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升學親曆記

推薦升學親曆記

牛經滄海

6/12/2023

 

國內高考剛過，我想起一斷推薦升學的經曆。自從黃帥小姐姐1973年的一篇《小學生日記》發表，嚴批師道尊嚴全麵展開。加之主上有旨＂我主張題目公開,考試可以交頭接耳＂，學校從此一律開卷考試。

 

老師不敢教，學生不願學，很快所有同學都停在同一個起跑線。那麽怎麽解決升學問題呢？很簡單，推薦唄。

 

我們區（後來並入市區稱鎮）一共六個公社。每個公社至少有一所初中，還有少數教育革命搞出來的所謂＂戴帽＂初中，就是在原來小學裏辦個初中班，方便學生就近入學。反正也不讀書，誰都可以辦學，隻要抓住最高指示旨意，學工學農又學軍，就完美了。這麽多初中班，但高中隻有一所兩個班，每個班60名學額。升高中並非易事，跟現碩升博有一拚。

 

我們初中有兩個班，大約一百一十名畢業生，可以有三十多個升高中名額。其餘名額分配給其它初中。

 

初中畢業是1976年的冬天，主上雖崩，但一時間也沒有人敢改弦更張。主上早就說過無論誰上台都要打他的旗號。我怎麽記得這麽清楚呢？因為我是批林批孔、評水滸批宋江、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批判四人幫一係列大批判的老練小將。每個班級都定期出大批判專欄互相別苗頭，好像形成競賽。學校會定期檢查評比，選出優秀的班級，加以獎勵。我既能供稿，又能謄抄上牆，大字標題、小字批判文章，楷書美術字都能上。

 

三年初中的一茬又一茬的大批判，居然為我博得了校革委會領導的重視。王洪文沒有軍隊，所以重視民兵建設，學校設民兵營，每個年級設民兵連，每個班級設民兵排。我居然被相中擔任民兵連長。那時候特別重義氣。一個發小跟我商量這個頭讓他當，他姑也是民兵頭頭，特別想幹。我感覺自己更喜歡出出牆報，就同意了他的要求，並去跟班主任推讓，並推薦了發小。班主任居然也同意了，可能是另有考量。

 

那時候要搞老中青”三結合“，居然準備吸收我擔任區團委（注意是校團委的上級領導）宣傳部長，這樣可以最大限度拉下班子的平均年齡。這件事後來黃了，怨我的社會關係不純潔。無論如何，我被選進升學推薦小組。這個小組有兩個寫了一心回鄉鬧革命的積極分子（他倆隻權衡之下上不上決心書都上不了高中，不如最後燃燒一把）。另外兩位是打算升學的。再加班主任一位。很多人的人生節點就這樣隨意的切換了。

 

雖然執掌推薦升學的生殺大權，我居然不敢循私。我有一個床友（那時候住校兩個人一張小床），與我要好。春節我會去他家玩，他也會來我家。他家家境不錯，我經常吃他的菜罐子。但他家庭成份不好，人也不是很開朗。推薦時有人把他劃到不升學名單，理由也說得過去。我雖然很想力爭，最後還是沒有成功。這件事我一直愧疚。後來他通過努力也考到公務員，買房的時候缺錢求援，我二話沒說按銀行存款利率全部借給他。他也如約分期還款。

 

推薦升學，一個戰戰兢兢的老師，四個屁孩，影響多少少年人生命運，任我再怎麽認真對待，想來還是十分荒唐。那個年代荒誕的故事多著哩。有人做夢都想回到那個年代，也許是虛無的理想主義燒壞了腦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