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力幫助親人會影響實現財務自由嗎?
牛經滄海
6/12/2023
大哥是我們家的驕傲。六四年光榮參軍,從此我家也成了"軍屬之家"。每年春節的時候都會有人敲鑼打鼓送來一個"光榮軍屬"的塑料牌匾。爸爸會給來人散一遍自己舍不得抽的香煙,然後將匾掛上最顯著的位置。這種榮耀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不管別人認不認帳,父母親會挺胸走路,大聲與人打招呼。我也會在小夥伴麵前興奮幾日。
大哥在部隊服役五年後,因為李德生的緣故,全部人馬轉業到地質隊上班。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軍齡算工齡,野外作業還有津貼。每月能拿五十多元。在當時抵得上父母全年的收入。
可是老哥基本上沒有給家裏寄過錢,反而是家裏為他結婚蓋房置辦傢俱等欠了大筆外債。他總是說得很好,將來如何孝敬父母、幫助弟弟。我讀中學的時候穿的還是十周歲生日禮物棉襖,雙手手腕長滿凍瘡,晚上焐熱後奇癢難耐。大哥有件一件破舊的衛生衣,我想要來禦寒未果,從此不再向他求助。五年半中學期間總共收到老哥兩次信封裏夾寄的四元現金,每次兩元,以及一本複習參考書。
老哥如此摳門,他實現了財務自由了嗎?沒有。他的無數承諾無一兌現。一個人不重承諾,沒有親情,很艱獲得真正的機遇。
大哥從部隊養成講大話、許空願的習氣,與參軍前判若兩人。我媽總說他以前不是這樣。大哥在部隊期間不能探親,母親出於思念,難免腦補拔高了大哥的人品。我們一點小錯,母親都會說你哥如何如何。他離家的時候我才3歲多,隻記得送他的時候把我一人鎖在屋裏,哭啊哭,沒有人理會。對大哥的印象完全來自母親的描述。鑒於對老哥的失望,我決心不許諾,不等待,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從現在開始,幫助父母,幫助親友。
上大學的時候每個假期都想辦法賺錢。那時候基本上還是計劃經濟體製,商品經濟剛剛萌芽。寒假時候我製作中堂字畫,每套能掙五毛錢,一天加熬夜能製作十幾套,確實很賺錢(大部分大學老師月薪不過五十多),但隻僅年前兩周生意。三十一過就沒有人會要中堂了。中堂其實特別簡單,也就是左右寫上"佛光常照子孫賢"(下聯忘了),中間寫上"天地國親師位"。農家都是土牆,容易受潮,紙質也不好,所以每年一換。那個時候人們已經從痛失舵手時如喪?妣的悲痛中走出來了,而且領袖像請一張也不便宜,這個阿嘎痢大頭照也掛了二十年了,還不如我的中堂有節日氣氛,紅紅堂堂,貼在堂屋中間,幹淨整潔。署假的時候販售過布料、皮帶、軍大衣、工作服。給校報寫稿也能掙一點。掙錢一部分家用,一部分自己上學期間零花。
結婚後幫家裏翻蓋過一次房子。平常會給父母生活費。缺錢就會想法子去掙。我跟一個雜誌社談妥,先後連載了兩本書的翻譯,一本是優化技術的,一本是計算機輔助設計的。後來還跟清華大學出版社聯係出版了一本《劍橋英語熟練之路》。做項目也能獲得一部分獎金。結婚沒有花別人一分錢,還給父母姐弟路費、住宿、買了衣服。後來在校外辦了一個培訓學校,儲蓄帳戶開始單方向上升,直到出國,又一切重頭開始。
九二年來美。讀書期間照常會給父母生活費。九五年署假,我的論文基本完工了。導師希望我再做一年,等待論文發表,也幫他打點零工。作為交換,他再給我一個碩士學位。我已經有了碩士學位,這個錦上添花的學位對我沒有什麽意義。但是我對導師很感恩,他不但給我謀到資助,後來還輾轉為我LD爭取到資助。為這樣的導師出力我心甘情願。我時間充裕,也想回國了解一下拿到學位後是否回國效力。
我住在嶽父家裏,見到他冰箱舊了,立馬換個最新款。他們單位分配自住房,差不多一半工齡,一半自付。我很快解決了。嶽父家境自然比我父母家好不少,但也沒有餘糧。從50年代的科長崗位一直做到退休,顯然是沒有掌握官場的博弈之道。
畢業之後,我與LD各自管理自己的財務。我先後幫助父母生活醫療費用,弟弟建房,侄子女讀書。後來專門設立獎學金,惠及侄孫輩。父母走後,每年過年會給姐姐們一點零花錢。LD資助過哥哥妹妹購房,父母生活醫療補貼,侄子女讀書。LD的侄子讀了兩個大專,還是找不到好工作。最後來美國讀預科,本科,碩士。畢業後在亞麻遜找到高薪工作,從此改變命運。我為他感到驕傲。
兒子讀 JD的時候讓他谘詢學貸。結果利率挺高就放棄了。我從他十四歲就給他開點工資,存滿Roth IRA,一路也攢了不少。結婚、購房、請阿姨,也會資助一點。孩子收入不錯(~1%),但是被稅砍了一半以上,存完401 K等,剩下的真的不多。他的問題是工資單一來源,也沒有精力再開辟業餘的渠道。而我現在不用付房貸,不用存學費(除了會給孫子女存一份),實在沒有什麽花錢的地方。
當然一切都是量力而為,極少勉強。好比獻血,多了會影響捐獻者,適量的話會刺激再生,去掉積累的鐵元素,增強活力,甚至延壽。
回頭再看,資助親人並沒有影響我的財富自由之路。2000年我遭遇滑鐵盧,痛失進軍10米的臨門一腳,資產接近清零。那時候我初出茅廬,無所敬畏,杠杆無上限。結果被杠杆砸死。我重返職場,埋頭讀書,很快解決了一係列問題。遺憾的是係統總架構師,卡內基梅隆的計算機PhD出身,被趕走了,其實他為人特別正直。我從此站穩腳跟。2009年被裁,正好安心做股票。恰逢其時,很快賺了不少銀子。2022年再次遭遇滑鐵盧。好在這一次損失完全不影響生活質量。在股市經過三次折磨,逐步分散投資。雖然股票還是偏重,但是餐館、出租房(僅合夥公司持有,個人已經告別了這個生財之路)的現金流已經可以保我無憂了。2016退休,剛剛接近國內特殊工種工人的退休年齡。
處理個人財務,完全是私人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式,隻要能自己感到滿意,就是合適的方式。掙錢本來就是為了讓自己開心,各人有自己的快樂開關閾值,沒有什麽普適的模式。
在中國文化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乃讀書人的四個階梯。後麵兩個台階就讓給無將無我、德劭力強的人們去撕殺吧。如老貓棄親愛如敝屣,視戰友如草芥,我自忖無法做到。但前麵兩個初級台階人人都大有可為。試想如果人人都做好修齊,豈不是天下富足太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