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的一個晚上,接到一個大學同學的語調疲憊的電話,她問我能不能讓她的孩子暫時住在我們家一段時間,因為她持H1簽證的孩子最近被公司解雇,租房合約到期,又遲遲買不到回國的機票。這個同學真是一言難盡。
幾個月前這位宋姓同學在我們班的微信群中發表評論,痛斥那些要回國的留學生建設祖國沒你,千裏投毒有你。我看後覺得不對啊,前年她還來美國看望正在美國讀書的孩子,她為什麽這麽大義滅親呢?我當時私信發給她詢問,她回複:“我孩子聰明,去年已經提前畢業了,在矽穀找到了工作,現在老板答應著手辦綠卡,不能回國。”她如此解釋一點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我卻覺得這個同學太勢利太冷酷。接下來的對話期間,她滔滔不絕的誇孩子多優秀,在高科技公司掙的工資多高,年底又能拿一大筆分紅。又反複問我一年掙多少錢,婉拒了幾次,最後我隻能說我的年收入可能沒你孩子高。她真誠地問:“啊?你在美國混了這麽多年,還沒我孩子掙得多?”弄得我都沒法接茬,隻感歎這同學的智商很高但情商太低。
我的這位同學是個南方女子,非常聰明,但不是北方人想象中的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個子矮矮的說話細聲細氣的江浙美女。她雖然成長於江浙鄉下,但是由於在家裏要幹粗重的活,弄的皮膚黑裏透紅,說話大嗓門。剛上大學報到時,家裏一貧如洗,除了幾件換洗衣服,幾乎空手來的,從學校裏領到一個大褥子,一對折,鋪一半蓋一半,就這樣湊活了一兩個月,直到領到足夠的助學金才安頓下來。由於她的這些經曆,她對錢的熱愛近乎瘋狂。
前年來美國看望孩子,來東部旅遊,到華盛頓給我打電話希望見見老同學敘敘舊。聽說她計劃從華盛頓去紐約,我說正好,我們家在你從華盛頓到紐約的半路,你中間停一下到我家來做客。她說不方便,她訂的票是從華盛頓直達紐約,希望我去華盛頓見她。我理解她訂的是DC到紐約的飛機票。我於是開了兩個多鍾頭到DC,終於見到闊別二十多年的她。我大學的班比較大,在校期間和她接觸不多,而且畢業分配一南一北,印象中畢業後她曾到北京出過幾回差,同學聚過幾次。這次見到二十年後的她,老的幾乎認不出來了。老同學見麵剛開始還是有他鄉遇故知的興奮,談到各自畢業後的工作和生活,談到大學同學的情況,隻是無論是個人的工作還是生活最後都被她扯到量化後的錢,大學同學的情況好壞都被她以掙多少錢和有幾套房子嚴格的排序。
我請她吃西餐,洋人這些玩意兒吃起來味同嚼蠟,聽她滔滔不絕的談錢和房子也味同嚼蠟,我還是要招待好遠方的客人。隻是她邊吃邊說,呼哧呼哧地喝湯引得別人朝我們這邊張望,令我想起竇唯的那首著名的歌曲《無地自容》:人海人中又看到你,一樣迷人一樣美麗。歌詞和現實差太遠。談到後來,得知她是要坐灰狗從DC到紐約,不是坐飛機。我不禁問道為什麽她不中間下車到我家做客呢?她回答是從DC直達紐約的車票便宜7塊錢。哎呀!這可真是。。。。。。
答應她孩子住到我們家,我還是忍不住問她,自己是留學生孩子的母親為什麽要在網上罵這些要回家的孩子們千裏投毒?她無奈地說她是單位的一個小支部書記,單位要求她們要定期在網上發表一定數量的與中央保持一致的文章。她生活也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