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斜西獨

鳶飛唳天者,望峰息心;東斜西獨人,指爪鴻泥。
正文

不可知論的泥潭

(2009-06-16 05:47:38) 下一個
我的好友大都是學生時代的同學發展來的。同學中最有個性的一位,是個子不高的簸箕。簸箕容貌算不上出眾,但談吐幽默,出口成章,算我心中的一位才女。
說起來,簸箕對我可是十分不客氣的。剛上文科班的我,愛上了寫打油詩,有時寫得十分惡俗,還自以為美呢。像什麽“太陽,,,有啥說啥一根直腸,” 以此擬人描述,形容太陽的熱情奔放,用來對比月亮的陰柔之美。簸箕天天嘲笑我為濕人,每逢天陰,她總要抬起頭作出望天之狀,感慨地衝我說:“濕人,快下雨了,你又要作濕了。”恨得我咬牙切齒,卻無話反駁她。終於有一天,我倆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原因是我倆不幸住在緊鄰的兩個小區裏,必須同路。當我悠閑無聊的搖著我放午飯飯盒的長長網兜,掄圓了一路搖過去,搖得她眼中冒火,不知哪來的那麽大的氣,衝著我喊,回去不許坐同一路車,她堅決不跟我這個瘋子同車。還好302路和367路都開往我倆的家門方向,我倆還真的一前一後分別坐上了302路和367路,別別扭扭的回了家。我以為簸箕從此以後,該打死也不理我了。真是莫名其妙被人嫌,我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誰知不久後的一天,簸箕邀請我去她家做客。她還偷偷拿出在外交部工作的父母的外國洋酒威士忌,為我加上冰塊,小門一關,我倆洋酒就著上下五千年,文史地,數理化,東西南北一路侃到了政治哲學。兩個十六歲的小女子,關在簸箕的小屋裏,不時偷啜一口辣辣的威士忌,高談闊論,從天光尚好,到夕陽西下,眼看著暮色沉沉,天黑了下來。這才急急忙忙打掃戰場,把酒杯藏了起來。
簸箕的父母其實十分開明,我們也並不十分顧忌他們的感受。有次聊起李白和杜甫誰最偉大,我說是李白,簸箕的爸爸堅持認為是杜甫,我倆對詩不到半小時,我敗下陣來。至今記得的有杜甫的“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李白的“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同是對長江的摹寫,個性迥異,文風亦是大不同。通過與叔叔的抬杠,我對兩位詩人之間,作詩視角的動靜俯仰,增加了切實的了解。
簸箕酷愛曆史,但對政治課的學習就顯得過於追根究底,不符合我國學生囫圇吞棗,死記硬背的好習慣。結果她怎麽也記不住抨擊唯心論的什麽什麽掉進了不可知論的泥潭,每次考試都記不住,隻好在飯桌上先背誦一遍二元論,直到最後一句的那個什麽什麽又掉進了不可知論的泥潭。有一次在她家吃飯,見她又在那裏端坐著念經,逗得我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簸箕為人坦直,高考前我掉了鏈子,生病在床,忽聽簸箕在窗外高喊,你怎麽樣了?問她為何不進家門,她答:怕傳染。簸箕到底學了她最愛的曆史,而沒聽她爸媽的勸告,去學近水樓台的外交。大學裏把二十四史看了一多半,考研的專業課最高分,可惜又讓政治拉了後腿。畢業分配到中學,單位竟不讓考研了。她後來結婚生子,聯絡日少。我出國前,心靈最陰暗的那段日子,她請我聯係到我母校的考研事宜,仍然是不加修飾,直奔主題,我竟一口回絕了。從此天各一方,簸箕,你還好嗎?我如今蒙塵的心已擦淨,你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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