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中下旬,在北回歸線以北無論哪裏,都算得是晚秋或初冬的時節,然而19日星期六的這一天下午,沉浸在霧雨蒙蒙中的東京灣,攝氏21度的氣溫散盡了濕風中一切的涼意。
隻須著件輕薄的夾克衫,便可在這晚秋的雨水天裏盡情地出行,看那地麵上暗紅的殘葉,為風吹落,為雨滴濕,濕潤成散片的色彩。
那散片的色彩沿路肩稀稀落落點綴到近海街區的一條巷口,點綴出一陣巴洛克風的音樂前奏,那前奏的旋律舒緩安寧,引人往行人稀少的巷子前行,前方右側一座靚麗的樓宇前,一排樹牆隔開一片空闊,穿越樹牆縫隙,上了廣場台階,無須經意,便看見幾把搖曳在秋風中的傘兒,像音符般在小步舞曲的譜表上文靜地跳躍。人就這樣隨著傘兒們走進了樓裏。
上得二樓,一位身穿西裝套服的老婦人先是遞給我一張A4大小的對開藍紙,再扯下一條塑料套,幫我將濕傘包套好,告訴我再過不了1分鍾,樓裏的Hall就將開始一場免費的管弦音樂會。聽她如此一說,我趕忙溜進大廳,從最高端的後排一直找到前幾排,才找到了左側邊上的空位,此時,演奏員們已從舞台兩側魚貫而出。
我忙翻看那張對開的藍色節目單,大字號的哥特體音樂會名字躍然紙上:「管弦楽の調べ」(第1部)。於是於斯,在這晚秋的雨水天,從午後至夜晚,完成了兩場管弦樂的“調べ”。
這三個曲目說成中文就是貝九的艾格蒙特序曲、莫紮特的第40號G小調交響曲和海頓的第90號C大調交響曲。借這篇隨筆備忘一下節目單上的幾個基本樂理名詞:短調就是小調式,英文讀“賣呢”,長調就是大調式,英文讀“沒轍(美式英文讀沒轍兒)”。至於ト啊ハ的,不是蘿卜不是丘八,是イロハニホヘト音階裏的,分別對應A~G的調性。
即使五音不全的音癡也對節奏和旋律有自己的感覺,但於調式調性而言,就不是那麽簡單。很多打小玩兒樂器玩兒成猴兒精的,聽歌聽曲還聽不出調式呢,更甭提調性了。聽不出調式就找不到主音,就算給個高精度的頻率儀,也不知道該測哪個音。找出主音後,不用頻率儀定音鼓即能說得出是A還是G的那叫擁有絕對音感(sense of absolute pitch),這號人,文學城裏應該不會多於7個吧。據知,莫紮特有絕對音感,舒曼就不行,瓦格納和老柴乃至斯特拉文斯基更沒戲,帕瓦羅蒂不能難為他,因為有讀譜的困難。國內有絕對音感的,過去中央樂團合唱隊指揮秋裏算一個,上學時聽他的校園講座,他一邊批評成方圓不拉二胡不務正業去外麵唱英文歌兒,一邊用腦門兒測中央C,隻見他從低往高“啊~~啊~~”地一路吊嗓,吊到腦門兒上的褶兒驟然間開朗變平的瞬間,他說就這個,中央C了──
(中央C)
旋律是音樂的表情,調式調性算是音樂的3分靈魂,當然,還有7分別處不表,音樂的情感靠靈魂表現。社會生活中也有調式和調性的理兒,隻是比音樂來得更具象,好比缺心眼兒的和車軸神經係統兩類極端者,靈魂裏若不存情感的基因,念多少書說多少話辦多少事也不著調兒著不了調兒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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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單位是海頓室內管弦樂團,一個20多年堅持“無料”演奏的社會教育關係團體。指揮畢業於桐朋學園(多年前我在那裏看過音樂劇悲慘世界的彩排表演),參加過小澤征爾的授課,指揮圖式特花兒,十指飛舞,加演時不用指揮棒。他指揮的艾格蒙特序曲沉重落幕之後,接下的莫紮特G小調交響曲旋即改變了現場的氣氛,這部作品是莫氏最後寫就的三大交響曲中的一曲,豐富的樂思,戲劇性的表現,被舒曼譽為希臘風的優美,被後人稱為最美的交響曲。
中場休息時,樓外的雨還在下,且越下越大。下半場海頓的交響曲,不是我預想的延承巴赫的舒緩與安寧,而像是在描述外麵的雨和風。巴赫和海頓,一個音樂之父,一個交響樂之父,是音樂的倆爸。音爸巴赫的旋律,不許一絲的不完美,不許一音的不諧和,如G弦上的詠歎調,如被改成過教堂音樂聖母頌的平均律,小橋流水,海不楊波。倘若這位音爸聆聽到現今嘶鳴於全球各地的BAND,非氣暈死過N+1次不可;那交響樂爸海頓呢,作為巴洛克過渡到古典的橋梁,擺脫了教堂音樂風格,不再將催眠的平緩進行到底,在第四樂章中,反差了第一樂章那種由長笛和雙簧管描繪的柔緩的溪流,起用大鼓,起用小號,大起大伏,掀波弄浪,不斷吹響嘹亮的號角,奠定了交響樂的力量。
走出音樂廳時,風聲大作,雨點摔在地上,再被風卷起,形成一道道矮小的雨籬笆,往同一個方向傾斜。這場音樂會既然叫做第1部,就會有第2部,夜晚的愛樂管弦樂團那場“第2部”,就留待下文吧。
其它音樂方麵的:
用痛苦換來的歡樂!
聽歌未央,漫談一籮筐
帶著夢幻的期待
冬日裏聽夢幻的六月船歌
長崎的蝴蝶女,飛到了北美
誰知女人心 陽光男孩兒一生中的最後一曲柔板
由老哥XD張貼 @ 2011-11-20 07:02:30 (被閱讀8000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