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浮雲舊事溫柔
(2005-04-17 23:39:39)
下一個
浮雲舊事溫柔
開頭1:
人類的語言文字,在現代社會中,不斷受到日常的陳腔濫調的汙染,而至喪失了他們的真義。許多時候,我們在運用許多詞句時,並非真正知曉其真正的意義。中國文字是極富有創造力的,仿佛每一個文字背後,都有一個美麗的故事或者淵源。但因為日常的濫用,我們往往忽略了古人創造文字時最初的感動。而現在,我是真正知曉這些文字的真義而寫了以
下這一封長信。
開頭2
他們說生命就是周而複始,可是曇花不是,流水不是,少年在每一分秒的綻放與流動中也從來不是。年輕的歲月裏,我們喜歡著一身薄薄的春衫,在明媚爛漫的春日暖陽下依依攜手,在“一溝新月天如水”的夜色裏向著天邊那一瞬即逝的流星許願。告訴那亮麗的發光體我要月亮永遠是今夜的月亮,我要此刻的相聚久久長長。那時候,我們隻知道有朋友的關愛,有時時的聚首是多麽幸福的事,而刻意地忽略了“別離”。那個時候,我們並不知道少年是人生中最美麗的時光一樣,我們隻是很喜歡,很喜歡。
然後有一天,在“孤清尋月”,而“壟上草露輕寒”之後,陡然心驚,才發現再也回不去“青鬢長年少”的時光裏,終於知道,在青春必經的路旁,盛開的並不隻是愛情,還有,還有別離。
年少時的夢,該是一朵永遠不凋零的花吧?但即便是它凋零了,又有什麽關係呢?輕狂年少時細碎的記憶啊——關於愛與離別的記憶,就像一片片豔麗的花瓣,是值得用錦囊收留,枕我如歌的年華的——一枕落化香。
小溪春深處,萬千碧柳蔭,齊看長溝流月的日子已在生命的長河中散失了,但那一份感受仍時時縈繞心間,某一個契機下,我仍然會回到過去,品嚐歲月裏深深淺淺的離愁悲歡,流連忘返,在生命中最初的花好月圓。
致友人的一封長信/程靈素
墨然:
你好!
一直以來,都想把這段時間心裏的所思所想告訴你,然而必將拙於言語的表達。還是寫下來吧,寫下來寄給你,把這一段心情寄給你。
今年夏天,我和你一起到電子科大去看“猴子”,三個人一起到一個小茶座坐下。兩三年不見了,帶一些敘舊的意思在。人前最愛嬉笑向不肯認真說話的“猴子”突然拍拍你的肩,有些嚴肅地和你說:“其實我還是很感謝,當年你讓我加入了《樹德園》,這讓我有很大收獲。”說完又點點頭,道:“真的”——一再的肯定。我聽了隻覺得怎麽可以這樣,他竟搶了我的話去說。那句話,正是我也想跟你講的。
知道現在,我仍然清楚的記得那個校慶結束的下午,握著剛發行的校刊的你看到曾在學校宣傳活動中有過一麵之緣的我,對我說:“你對文學感興趣,那麽,到我們的校刊來看看吧。”就是這樣平淡的一句話,它把我帶進了那份出色的校園刊物——《樹德園》,正是這樣一個契機,我走進了一片嶄新的廣闊天地,認識了一群意氣相投、誌同道合的夥伴。生平第一次,我知道什麽叫做朋友,而你,便是這一生中我所認識的既非同學也非鄰居,純是朋友的第一個朋友。
在校刊編輯部的時光,是我畢生難忘的。它讓我的眼界開闊,看到了懂得了更多的東西,它讓我漸漸領悟到成長的真義,也開始得到文學的啟蒙。其實歲月流金,許多當時的小細節已經漸在腦海中模糊了。隻是那一年的歡喜、快樂卻是永不褪色的。所以才寫過這樣的句子:“在我心底,永遠都住著那年春天那片燦爛的陽光。”——是這樣的眷戀。
然而終於,我們還是離開了——你去了升學,你的下一屆也上了高三,我們的校刊終於也解散了。告別得了《樹德園》這樣一份文學青年的理想,卻告別不了這些相濡以沫的朋友。在校園,看到了正在為另一個七月打拚的“猴子”和他的同學,我會迎上前去,微笑著和他們聊上幾句。對於山跟水之外的你,我喜歡給你寫信,也喜歡收到你的信。菁菁校園的生活其實很平淡,卻一心想要擁有些繽紛的色彩。而你的信,總愛告訴我生活、讀書以及新知。你的信,我把它看做是一份固定的牽掛。收到你的信的時候,我總會想:在北中國的天空下麵,你正在做些什麽?
高三的時候,長長的一個秋季,我的心情很糟,高考不過是一場招生考試,而我們眼中的世界卻因此而凝重起來。各種各樣的壓力,來自長輩的,同學的,還有自己給自己的,以及升學後遇到的各種各樣不遂心的事,令我的情緒異常低落,並且一直,不能從這樣的心情中走出來。
於是,我寫信給你。說:“現在的心情一點都不好,有空多給我寫寫信好嗎?很想聽你說點什麽。”於是就常常收到你的信,信中並不太多問及我的心情,隻是告訴我,你正忙於考研,生活十分緊張,但緊張背後,同樣亦充實。我們,我與你,所麵臨的其實是同一種挑戰,你對我說,所謂一件事情的難易,隻是人的意誌與所麵臨的問題的對比,你還要我去擁有,堅信自己屬於人類科學文化進步的黃色鏈條的信心與勇氣。這一切,都讓我感到人對於生命和整個人類的一份大愛。當時你甚而還來幹涉我的誌願,說著我要你去讀什麽讀什麽一類的話,旁人聽來似覺霸道,但我卻倍覺溫馨,心想這原是你該對我說的話。
後來考上了大學,學校並不理想,從此便少了上進的心。又想:大學原本是讓人輕鬆的。近一年的時間,也不學習,考試了就臨陣磨磨槍,不快也光。
時間被這樣的玩樂揮霍得很容易,我看小說,打網球,跳舞,甚至偶爾,也捉捉關於愛情的迷藏,盡管很狡黠地,不願去做任何人的獵物。可是到頭來,裏頭仍覺得空空的,我終於也厭了這些蒼白的。無法來自內心的所謂快樂。日子陡然又顯出寂寥。擺在我麵前的,似乎隻有兩條路。要麽,找個男孩子,談談戀愛,殺殺時間;要麽,從零開始,用心學習。過了一年風花雪月的優遊閑散日子,要重行捧起書本談何容易?至於愛情,它也不像我中學時代所憧憬的那樣純真善美。那隻是屬於菁菁校園的浪漫情懷。戀愛,並不比書本更能打動我。所以就異常的苦悶,感到極度的空虛。總覺得自己像是沉到了冰層的最低部,無法再浮到海麵。而這樣的彷徨,卻又找不到什麽助力,隻是在孤獨中躑躅不前。
然後有一天,在抽屜裏翻到了一疊貼著香氛紀念郵票的信件,那是高三時同樣亦如此彷徨的我,得到的來自於你的問候。戀戀風塵中,時光早已帶走了高三時的浮躁。而今,我心一片沉靜。重行翻閱那一係列帶著你特有的語言色彩的信箋,是從心深處切切感到來自於你的關懷是這般真摯自然,險些淚下——自那一刻起,異常的想念你。我隻覺隻有你是能夠並且願意告訴現在無助的我,該怎樣去做的。從在精神上對你孱弱的依賴中,我感到一絲滿足。
可是此時我們已失去了聯係,我高中畢業的暑假裏,大學畢業的你沒有回來。就此一直不知你的地址,各自海角天涯。至於思念,也就像段了線的風箏,找不到可以依托的天空。我是一個慣於對著朋友寫心事的人(心事斷非鶼鶼鰈鰈小兒女情懷)。你實在是我極好的一個傾訴對象。在我心目中,你也是我生命中一個極重要的人。像《京華煙雲》裏的木蘭一樣,你教給我生命的大道,對我的精神世界有太大的影響。在我麵對這個似乎每個大學生都會遇到的瓶頸時,我最希望得到的,是你的想法。而此時此刻,你卻像一個淡出的電影鏡頭,在我記憶裏漸漸模糊,所以才會在選擇麵前手足無措起來,沒有一個明確的方向,實在不知道該向何處去才好。這以後的日子是茫然的,沒有目的,惟有對你的思念鮮明如昨。
十九歲的生日,因為上了大學的緣故,也顯得有些崇光泛彩起來。還沒有到那一天,就已經收到各種各樣的禮物,可是心裏,仍然有些空落落的,像少了些什麽,又像在期待些什麽。
然後有一天,石破天驚似的,聽到你歸來的消息。在電話裏聽到你的聲音,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你說這次回來,隻是短暫的停留,8月底又要離家去美國讀博士去了。就在你說完那一刻,我便決心以後也選擇讀書去了,有沒有想到你對我的影響是如此之大?我原是習慣循著你的軌跡來走路的。
後來去看你,遠遠的,在人群中看到你,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笑了。我總覺得,時光在你身上,真是沒有留下什麽痕跡,你還是從前的你,沒有什麽改變。不過這樣,也沒什麽不好。那天,幾個朋友一起,說著笑著,真是快意。後來吃飯的時候,因為第二天是我的生日,你們舉著杯子,對著我唱起了生日快樂歌。我隻是凝視著手中的杯子,笑盈盈地不發一語。心中卻覺得:此時,此刻,平安喜樂,無悔無憾。晚上回到家裏,打開窗子,清風徐徐。樓下的公路上出租車靜靜得弛過。夜霧中一整個城市像裹住了一簾煙塵,迷惘中帶些孤淒。我心中卻並沒有“人散後,一鉤新月天如水”的悵然。隻是想:多好,你又重新出現在我生命中,以後又可以給你寫信了,這才突然意識到你是真的真的回來了。一瞬間,心中的歡喜竟似要溢了出來。這樣的歡喜,似乎過激了一點,可是快樂就是快樂,我並不願掩藏。我隻覺得你的歸來,真真是上天給我這個生日最好的禮物。想到這個,心滿意足,竟至喜極而泣了——這是十九歲的前夜的我的感動。
接下來,我就守著這份歡喜過日子。朋友說,定是失而複得的心情太過鮮明,才會有這樣的反應,我卻還是有些困惑:我們的關係,當然絕對的非關愛情。那麽,是一份怎樣的情感,令我平生第一次這般激動?有一天跟同學談起你,見我太過激越,同學問:“你是不是很喜歡他?”我答說不該隻是喜歡,該是愛才對。看到麵前那張驚詫的臉孔,於是解釋了一句:“像家裏的小妹妹愛著自己家的大哥哥一樣。”剛剛說完這句話,忽然覺得自己心裏的疑問,也豁然開朗了。再深厚的友情,久而久之,都會轉化為一份親情。而從來沒有兄弟姐妹的我,一直是把自己看做是你的小妹,將你當做我唯一的兄長的。知道嗎?那幾天我最想做的是什麽?是擁抱你,多麽想讓喜極而泣的自己伏在你懷中靜靜哭泣。隻是現實生活中,對於淡然而平和的你而言,這是不可能的,想想多少有點遺憾。
也是你的歸來,讓我太過珍惜這個夏天。但覺生命如斯美好。冷冷五月淡淡風中,走在路上,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會想人生還是好的,生命也還是好的。大學裏有兩座教學樓,都非常像原來中學裏拆了的實驗樓。有一天,去其中一棟的計算機中心,走上中央的樓梯,感覺又走到從前去,仿佛三樓就該有一個空置的化學教研室,裏麵的人正在各自忙碌著,急惶惶的我也正要加入進去……這時,不知怎麽回過頭去,甬道裏走出一個男孩,恍眼看像煞當年的你,就那樣走過來,大大的頭,大大的眼鏡,就差沒有拿一個蘋果在手上,一切真是像得不能再像。天!我就象是離了魂,站在遙遠處,看著當年的自己,一額頭碎發飄拂,且笑且鬧,一徑癡纏著我心中的兄長。像是昨天,我才把墨水揮了一管在你褲子上,害你氣斷聲吞地細數身上的“墨玉梅花”,又憤怒地要調我去製版部;像是昨天,我們才在我家歡會,大家互相繪著自己眼中的圈中某人,你拿出的不是畫,而是一大堆的字符串,加在我身上的形容詞——一切都像是在昨天,為什麽其間。六七年過去了?我總有些疑惑。
可是重逢也好,歡喜也好,你終於還是要再度離去。對於離別,我一向執著漠然的態度,隻覺得人生聚散如浮雲,或者更似驚鴻照影,太過匆匆,不過也不值得那樣的戀戀不肯去。可是,當你是真的要走,當看到詩集裏“悲莫悲兮今別離,樂莫樂兮交新知”的句子,我竟還是深深動容,這才發現“千裏搭長棚”,始終忘記它是有會散的一天的。初二時的新年賀卡上,你告訴我東方人是很講究緣的,十一億人中能夠相識,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可你忘了告訴我,相聚更需要緣,真真切切,我懂得什麽叫做不舍。
你走之後,緊接著,就開學了。我靜靜地走著自己選的這條路,這是一整個夏季裏你鼓勵我去做的。我嚐試著讓整個心靈沉澱下來,用最真的感知去培養一份堅毅,來麵對日後的漫漫長路。有時候,還是有些倦怠,就像是在陰陰的秋日午後,四周圍都憩著了。閑閑的,卻又有風,出租車在樓下公路靜靜駛過,山雨欲來風滿樓。在家裏看書,要很久才能解決一章半回,慨歎著豈有豪情似舊時的時候,開始感到自己能力的匱乏,發現自己無才可去補蒼天。這樣的時刻,總會再把你的信拿出來看一看,仔細的讀一讀。也總是在讀完後,再一次的告訴自己:在壓力和挑戰麵前表現出才智和堅韌,是人的驕傲,去麵對所遇到的困難,讓繼續走下去的決心,漸行漸遠還生。
我常常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想到你,想到海天之外的你,有一些小小的掛牽。一直忘了和你說:我很想做你這一生中唯一的小妹,地久天長,想蠻不講理地要你這一生哥哥般的關愛照拂。然而想到萬裏關山相隔,想到“小溪春深處,萬千碧柳蔭,齊看長溝流月”的日子,終會在生命的長河中散失,心中畢竟悲涼。
我們曾經相聚,流連忘返在生命中最初的花好月圓。我們曾經分別,嚐盡這深深淺淺的離愁悲歡。更多的,其實是在輾轉的紅塵中匆匆著自我的步伐,讓時光將一切碾過濾過,最後雲淡風輕。中夜夢回,常時會懷疑自己的回憶是否真實。這會否,就是相忘於江湖的真實含義?但我仍然渴望,在“花落花開,花開花落,少年子弟江湖老,紅顏少女的鬢邊,終於也看到了白發”時,我們仍能隔過一切時間與空間的屏障,微笑著,伸出雙手——相握。
感傷:
我要說,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很多年以前開始的一個故事,發生在成都,一個叫做樹德的重點中學裏的故事。故事裏的每個人都是真實的生活在這個城市中。除了我的兄長,他在耶魯,繼續著他的博士學業。
曾經一度,我隻認為墨然是我們生活中極其出色優秀的一位朋友,最好的讀書機器,但是,我高三時收到的那些信嗬……在我大一的時候再次讀到那些信,是怎生的感動。而墨然,他出現在我生命中最最彷徨的時候,給了我最大的助力。十九歲的夏天,因為他的緣故,整顆心鼓鼓地快樂。不知不覺,他變成我生命中一個極重要人,像是我的理想,我一直夢想可以去到他的高度。
生活總在聚與散之間淺次交錯,雲在西湖月在天,星條旗的天空下麵我的兄長是否別來無恙?其實並不能確切的知道,但一直都希望他能過得好好的。固執地以為我的思念可以佑他平安喜樂。
看到他喜歡的足球比賽,球盲的我會去留意報端的消息,他喜歡的古典音樂,我買了很多在家裏,有空的時候拿出來聽一聽,想象著他也在聽。感覺自己身上還背負著另一個人的夙命,想為異鄉的他在故鄉再多活一遍。
終於知道,
什麽叫做“東西永隔如參商”;
什麽叫做“天涯思君不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