著牆壁走。我這才發現,這處古老建築似乎有些不可告人的地方。
因為牆壁一戶戶連著,如果有人在牆壁上走動,那是再方便不過了。好像當年建造
的人專門給小偷強盜建了這些牆壁一般。不過牆有五六米高,又是晚上,沒點功夫
是別試的。
就在我仔細研究這戶戶相通的牆壁的時候,槍響了。我看幾個戰士在路口和一個人
槍戰上了。我在高出看的清楚。那個人行動非常的快,就在幾個戰士還在照掩護的
時候,他已經飛身上牆了。那可是五六的高牆呀。
我從影子裏也看出來,老槍把子來了。
我可不能讓他跑了。我在牆上快速移動著,緊跟著黑影。
因為鎮上很多屋子已經空置了。很快,我就找不到了老槍把子的身影。我趕緊就近
上了棵樹。我知道,我這樣在牆上亂跑,很容易被發現。他又是出名的夜裏神槍手,
我一不小心就要丟了命。
上了樹,視野寬闊,變被動為主動。我使勁往樹的高處爬,想找個樹杈坐下,等老
槍把子再出現。
我找了樹杈坐定後,突然聞到了一股煙草味道。我心頭一驚,糟了。
一把槍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抬頭看,老槍把子正在我一高處樹杈上抽著旱煙。
"兄弟,你點兒也挺背呀。被人也追上了。"老槍把子似乎並無惡意。
我突然醒悟,他並不知道我是公安,我因為一直都是便服。而且,他那天晚上也看
到我,最重要的是,我也會道上的黑話,所以,他以為我也是同道人。
"兄弟,沒辦法,拿人錢財呀。看來,這棵樹是棵寶樹呀,都被我倆看中了。"我故
作鎮定。
槍從我肩膀上移開了。我抬頭看,一個笑眯眯的老頭正在我斜上方優哉遊哉的抽煙。
"你是胡老三的人?"老槍把子問。
我也不敢盲目回答,假裝鎮靜的看他微笑不語
"別裝了。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是胡老三的人。你拿的是官槍,除了公安,
隻能是胡老三的人了。"老槍把子得意的說。
我心理樂開了花,心想,你怎麽就不想我是公安呢。
"胡老三玩不久,不如兄弟過來跟秦老蓋吧,我看你身手不錯,別跟錯了隊伍。"老
槍把子說。
我想他說的秦老蓋就是秦玉書。
"倒想聽你說說,胡老三有什麽不好。"我問。
"哈哈哈。"老槍把子幹笑幾聲,接著說:"胡老三勢力不行了,就跟台灣那邊又掛上
了。那不是找死嗎?台灣那邊一出事,那是北京直接來抓人的,誰也救不了他。這時
誰的地盤,共產黨的地盤。你跟國民黨攪在一起,找死。"
"兄弟我也是剛投奔他不久,不知道這到底鎮上誰說了算。"我故意套他的話。
"秦老蓋呀。秦老蓋是進去了幾年,這不又要出來了。胡老三就是在秦老蓋進去這
幾年,不也是夾起尾巴做人。現在不比解放前了,在共產黨的眼皮底下,還是小心的
好。"老槍把子話匣子一開,似乎很健談。
"大哥,我也是有案底的人,專門來投奔的胡老三。我對這裏情況一無所知。您給
我指點一下,不行,我也投了秦老蓋了。"我故意眼巴巴地看著老槍把子,說。
"行,我跟你挺投緣。現在道上像你這樣身手的人不多了。我給你倒倒這鎮上的事
情。我們下去,那屋子是空的。"老槍把子用槍指了一下我們腳下的一處屋子。
我倆順著樹下去,跳進了院子,然後前後腳進了屋子。
老槍把子進屋把燈點上了。屋子裏亂七八糟的,不過看來他偶爾會來這裏避風或者
小住,能看到牆角有些瓦罐和稻草。
他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瓶酒,喝了一口遞給我說,晚上開始冷了,喝一口吧。
我也接過來,跟道上人一樣,咕嘟灌了一口。老槍把子看著我點點頭,表示讚許。
"你的槍給我看看。"老槍把子伸手說。
我一楞神,心裏盤算,這家夥是不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
"我就是看看,你別擔心。我要幹掉你,在樹上就動手了。"老槍把子笑笑說。
我想也對,掏出了手槍遞給他。
他自信端詳了槍,然後用手摩挲了許久,說,好槍,不愧是台灣來的貨色,胡老三
是搞到不少好東西。如果不是共產黨坐了莊,這家夥不會比秦老蓋差。
我心想,他以為槍是台灣那邊來的。不過槍確實是美國貨。
老槍把子依依不舍的把槍還給我,說,給你說說鎮上的事情。
看來,他是有時候沒有跟人交流了,哪種憋在心裏的說話的渴望,是人類都有的。
"正想請教。"我恭敬的一抱拳說。
"哈哈。免了。就是瞎說罷了。"老槍把子灌一口酒,開始了讓我目瞪口呆的一番話。
"從這鎮上說起來。這鎮本來不叫紅旗鎮,解放前,這裏叫蛇鎮。你大概沒聽說過
吧。"
"蛇鎮?怎麽有這麽個古怪名字?"
"這蛇鎮少說也有四五百年曆史了。明末時候,一幫明朝官兵來這裏落了草。因為
這裏有著獨特的地形,也就是我們這裏說的,迷糊糊洞洞。"
"什麽洞洞?"
"這裏山上至少有幾千個洞穴,洞穴裏有山泉水。道路曲折盤旋。你看到下麵有頭
毛驢,你下去去找,什麽也找不到。等你回來再看,那頭毛驢還在那裏。就是這裏本
地人進去也是常常迷路,更別說外人了。所以,也成了我們這些人的藏身寶地。"
"這麽回事。接著說,鎮上的怎麽回事。"
"後來因為這裏官管不了,就成了強盜土匪的天下。後來,這裏出了三家最大的勢
力,胡家,秦家,還有一個王家。這裏後來成了小偷各種犯科的人藏身之所。不管你
犯了什麽案子,隻要過來投奔了三家其中一家,這家就盡量保你平安。而且這裏也成
了這些人的銷贓窩。不管你幹了哪當買賣,道上多少人追你,隻要來了蛇鎮,保你平
安。你得的的貨物,一半拿出來給三家分,一半你留下自己享有,別人都不許來碰,
否則,就是壞了規矩,要人頭落地的。"
"那蛇鎮不就是強盜窩嗎?"
"這也給後來帶來了很多麻煩。因為很多被仇家追殺的,跑到鎮上投奔了一家。然
後仇家到了,看沒辦法報仇,也幹脆投去另外一家,等待時機報仇。這樣,三道人馬,
之間的仇恨可想而知。這些仇恨又一代代傳下來。三家雖然表麵上遵守規矩,其實
暗地裏都想消滅對方。解放前,三家勢力中最大的是王家,他家當時靠的是國民黨那
頭。秦老蓋眼光遠呀,帶著隊伍投了共產黨。沒幾年,王家就被共產黨滅了。秦老蓋
成了最大的勢力。他後來又進了縣裏頭當了官,算是真正坐穩了。"
"你說的三家人馬都有很大勢力,這勢力到底多大?"我問。
"哈哈,你說鎮上多少人口?"老槍把子笑笑問。
"怎麽也有三萬多吧。"我說。
"這三萬多,起碼兩萬多是三家的勢力。"老槍把子說。
"什麽,兩萬多人?"我驚訝道。
"這些人現在基本都務農了。藏起來了。農民身份。不過,這些人都還是聽這三家
的。隻要秦老蓋,胡老三一開口,鎮上腥風血雨就開戰了。"老槍把子說。
"王家不是已經被消滅了?"我問。
"是消滅了。但是王家勢力沒有一千也有兩千。王家沒有後代了。解放後,一家人
都被打靶了。這其中,秦老蓋跟胡老三盡力不少。哈哈哈。"老槍把子笑笑說。
"那為什麽沒有趕盡殺絕?"我說。
"這三家勢力在這裏少說也有兩百年了。這其中聯姻的,互相投靠的,關係複雜了。
而且王家並沒有壞了規矩,所以這兩家也不敢明的來。這就是這裏的律例。"
不知不覺,我跟老槍把子談了一夜。我抬頭看到窗外的魚肚白的時候,老槍把子已
經醉的不省人事,吐魯魯說著夢話打著呼嚕。
我可以逮捕他。他現在毫無反抗力。但是,我不打算這樣做。我要留著他不打草驚
蛇。或許,我內心裏覺得,他其實不像是一個壞人。盡管,我知道他身上背著好幾
條人命。我甚至開始憐憫這個人。我用些稻草蓋在他身上,然後翻身上牆,出了院子。
回到所裏,跟我預料差不多,大家除了我以外,毫無收獲。當然,我也隱瞞了跟老
槍把子的相遇。幸運的是,昨晚幾個戰士跟老槍把子的槍戰無人受傷。或許老槍把
子也並不想傷人。我內心中有了自己的計劃。我要去見兩個人,胡老三,跟秦老蓋,
也就是剛剛官複原職的,秦玉書。
次日,我交代了所裏一些事情,就去縣政府拜訪剛剛上班不久的縣委書記,秦玉書。
文革後的縣政府還有點破舊跟簡陋。仿佛一個重病初愈的病人般虛弱。招待處的同
誌幫我聯係了秦玉書。過程很順利,似乎秦玉書並無忌諱會見我。我當然知道,我
要見的是個黑白兩道都通吃的人。我這個毛頭小夥子能應付的了嗎?
縣委書記的門開了。一個花白頭發,身材高大的老頭從辦公桌後站起來,笑容笑容
可掬的說,你好,你好,林所長。
我也微笑應對。從這個人臉上,看不出任何的邪惡跟神迷,他更像一個普通的老人。
"我知道你的來意。你想了解紅旗鎮的情況,哈哈,我是那裏長大的,我很熟悉那
裏。"秦玉書說。
這說實在,有點讓我意外。我原以為他至少會遲疑或者推脫一番,他這樣,反而打
亂了我的思緒。
"秦書記,先祝賀你平反,官複原職。你說的沒錯,我這次來主要目的就是如此。
"我說。
"你先坐下,喝茶,喝茶。"秦玉書滿臉的笑容,不過那道劍眉之間,似乎隱藏了深
深的江湖氣,這跟我見過的很多將領一樣,曾經馳騁沙場的人多數都這樣。
"我覺得,我所了解的紅旗鎮,想跟秦書記所了解的紅旗鎮,比對一下,我們互相
補充。"我麵帶笑容,一針見血。這話中的話,想他也明白。
"哈哈哈。我是知無不談,我希望你也如此。我們倆都敞開胸懷,像朋友一樣。"秦
玉書臉色毫無變化,是個老江湖。
"先說一件事情,也是我之所以被派到這裏的原因。鎮中心鬥毆事件不斷,常常死
人。我覺得這是首要解決的事情。"我說。
"多增加巡邏隊伍就行了。"秦玉書輕描淡寫的說。
"我覺得這樣隻是表麵平靜,死人的事情照樣發生。我這當官的估計管不了,隻能
黑道裏管。"我仔細盯著秦玉書的臉,希望他被此打動。
"紅旗鎮也是個守舊的老鎮了。居民也是幫守舊派。你要從根本上改變這些人的想
法,可能不容易啊。"秦玉書說。
"可是,對您來說,似乎不那麽難。"我說。
"對我,哈哈哈,我管的了?"秦玉書裝出驚訝的表情。
"我覺得您的威信遠遠比我的要大,在紅旗鎮。"我說。
"哈哈哈,我已經出了紅旗鎮了,我都到縣裏了,我威信能有什麽用。"秦玉書開始
跟我繞彎彎。
"我來的目的很簡單,我不想再看到死人現象。秦書記,你也不想看到吧?",我一
針見血。
"你是那裏的派出所所長,你有責任管好那裏。當然,我相信你也有這個能力。我,
這裏,隻能背後支持你。"秦玉書笑眯眯的說。
"隻要你一句話,紅旗鎮就風平浪靜。"我說。
"我一句話,真要那麽管用,還派你去那裏幹什麽。"秦玉樹臉色依舊笑容。這個老
狡猾。
他的態度,跟我所了解的和預知的也差不多。因為秦玉書要徹底吃掉胡老三,所以,
他在依靠社會動蕩來消滅胡老三的人馬。雖然這已經解放多年,但這兩幫人馬,依
舊走的是舊社會的江湖路線。
"好,秦書記。我要真動手,紅旗鎮就沒那麽太平了。"我站起來說。
"想看看你的魄力。看看你的能力強,還是紅旗鎮頑固。"秦玉書一對眼睛跟我直對,
毫無表情。
"行,秦書記,再會。"我走出門。
我腦海裏一片混亂。我二十幾個人要對付的是秦老蓋一萬多人的隊伍,這是一場多
不公平的戰爭。秦玉書是個典型的江湖人物,這應該是我早就預料到的。幾十年的
共產黨教育,並沒有改掉這個人任何的土匪氣息,反而更加的隱蔽跟深厚。我其實對
這場戰爭毫無把握。我不能把紅旗鎮幾萬人都抓起來,但是,這些人又都是效忠於秦
胡兩家人的。我如果讓一個漏網,後果不堪設想。
我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縣長,任白明。從他一貫表現來看,他是非常支持徹底
消滅紅旗鎮這幫舊勢力的。我就又繞道進了任縣長辦公室。
我們倆談話似乎更投機了些。任縣長也跟我表明了他想整頓紅旗鎮的決心。他說,
他跟當年的武部長解放後就開始策劃這件事,但是效果不好,反而惹的武部長丟了
性命。我也一直好奇武部長的死,但似乎,任縣長並不想談及。
我回到所裏,問了老李關於武部長的死,他跟我詳細談了過程。
"當年文革時期,文鬥惡化成了武鬥。秦玉書一派跟任白明一派已經劍拔弩張。武
部長當年頭腦發熱,給了秦玉書一派一些武器,當然是引誘他們出來武鬥。而給任白
明一派,不光是簡單的槍支,還配備了小型迫擊炮。因為支持秦玉書一派,多數是他
紅旗鎮的人,也就是那幫死黨。武部長天真的以為,兩派開戰,任白明隊伍肯定穩操
勝券。這兩班人馬無須近身武鬥,秦玉書隊伍就被迫擊炮消滅了。這正好也借此解決
了他多年來跟任縣長想解決的問題。哪裏知道,秦玉書是那麽好騙的?秦玉書根本沒
拉隊伍上街。他的人馬虛晃一槍就躲進了當時的縣電影院。而且周圍都是居民區。
任白明隊伍根本無計可施。武部長看計謀落空,假惺惺的開吉普車來勸架,結果黑
暗裏被連開兩槍,正中心髒而死。知情人都知道,那槍法,絕對是老槍把子。任白
明也不再敢公開露麵"
後來,任白明就犯了作風問題。他這個人有個弱點,就是多情。被揭發後就撤職下
放農村了。秦玉書也並不想趕盡殺絕,因為任白明跟武部長還是有區別的。武部長
為人比較陰險,所以秦玉書是要置於他死地的。任白明相反,做事光明磊落,頗有點
江湖氣息,所以秦玉書比較不想徹底幹掉他。
文革開始後,秦玉書也被舊帳重翻,查出解放前有做過土匪的經曆,也被罷官下放。
被他告發的任白明又被調回來恢複了原職,可謂官場無常,全憑個人造化了。
既然秦玉書這頭沒希望,我倒想去會會胡老三。胡老三為人一向神迷,這也是因為
解放後他失去勢力造成的。他很害怕秦玉書找他麻煩,所以幹脆隱姓埋名,藏身於
紅旗鎮裏。一般人是找不到他的。
我問了老李,老李的回答很耐人尋味,你找到他隻有兩條路,一是,你表明想幹掉
秦白明,支持他。二就是,你找住他一個重要手下,外號,老家雀的,張四五。
張四五是個什麽人呢?這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以前姓施,清朝時候祖上做過武狀元,
後來得罪朝廷就跑到這裏投奔了胡家。施家拳法是很高明的,飛簷走壁也是施家的
強項,其實說白了,施家祖上武狀元以前也是山賊土匪之類的貨色,後來洗白身份了,
結果後代子孫還是回了原路。
張四五這個人比較好找,他現在就在縣裏的監獄裏蹲著。罪名是偷盜。
我當然也不難就找到了張四五。當然,跟我想像的一樣,張四五當然不會告訴我胡
老三的下落。他祖輩都是為胡家效力的。不過,我要他跟我聯係胡老三,告訴胡老
三,我要幹掉秦玉書,扶植他的勢力,交換條件是,我要求紅旗鎮的絕對治安。我想
我開出的條件不錯。
胡老三很快回複了我。有人給我送信,說,他不能依靠第三勢力消滅秦老蓋,因為
這是祖訓,江湖規矩。
去他媽的規矩,這個人太狡猾了。秦玉書,跟他不就是靠共產黨勢力除掉王家的,
現在又跟我講規矩,看來這個人是不相信我。不過兔死狗烹,他這個老江湖,也不
是我能夠玩弄的了的。
任白明那頭又給我撥了部隊。如果明刀明槍的幹,肯定是我們占優勢。但是敵人不
出來,我們的槍該打哪裏呢?
這事情就又被擱置下來。我一直也想不到好主意。正如任縣長說的,紅旗鎮不是一
個簡單的地方,既然它存在了幾百年,它就一定又它存在之道。我這樣急火燒它,反
而會令它更加的牢固。
轉眼,冬天就來了。紅旗鎮是北方,天氣驟然變冷。鎮中心死人事件是減少了許多,
自從部隊開始夜間巡邏以後。不過,依舊是有人被殺。老李也說,這是祖上的世仇,
大家明裏暗裏都在想殺掉對方,你下去查,大家又口徑一致都不知道,所以查來查
去都是死案。
一天,老李急匆匆的進來說,林所長,知道什麽事情嗎?
我看他一臉的焦急神情,問,什麽事情?
"張四五被放出來了。"
"放出來了?不是判了無期嗎?"我問。
"秦玉書做的保,說冤假錯案,放了。"老李拍拍身上的雪說。
"秦玉書?他放了胡老三的人?"我詫異說。
"這下不好了,秦是要拉胡老三一起對付我們呀。"小武從內屋子裏出來說。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我看著外麵越下越緊的雪,心事重重的自言自語。
"我們該怎麽辦?這張四五跟老槍把子可都是不好惹的人物。"老李說。
"不對"我突然意識到什麽,欣喜的轉身說。
"怎麽不對?"老李看我表情,似乎不太明白。
"秦老蓋這是要借我之手徹底幹掉胡老三呀。"我仔細想想,不禁擔憂這是該高興還
是該擔心。
"幹掉胡老三?"老李狐疑的說。
"沒錯。我們在這裏一年了都拿他倆沒辦法,他怎麽會這個時候突然放了胡老三的
得力助手。他要想幹掉我,早就下手了。他這次是要我跟胡老三對決,他從中收益。
這步棋子下的高明呀。"我說。
"我們該怎麽辦,不能上他當呀。"小武說。
"沒辦法,我們隻能當這個棋子。不過,胡老三一滅,他就獨家做大了。但是胡老
三不滅,他們倆家也是頭疼。"我點上隻煙,在吐出的煙圈裏,我仿佛看到了胡老三
那得意忘形的臉。
"老李,你要跟我說說,為什麽鎮裏總是有人被殺。仇殺我知道,但是,為什麽胡
老三跟秦老蓋不加過問?這不符合道理呀。"我扭頭,突然想到什麽。
"這中間還有一個傳統。你可能不知道。"老李也點上了隻煙。
"什麽傳統?"我問。
"這三家之間都互相有仇家。但是依據祖訓,不能斬盡殺絕。如果對方仇家有未成
年人,不能下死手。如果對方家族隻剩了一人,也不能下死手。所以這之間的恩怨聯
綿不斷,一等到對方家有後,仇家就上門尋仇。所以,每到有小孩子出身,家裏人也
就知道,自己死期不遠了。秦老蓋跟胡老三雖然說是他們的頭頭,但這之間的血債,
他們也不能幹涉,隻能從中化解。"老李說。
"這也就是說,鎮裏死人的事情,他倆也不能作主。秦老蓋倒沒對我撒謊,他卻是
也管不了。"我若有所思。
"不對,這事情是文革開始後才變的混亂的。文革前呢?"我說。
"不是文革後,是最近幾年才開始的。"老李說。
"為什麽?"我問。
"胡老三勢力抬頭了。"老李喝了口茶,繼續說:"胡老三以前已經徹底不行了。他的
人也消停了好一段時間。這之間仇殺也停頓了一段時間。不過,後來,胡老三似乎又
開始活動了,人馬也又開始活動頻繁。"
我突然醒悟,這就是老槍把子說的,胡老三跟台灣那邊又掛上鉤了。聽說他招兵買
馬了不少,當年不少王家的,投了他門下。怨不得,秦老蓋日夜難安,想幹掉他。
到這裏,我的猜測就徹底被證明了。秦玉書想用張四五把胡老三再引出來,然後,
加上我進去,三人互鬥,這要比我跟胡老三站在一起,來對付他好多了。
不過,張四五出來,第一個要幹的是誰呢?
突然,砰的一槍,我麵前一個暖壺炸開了。嚇了我一跳,我趕緊跳開。
小武忙喊,有人開槍,臥倒。
我趕緊蹲下,摸腰上的槍。
老李慢慢悠悠的蹲下來,說,別看了。是老槍把子。能從門口樹林裏打中暖壺的,
隻有他。
"他想幹掉我們?"小武喘息聲,看出來很氣。
"警告而已。要幹掉我們,我們還能站在這裏嗎?"老李蹲在地上,不忘吸煙。
"他什麽意思?"我說。
"他在警告我們什麽事情?"老李邊想邊說。
我坐在地上思考,難道張四五是他的死對頭,他不高興了。不對。難道秦老蓋想幹
掉我們,他警告我們?我腦海裏閃過很多可能性。
"出事了。"老李念叨。
"什麽出事了?"我問。
"估計已經幹上了。"老李說。
這時候,門口值班的幾個戰士進來問出什麽事情了。
老李說有人開槍襲擊。幾個戰士要去追,他說,別追了,人應該已經跑得沒影了。
"你剛才說什麽幹上了。"我繼續老李的話。
"張四五跟老槍把子是死對頭。他來警告我們,肯定是他那邊出事了。肯定不是秦
老蓋的事情,難道是胡老三?"老李說。
我們幾個站起來,看著被打的開花的暖壺,看看外麵的大雪,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來
到底出什麽事情了。
雪停以後,我們受到了消息。胡老三因為親自去蒙古接收台灣那邊空運的槍支,結
果被公安逮捕了。
幾天後,戰士在不遠的樹林裏發現了老槍把子的屍體。
屍體上好幾處刀傷。老李說,那是張四五幹的。因為胡老三被捕後,他覺得是秦老
蓋幹的,又跟老槍把子有世仇,所以就動手幹掉了秦的左右手,老槍把子。
"老槍把子那天朝我們開槍,估計已經受了重傷。"老李說。
"這就怨不得他沒打中我們,隻打中了暖壺"小武接話。
"既然暖壺都打的中,我們這麽大的目標怎麽打不中。"我諷刺他。
"這也是我想不透的。胡老三完了,秦老蓋肯定想幹掉的是我們。老槍把子應該是
受命來幹掉我們的。他怎麽會打偏了呢?"老李努力思考著。
我似乎有了答案。是否是因為他看到了是我,在生命垂危之際,突然想到了什麽,
下不了手呢。這個疑問,我可能永遠得不到解答了。
我看戰士把老槍把子屍體抬到院子裏的時候,突然有點難過。他雖然手上人命無數,
按理該死,但是,我似乎覺得好像是命運把他推到了這條路上,如果他出身在一個
普通家庭,他應該不是一個壞人。
"張四五呢?"我問老李。
"跑了。回家後不久,得到了胡老三被捕的消息,就失蹤了。"老李說。
"不行,秦玉書既然已經打算下死手了,我們也不能手軟。要馬上開始抓人。"我說。
"抓誰?"小武問。
"秦婆,所以他遺留的勢力。"我似乎感覺到了時間緊迫。這外麵泱泱幾萬他的手下,
我們這些人又在明處,很快就又成了靶子。
"你不能抓。這裏都是他的人。我們最多也就幾十個人。真要開戰,我們肯定輸"老
李拉我的衣袖說。
"那怎麽辦?"我說。
"你走,馬上走。去縣裏去。"老李說。
"躲起來?"我說。
"是。他是要幹掉你。我們在這裏多年了,他知道我們隻是當差而已,不會對我們
怎麽樣。"老李說。小武也點頭。
"不,我不能去縣裏。這裏的部隊要撤回縣裏去。"我點上隻煙。
"你瘋了?"老李喊。
"這是秦老蓋的一步好棋子。我如果走了,胡老三的人就會以為是我幹掉了胡老三,
因為心虛所以先跑了。至少,他們會以為,是我跟秦老蓋合謀的。我這樣會被倆家
人追殺。"我說。
"那你想怎麽辦?"小武說。
"我不走,部隊走。這裏就剩我們三個人。"我說。
"唱空城計?"老李問。
"不。我要引張四五這條火線到秦老蓋身上。讓張四五以為秦老蓋是主謀。另一方
麵,秦老蓋以為我服軟了,也不會冒險把我幹掉,再換一個新人來。"我努力抽煙,
因為這是一步險棋。
"你以為張四五真會以為是這樣,他這個人可是個瘋子。"老李說。
"沒錯。我們把屍體交給秦婆。秦老蓋知道我幹什麽。通知縣裏通緝張四五。說實
話,張四五拿秦老蓋也沒辦法。我隻能這樣了。以後,鎮裏什麽事情發生都不要過問。
"我說到這裏,也開始迷惘起來,似乎我對現有的局麵無能為力了。
"你以為秦老蓋真的會相信我們?"老李說。
"不,胡老三一被抓,他要開始清理胡老三的人了。他希望這時候沒人過問這些事
情。我這時候,正中他下懷。他不會對我動手的。"我說。
"張四五呢,這個危險人物?"老李問。
"為什麽秦老蓋要放他出來呢?"我疑惑的說。
不是用來對付我們的嗎?"老李說。
"不對。秦老蓋應該得到了消息,胡老三被捕了。這也應該是他的傑作。他不會傻
到,放出來隻老虎咬自己吧。"我說,
"秦老蓋這人老奸巨猾,這回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小武說。
我不得不佩服秦玉書這人的頭腦,我實在也想不出他到底想幹什麽。不過,我是不
能去縣裏的。我去了縣裏,等於就把胡家勢力給了秦老蓋。我留在這裏才說明,一
切都是秦老蓋搞的鬼。我要看這兩家鬥個兩敗俱傷,也不能看到秦老蓋繼續坐大。
接下來的幾個月,也正說明了我的想法。我把部隊調回了縣裏。所裏隻剩了我跟老
李,小武三個人。胡老三的人馬並沒有來找我。秦老蓋也暫時性不理會我。胡老三
人馬也開始出現了嚴重分歧,一部分想投奔秦老蓋,一部分堅決不同意。
幾個月後,胡老三被槍決。胡老三一個兒子也被連帶了進去。所以,胡家已經斷了
子孫。胡老三人馬一片混亂。他的人馬也有上萬,這一下群龍無首,秦老蓋人馬就
加快了拉攏跟暗殺。
這也是我見過的最黑暗的幾個月。這黑暗的幾個月裏,消息被完全封鎖了。秦玉書
真是一手遮天。我也感覺到了羞愧。但是,我該怎麽辦。
我跟老李小武,除了睡覺就是打牌。外麵撕殺的事情一件不過問。置於任縣長那邊,
他根本無從插手,秦玉書完全控製了整個縣裏的消息。
春天時候。我們收到了一個消息。任白明縣長在視察西藏時候,路上出車禍死了。
而且,不久收到了消息,張四五在任縣長出車禍不遠的地方被當地武警抓捕,開槍
擊斃了。
老李說,任縣長是被張四五幹掉的。那家夥擅長這些東西。
我聽後,更加的對紅旗鎮絕望。我也瞬間明白了秦玉書放張四五的目的,就是要他
幹掉任白明,這把火沒引導他身上,卻到了任縣長身上。看來,這幾個月裏,張四
五一直在尋找機會,這也可能是我得以安全的原因。可能他沒預料到的是,張四五把
老槍把子也幹掉了。
我不禁萌生了辭職的年頭。我既然無能為力,也不想繼續留在這個黑暗的地方看這
許多人命被奪取。我給上頭遞交了辭職書,說我不能幹好工作,請黨跟人民原諒我。
我的辭職書一直被送到了省裏。因為我不是縣裏任命的。很快,省裏就恢複了,當
然是一番繼續留在這裏的老套話。我當然也繼續堅持要辭職一類的。
秦老蓋這時,已經是胡老三被捕後將近多半年的時候了。他的人馬已經多了將近三
分之一。鎮裏也死了很多。他已經基本坐定了。這應該是他人生最輝煌的時刻了,也
是他光宗耀祖的時刻。他在幾百年,三大家族惡鬥後,終於消滅了其它兩家。
我已經收拾好了行李,隨時等省裏來電,通知我離開。
一天,小武突然興衝衝的進來。好久沒看他這麽高興了。所裏一直籠罩在一種愁雲
慘霧之中。
"林所長,別走了。"小武說。
"別安慰我了。我已經下了決心了。"我說。
"好消息"他滿臉歡喜的說。
"還有好消息?"我無精打采的問。他一直也就些打了野雞野豬的好消息。
"是好消息,秦玉書死了。"老李拿著份剛打開的縣裏文件說。
"死了?"我驚訝說。
"是死了。這信裏說的。心髒病突發死的。"老李遞給我文件。
我慌忙接過來,仔細讀了一遍。確實是,秦玉書因生日飲酒過量,心髒病突發,於
前日死亡,下麵還有開追悼會的時間地點。
我似乎眼前也出現了秦玉書意氣風發,得意洋洋的跟手下得意忘形間,心髒病發作
的情境。
"他死了,這下一切都解決了。"小武說。
我快速的想著,這難道是天意。秦玉書把異己全部幹掉了,剩下都是他的人馬,也
就是說以後不會在撕殺了。然後,他就奇跡般的死了。
"一個更好的消息告訴你"老李興奮的說。
"什麽?"我問。
"秦老蓋沒有後代。"老李說。
"真的?"我說。
"有一個後來得病死了。"老李說。
"也就是說,他的人馬要散了。"我說。
"沒那麽快。不過,既然三家都沒後代了,剩下的也就沒有力氣鬧了。估計會消停
了。"老李說。
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變化莫測。我跟老李,小武,終於鬆了口氣。我們又去鎮中心
巡邏了。不過,這次,我們隻有三個人。鎮中心已經很久沒有再死人了。
突然,一扇門吱扭一聲開了。一個蒼白的頭發的婦人伸頭來,"李隊長,巡邏呢。
"
我們三個嚇了一跳。仔細一看,這不是秦婆嗎?
老李定了神說,現在是林所長了。我早就不是隊長了。
"哈哈,林所長,你好。"秦婆少有的笑了。
"好久不見呀,秦婆。"我也笑著說。
"嘿嘿嘿,不見好久了。"秦婆也賠笑。
突然,秦婆院子裏傳出來一個女聲,秦媽,別亂開門,小心壞人。
"誰呀?"老李問。
"我們小姐回來了,哈哈,多虧了林所長。"秦婆訕訕的說。
"怎麽回來的?‘我詫異問。
"自己走回來的唄,前段時間走丟了。"秦婆笑眯眯的狡猾的說。
"自己走回來的?"我正要細問,老李拉我的衣袖,示意我走吧。
"好,回來就好,可別再丟了。"我轉身準備離開。
秦婆也嘻嘻把門關上,就在門關到快一條縫的時候,她說,老槍把子是舍不得殺你
才被老家雀幹掉的,他早知道你是所長了。哈哈,也多虧了你,紅旗鎮又恢複太平
了。
"你?"我看她漸漸變細小的門縫,已經看不到她的臉。我說,以後別往這裏丟屍體
了。
門裏麵傳出了一個聲音,好好處理屍體,知道了。
(後記:老李後來告訴我,秦家小姐其實是秦家的一個丫頭,秦婆才是真正的秦家小
姐。解放後,為了保護秦婆,倆人就互換了身份。秦家小姐有個毛病,就是年青時候
被嚇過,神誌有點不清,愛亂講話,所以,每到有新所長來,他們就把她藏起來。要
說秦家小姐瘋了,其實是因為任白明。她當年就是勾引任白明,讓任白明犯了作風問
題的。後來,她知道的太多了,秦家又不願意殺掉她,就這麽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