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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青年兩大陣營 (zt)

(2008-11-13 02:44:55) 下一個
 “ 小資”和“憤青”是當代中國青年的兩大陣營,似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並吞八荒”(賈誼)之勢,仿佛每個青年都非得做出“不歸於楊,必歸於墨 ”(孟子)的抉擇不可,其實這與賈誼、孟軻的大言一樣誇張,不屬兩大陣營的青年無疑更多。不過兩大陣營目前確實勢頭很盛,所以很容易用流行術語對他們予以簡單區分:小資的標簽是“帥呆”,憤青的標簽是“酷斃”。

就思想傾向而言,小資是右派,而憤青是左派。就職業或經濟狀況而論,小資大抵是白領,除現役白領之外,也包括預備役白領和心理白領,不過小資一般以白領為基本滿足。憤青盡管大部分屬於藍領,卻未必一定是藍領,也可能是銀領乃至金領。

大體說來,憤青的一切言行,都與小資對著幹。比如小資戴假發,憤青就剃光頭。小資染發,憤青就文身。小資佩一對耳環,憤青就掛一枚耳墜。小資衣帽光鮮,憤青就蓬頭垢麵。小資抽煙,憤青就吸毒。小資喝水,憤青就喝酒——小資如果喝酒,則是啤酒和葡萄酒,憤青則必白酒。小資吃麥當勞,憤青就蹲大排檔。小資打的,憤青就飆車。小資安安靜靜日光浴,憤青就瘋瘋癲癲裸奔。小資用香腸喂自家的狗,憤青就用硫酸潑公家的熊。小資在家上網,憤青就嘯聚網吧。小資去新馬泰,憤青就去登山。小資蹦迪,憤青就蹦極。小資反對恐怖主義,憤青就擁護恐怖主義。小資愛說說洋話,憤青就嚷嚷國罵。小資迷瓊瑤和村上,憤青就迷金庸和格瓦拉。小資看大片,憤青就看毛片。小資合租,憤青就同居。小資女人恨不得嫁給老外,以表示自己是“世界公民”;憤青男人恨不得娶個洋妞,以顯示自己的“愛國主義 ”。憤青罵小資是“漢奸”,小資就罵憤青是“愛國賊”。不妨設想如下情景:小資女人嫁了個憤青男人,或者更絕,小資男人娶了個憤青女人,那就家無寧日了。概而言之,小資是顫抖的甜果凍,憤青是憤怒的酸葡萄。小資玩的是深沉,憤青玩的是心跳。小資傾向於把品味裝得比國民平均水準略高,憤青卻傾向於把品味裝得比國民平均水準略低——以此掩飾其實際上的更低,他讓你有一個想象空間,誤以為他的品味比顯示出來的高很多,甚至深不可測。

通過以上描述不難看出,用拙文《永遠的風花雪月,永遠的附庸風雅》中的兩分法,小資大抵是附庸風雅者,其中的極少數有望抵達風花雪月之妙境,但憤青卻不是附庸風雅者。由於小資正如附庸風雅者,處於精神和物質的中流,因此境界高於和低於他們者,都看不起他們。高雅者看不起小資,似乎容易理解,粗鄙者也同樣看不起小資,就有點出人意表。其實粗鄙的憤青看不起小資,是因為憤青隻崇拜抵達目標的勝利者,而對尚未抵達目標的努力者,隻有一味的嘲笑。

高雅者對附庸風雅者的輕蔑,一般不會直接而大量地表露出來,隻是很含蓄地偶爾流露一下,但高雅者對附庸風雅者的偶爾輕蔑,卻成為憤青攻擊小資的有力武器。高雅者之陽春白雪的大量金玉良言,憤青們根本所知,但高雅者奚落附庸風雅者的片言隻語,憤青們卻頻頻引用。那些暴露高雅者之勢利弱點的片言隻語,經過憤青們的反複稱引和轉述,就從“偶爾”變成了“經常”,從“偏見”變成了“常識”。追求高雅之徹底性的高人,遂被追求粗鄙之徹底性的憤青們,一廂情願地視為同盟軍。

由於“文革”時期的中國青年以憤青為主流,而當代小資的人數比當代憤青的人數多得多,這使我有理由對當代青年的總體評價,較前一時代略高。一個以小資為主流的時代,顯然比一個以憤青為主流的時代更為進步。

當代憤青的人數雖少,言論能量卻比小資大得多,在互聯網上尤其如此,原因在於憤青較為狂熱。一個憤青的聲浪,可能比十個乃至百個小資的聲浪更大。在盛行過“ 寧左勿右”的中國,小資似乎先天具有某種犯罪感。這部分是因為,小資比憤青更有自省能力。小資是防守型的,而憤青是進攻型的。小資的心理狀態是:我不如你,我就慚愧。憤青的心理狀態是:你不如他,你就應該慚愧——至於我是否不如他,你管不著,因為我不像你這麽臭美。憤青們頗有“我是憤青我怕誰”的衝天豪氣,而小資們則有“我是小資我心虛”的底氣不足。兩個實力相當者對陣,取攻勢者,勝算總要大一些。小資盡管實力稍強,然而永遠隻守不攻,故其落敗無法避免。

平心而論,小資與憤青都幼稚而膚淺,隻不過方向相反:小資更有建設性,憤青更具破壞性。小資的未來,具有極大的上升空間;而憤青的未來,若非停滯於原地,就是更趨末流。由於憤青差不多已經落到最低點,就有點破罐破摔的潑皮相。小資知道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比下有餘”固然使小資時不時流露出小人得誌的某種優越感,但“比上不足”的隱痛卻使小資不敢驕橫。由於小資的目光更多地投向精神的至高境界,並且願意通過持續努力,不斷趨近至高境界,因此小資們更強烈地意識到自己的“比上不足”。憤青們基本上沒有“比下有餘”的心理空間,因此“比上不足”不再是隱痛,而成為難以隱忍的刺痛,這刺痛使之成了憤怒的刺蝟,除了向上攻擊,別無其他出路釋放其鬱積過多的心理能量。小資恰巧位於離憤青最近的上方,於是小資就成了憤青最方便的攻擊目標。高雅者在離憤青更遠的上方,根據“遠交近攻”原則,高雅者對處於其下方的小資的輕蔑,就成了憤青們攻擊處於其上方的小資的最佳武器。因此當憤青借助高雅者的權威攻擊小資時,小資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然而令憤青們意外的是,他們固然在一時的口水大戰中占盡上風,但口舌之爭的失敗卻成了小資發奮圖強的進一步動力。小資們願意用自己的持續上揚,不斷成功,來為自己雪恥,成了“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的身體力行者。

高雅者也同樣出於“遠交近攻”原則,僅對緊鄰其下方的小資不無輕蔑,而對處於更遠之下方的憤青,則不僅極少攻擊,甚至常常予以別有用心的褒揚。這是因為,附庸風雅的小資已經對高雅者的優越地位,構成了一定程度的威脅,有可能成為分一杯羹者,而粗鄙的憤青們遠不足以對高雅者的優越地位構成威脅,尚無資格被高雅者視為假想敵。所以高雅者常常言不由衷地禮讚“無知者的淳樸”和“粗鄙者的豪放”,這使無知而粗鄙的憤青們誤以為,自己比小資優越。

被憤青和高雅者兩麵夾擊的小資,其中一些很快會成長為真正的高雅者。可悲的是,一旦成為真正的高雅者,這位昔日小資暨現役高雅者,由於大體上已不存在“比上不足”的心理壓力,因此這位新任高雅者的目光也開始不再向上,而是向下,他向下俯視的輕蔑目光最先投注到的,正是現役的小資,於是這位高雅新貴,也像其無數前輩一樣,偶爾輕蔑地用一些刻薄話打擊現役的小資,這位昔日小資暨現役高雅者的一時“名言”,就再次為憤青無償輸送了攻擊小資的最新武器。

具有上進心的小資,每時每刻都在分化。其中的大部分人,或許永遠是小資,但大抵有望成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而其中的極少數佼佼者,憑借其秉賦、努力和機緣,會成為真正的高雅者。但憤青極少分化,很可能永遠是“脫離了高級趣味的人”,很可能永遠是憤青,很可能永遠攻擊小資。

憤青之所以有可能永遠是憤青,是因為缺乏上進心,即便在生理年齡上已經不屬於憤青,照樣可能成為憤中、憤老,其心理年齡固置在毫無建設性的“憤怒”和“不平 ”之中,欲把所有上進者向下拉齊到與己相當的心理病菌,使之容不得與自己原本彼此彼此的小資脫穎而出,絕塵而去,用使之瞠乎其後,來羞辱自己。

憤青之所以永遠有足夠多的攻擊目標,是因為僅有極少數小資會羽化登仙為高雅者,而且有更多的預備役小資在源源不斷地加入小資的洪流。尚未抵達風花雪月之彼岸的小資,確實天然具有諸多不足,猶如學步的醜小鴨那樣可笑,甚至像蠕動的蛹蟲那麽醜陋,因此助長了憤青的優越感。小資們的進取心無疑是可敬的,隻有不怯於學步並且不怕嘲笑,才能最終成為臨風起舞的彩蝶,一飛衝天的天鵝,這是憤青們難以理解和不可企及的。預備役小資、現役小資、預備役高雅者、真正的高雅者,構成了一個良性循環,為人類文化的日益豐富和屢創新高作出了貢獻,而憤青們僅僅在促使小資們發奮圖強這一點上,如同取經路上的妖魔鬼怪,成了“送佛送到西 ”的玉成者。可惜憤青們在用其反作用力玉成小資的同時,卻被無益的怒火燒毀了僅有的一生。

中國的小資多是真小資,但中國的憤青卻多是假憤青。真小資盡管無害,但也非常無用,他們隻關心一己的私利,而不關心國家的現實和未來。假憤青關心國家大事,但更可能把國家再次拖向以大亂為大治的深淵。假憤青更關心國際局勢,但他們隻會為恐怖主義歡呼,卻不會真的成為恐怖主義分子——這是唯一讓我略感寬慰的地方。中國的憤青固然比中國的小資有害得多,但其害處也並不甚大,最大的受害者是憤青自己。作為一種中國特色,中國的小資老了,依然是汗不敢出的老頑童;而中國的憤青老了,卻依然是敢怒不敢言的愣頭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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