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遠鏡裏的2008
戴旭
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送走了2007年。夾雜著血腥味的硝煙，在無數人的心頭留下了關於2008年世界安全的隱憂。在地球已經越來越小成一個“村”的情勢下，國界隻是一道象征性的“院牆”，人類越來越休戚相關。我們無法再以事不關己的心態了望——未來將是怎樣的一年？
一、世界總體上將是一個沒有大戰的太平年。
如果說2001年9月11日，世界政治和軍事格局迎來一個拐點的話，基地組織剛剛在巴基斯坦實施的暗殺爆炸，可以被看作是這個拐點的延續。時間已經過去了7年。在這樣長的時間裏，“一戰”已經接近尾聲，“二戰”的歐洲戰場則已經打完。但是由美國發起的這場反恐戰爭目前還看不到盡頭。不過人們無須悲觀。在不久前召開的聯合國大會上，中國像曆史上其他國家的做法一樣提議奧運期間休戰，得到全體成員的一致同意。當然，世界不會天真地因為這一禮節性的表態就可以保障和平，但美國國務院就坡下驢地在中東和會提議各大國明年休戰一年，這就讓2008年無大戰的判斷有了基本的可信度。誰都知道，一直以來，平靜的世界政治湖麵是被美國這個不斷扔石頭的“壞孩子”打破的，現在有足夠的證據說明它已經願意“住手”了。
從2004年以來，美國就一直高喊對伊朗動武，國際上也紛紛猜測戰爭將在何時打響。但現在從美國國內傳來了高分貝的緊急刹車聲。美中央司令部司令法 倫 公開宣布，拒絕執行國防部有可能犧牲第五艦隊的任何命令。媒體稱如果美國政府強行對伊朗開戰，美軍高級軍官有可能組織一場“避免把國家拖入災難”的政變。美國司法部還流傳著一個說法：如果攻打伊朗，一名聯邦調查局的“深喉”將把總統置於下台的境地。更不要說民主黨人掌控的國會在政策方麵的掣肘了。正是在這種內外交困的情況下，美國中央情報局遞上一個報告，說伊朗早在2003年就停止了核軍事計劃，為“老鷹”折盡騎虎難下的現任政府送上一個台階。11月26日，美國國防部長蓋茨在一次演講中說“軍事力量並非獲取和平的有效途徑”，算是亮了布什的底牌。摸著政府越來越弱的脈搏，跨黨派阿米蒂奇---奈委員會向美國政府提出了“巧實力”戰略，其核心要點是：在各條戰線上放棄武力、威懾和單邊主義；在下屆總統大選前中止所有大規模軍事行動。至少在眼下，這一建議來的正是時候。20多年的全球征戰，特別是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持久戰陷阱，已經讓當初不可一世的美軍像掉進沼澤地的老虎，肉體和意誌都被蠍子和螞蟥一樣的對手折磨得筋疲力盡痛苦不堪。
幾天前，美國智庫開始炒作以色列和伊朗的核戰爭問題。以色列會不會打伊朗，事實上取決於美國。美國不願意打，以色列即使開戰，規模也是有限的。而在去年的對真主黨戰爭的不佳表現，事實上讓以色列常規軍力信心不足。要使用核武器嗎？但戰爭是政治的繼續，以色列和伊朗的矛盾真的對立到不共戴天的程度了嗎？至少在2008年我看不出來。筆者大膽斷言，伊朗核問題——這個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火藥桶正在被拔除引信。
阿富汗的形勢不會有太大好轉，北約士兵仍將在被世人遺忘的狀態下疲於奔命。而伊拉克戰局可能會在2008年迎來重大轉機。塔利班和伊拉克反美武裝不在乎時間，但美國已經漸漸失去信心。用鮮血換石油的經濟成本也許不高，但政治成本難以估量。在死傷日增、士氣低迷、盟友零落、軍費不堪重負的多重作用下，不管民主黨是不是能夠贏得美國總統選舉，美軍都將開始認真考慮大批撤軍問題。美國萌生去意，中東平複可期。
與炙熱的中東地區明顯降溫相對照，東太平洋地區的台海溫度正在急劇升高。政治生命奄奄一息的陳水扁，似乎準備鋌而走險。但依筆者觀察，這個慣於虛張聲勢、翻雲覆雨的潑皮表演是可以不屑一顧的。雖然美國在對伊朗問題上後退一步，有著應對台海局勢不測的緊急考慮，但在反恐大業屢遭挫折的情形下，美國並不希望在東太平洋被拖下水。美國向來是台獨的精神支撐，沒有美國這個“氣管”打氣，陳水扁和台獨分子們的氣球是鼓不起來的。在美、日、法等160個國家公開表態反對，在大陸反分裂之手正堅定不移地、一點一點地伸向“扳機”的強力態勢下，瘦驢拉硬屎的陳水扁，有多大膽量敢重新點燃兩岸已經熄滅半個多世紀的內戰之火？“入聯公投”充其量不過是一場新鬧劇而已。
中東、台海既無大憂，中國當可安枕。朝鮮核問題基本塵埃落定，中日正迎來福田所說的“春天”，中印兩軍也由“眼瞪眼”到“手拉手”。南沙的風浪隻翻騰了幾下就下去了。放眼世界，被政治性炒作的達爾富爾問題正在解決中，老問題的阿以衝突日漸走向外交層麵。巴基斯坦的形勢是一個令人憂心的地方，那裏有核武器，而且距塔利班咫尺之遙，但局勢目前還在穆沙拉夫掌控中。世界的問題永遠多如牛毛，但在2008年可以肯定沒有足以導致大規模戰爭的地區。唯一讓人擔心的是北京奧運會安全問題，西方已經習以為常的反恐的難題，第一次近距離地擺在中國人麵前。
二、多極化演變趨勢中美、俄兩極對抗的戰略雛形已現。
2008年近憂不多，但遠慮卻讓人不能不憂：如果我們“高瞻遠矚”地眺望一下這個世界，可以發現曾經被人們歡呼著送走的冷戰幽靈，又重新徘徊在眼前。
回顧近20年的戰爭，我們會恍然大悟：美國並不是在盲目地橫衝直撞，而是在一個清晰大戰略的指導下，有計劃地掃蕩著蘇聯勢力範圍，瘋狂收獲冷戰成果。反恐隻不過是美國瞞天過海的一個旗號。美國並沒有在冷戰打敗蘇聯後停下腳步，而是以進一步包圍、削弱、肢解俄羅斯為目標。美國在吃下伊拉克、威服利比亞之後，已經幾次對伊朗和敘利亞露出滴血的牙齒。這可是俄羅斯在中東碩果僅存的兩個戰略孤島。美國誌在稱霸全球，一切有可能挑戰其霸權地位的國家，都是美國的“敵人”，不幸的是由於俄羅斯是唯一在軍事力量上可以美國的國家，不能不被美國列為第一目標。更重要的是，極其豐富的資源和科技潛力，完全可以支撐俄羅斯重新踏上超級大國之路。美國怎麽可能不乘蘇聯解體之機窮追猛打？伊朗核問題隻不過是個借口——就像當年無中生有地說伊拉克的大殺性武器一樣，歸根結底還是美、俄戰略之爭。美國現在不打伊朗並不是很多軍事戰略學者所說的被伊拉克反美武裝牽扯，而是對石油價格的擔心。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打高石油價格，意外地加速了俄羅斯的複興，整個戰爭最後成了為俄羅斯火中取栗，這讓美國後悔不迭。如果對伊朗開戰，現在的石油價格還要扶搖直上，那俄羅斯的崛起速度可想而知。鑒於此，兩年前筆者斷言美國對伊朗不過是一場戰略心理戰而已，今天筆者依然堅信這個判斷：在沒有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之前，美國不會貿然再犯像伊拉克戰爭那樣為淵驅魚的事情。
暫時不打伊朗，隻是美國對俄羅斯的戰術調整，戰略步驟上，美國可是步步緊逼。北約在繼續東擴，同時美國在東歐部署反導彈係統。如果把前者比作隆隆駛近的“戰略坦克”的話，後者就是寒氣逼人的“戰術”刺刀。獨聯體的烏克蘭和格魯吉亞已經表示要加入北約。如果這一步成真，美國就將兵臨莫斯科城下。為了配合戰略西進，美國還和日本在東太平洋上進行了反導實驗。這是一箭雙雕的一步棋。表麵上看起來是對中國，其實也是在封堵俄羅斯東出之路。冷戰時美國就這樣對蘇聯，現在對俄羅斯還是東西鉗擊的招數。
以“上兵伐謀”的思維，可以清楚地看出美、俄當今在世界大棋盤上的博弈。美國的很多套路都是聲東擊西，看似針對中國，其實都暗含與俄羅斯角力的意味，比如極力拉攏印度，給援助，賣先進武器，還鼓動歐洲和日本給印度送秋波。還擺出組建“亞洲北約”包圍中國的樣子。其實，美國真正分化的是俄印關係。如果說美國掃蕩南聯盟和伊拉克等，是在剪斷俄羅斯的戰略翅膀，拉走印度，就是卸掉俄羅斯伸向印度洋的一條大腿，那俄羅斯真的就無法被稱為世界大國了。所以，除了歐洲、中東和中亞之外，美國和俄羅斯在南亞也在進行著“拳擊對柔道”的比賽。
俄羅斯就像一個被逼到台角的拳擊手連續打出組合拳一樣，密集地發起了一係列的絕地反擊：航空母艦和戰略轟炸機巡航——宣布北極主權——對北美和美軍太平洋基地進行戰略偵察——加速試驗新型戰略導彈——對歐洲大打能源牌——加強上合組織——賣給伊朗先進武器……這是俄羅斯“被迫著發出的最後的吼聲”，但卻是在擁有石油王牌和充足的硬通貨之後。因此，俄羅斯的吼聲很響亮，美國已經在考慮將美軍的戰略重點重新放到歐洲了。
今天的世界雖不像冷戰的東西方陣營那樣陣線分明，但世界以美、俄爭鬥為主軸的雛形是大致清晰的。美國和西方不停地製造中國威脅論，一方麵有嚇阻中國的意思，更多的是掩護戰略進攻俄羅斯的煙幕。世界銀行已經將中國經濟規模調低40%，這將使美國心裏更加清楚中國在相當長時間內還不是它現實的對手。也隻有從這個基本判斷出發，我們才可以看清楚當今世界的基本形態。盡管老歐洲在伊拉克戰爭等一係列問題上和美國屢生齟齷，但終於最後還是言歸於好，法、德新領導人的華盛頓之行已說明一切。12月17號進行的美、日反導彈試驗說明，日本依然是美國的忠實盟友。印度依然采用戰略投機的基本國策左右逢源。俄羅斯雖然並不明言與美國和西方為敵，但事實上隻能倚中、印為戰略夥伴和後方。
和20世紀戰爭圍繞意識形態設計不一樣，21世紀的戰爭圍繞資源來設計。誰控製了更多的資源，誰就有了在長期的和平發展中贏得勝利的資本。美國對其他國家是如此，對俄羅斯更是如此。所以，未來美國不僅將毫不放鬆地繼續緊逼俄羅斯本土，同時還在中亞和其他戰略資源豐富的地區，和俄羅斯貼身爭搶。世界的主流是和平，這沒錯。但主流的和平之下，是暗流洶湧的大國利益之爭。由於各方的利益還遠遠沒有到不可調和的地步，所以，在可以預見的將來，兵戎相見的局麵不會出現，大國們的“戰場”目前還在以經濟核心的政治棋盤上。
三、大國加速奔向信息化戰爭的製高點：太空和新核武器
以信息化為特征的世界新軍事變革已經進行了近二十年。以美國為首的世界列強所鍛造的新型軍隊的輪廓已隱約可見：它的越來越趨向小型化、特戰化和飛行化的陸軍；它的新海軍戰略指導下的“千艦計劃”，它的正在快速全部隱身化的空軍……這是21世紀初常規軍種的基本外觀，但卻不是信息化軍隊和未來戰爭最本質的特點。
當1991年海灣戰爭爆發時，包括俄羅斯在內的所有國家都發現，自己軍隊的技術形態和戰爭理念，都比美國落後了一個時代。但當現在它們已經熟悉了精確製導武器概念，以為為自己的軍隊配上電腦就是趕上了信息化時代時，美國其實早已站到了另外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度。在2001年的時候，美國就已經可以進行全球範圍內的精確獵殺了——利用衛星和無人攻擊機，可以直接消滅單個的敵人。但這一年美國卻認真進行了一次太空戰演習。2006年底，美國提出“一小時打遍全球計劃”。為洲際導彈裝上常規彈頭，以第一宇宙速度飛行的空天轟炸機，在太空部署激光和動能武器等，是這一信息化閃電戰的基本作戰平台。美國的全球導彈防禦係統已進入實戰部署。如果把“一小時全球打擊”計劃看作是一柄戰略長矛，全球導彈防禦係統就是一麵戰略盾牌。以世界為大戰場，以大國為對手，著眼於全球公共空間製權的美國全球快速作戰體係事實上已初露端倪。美國的頂級戰機F-22已裝備百架之多。以往戰爭中，美國空軍作為主力立下汗馬功勞，但未來全部隱身化的空軍也許隻能作為飛刀，成為這個新型戰爭體係的補充。
不久前，美國又宣布削減核武庫3/4。在常規武裝完全實現信息化之後，美國終於開始對它龐大的核武器係統進行信息化改造了。如果說從1983年的格林納達之戰到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美國的信息化軍隊隻是擁有屠殺小國的絕對能力的話，那麽隨著新型鑽地導彈和小當量新式核彈頭的試驗成功，加之上述“新型戰爭體係”，美國已為大國準備好了屠龍之刀。
美國軍事戰略的眼界讓它的尾隨者望塵莫及。美國非常清楚，未來戰爭的製高點在太空，那是一切信息化係統的源頭。美國現在的太空力量占絕對優勢。它要趁大多數國家還沒有趕上來的時候，牢牢掌握製太空權。惟其如此，它在對別國太空努力百般阻撓的同時，正在加速太空武器化的努力。自海灣戰爭以來，美國就是世界所有國家軍隊建設的“導師”。現在它的最新舉動，又將在方興未艾的世界新軍事變革中，引發新一輪追趕。
俄羅斯在幾乎所有領域都想追趕美國的軍事步伐，但顯然心有餘而力不足。俄羅斯在核武器領域雖然沒有大張旗鼓的動作，但在太空定位係統和在可穿透反導係統的新型彈道導彈研製方麵可謂快馬加鞭。作為世界第二軍事梯隊裏的佼佼者的印度和日本，在太空和反導方麵也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倒是一直在近代史上名列前茅的歐洲列強乏善可陳，甘願成為美國老鷹的尾巴。
現代戰爭早已超越軍隊之間血戰而進入直接打擊政府首腦時代。世界上那些還在忙著為機械化時代的作戰平台——坦克和飛機——裝上傳感器的國家，應該抬起頭來關注一下更高遠的天空了。由於精確製導武器的大量應用，導致“五環打擊”的戰略戰術出現；現在更新的作戰武器和係統即將成型，早期信息化戰爭的模式也要過時，新一代戰爭就要到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