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浪(一)
(2007-09-05 21:3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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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嫁不掉就越嫁不掉 我開始懷疑,身為女人,人生的最大目標是什麽。 說完這話,又開始抽自己——為什麽要說“身為女人”,而不是“身為人類”?如此強調性別,還是因為習慣弱勢。 我媽媽很愁苦,看著我身邊的朋友一個個嫁掉了,為生了個砸在手裏的禍害而憂心。有時她接到我的朋友們的電話,會非常不好意思地求人家:“你們幫她找個好男人吧?你們自己都找到了好男人。”然後還語帶威脅:“你們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哦——”聽得我火冒三丈。 我也在反思為什麽到現在我仍然沒有嫁掉,然後就有了最開始的這個問題:身為女人,人生的最大目標是什麽?結婚嗎?結婚是終極目標嗎? 當然不是。 現在我很慶幸自己沒有早婚。那時候我懂個屁呀,隻見過男人沒見過好男人。我是那種希望一步到位的人,一旦結婚不能離婚,而如果早婚了的話,我現在的履曆肯定是“離無孩兒”。那是我更不願意見到的。 而越嫁不掉,就越嫁不掉,這是一個真理。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經濟條件與社會價值同步增長,與我年齡相當的未婚男子,已經配不上我了。尤其“上了年紀”,個性多少會有些古怪,我現在明白人家為什麽說“老處女”不好相處,不是唯獨她們的脾氣怪,其實誰沒點脾氣呢?但有家有室的女人,會因為社會環境的約束,無所不在的影響力下,控製自己的脾氣。我們這種沒家沒業的女光棍,多少有點混蛋勁兒,一人兒吃飽全家不餓不欠誰債也不欠誰情,憑什麽要控製?我們還就橫行鄉裏了,我們還就氣衝鬥牛了,我們還就得理不讓人了。 很對不起我的媽,到了這個年紀,我對男人的要求不但一點沒低,反而越來越高。一點沒把自己當陳年舊貨,想要陪著笑半賣半送。現在我覺得自己勤勞勇敢嚴肅活潑,早琢成器了,放眼望去,等閑人還真入不了我的眼。當然,嘴上還是非常謙虛的,隻說:“現在找男人,不希望他可以幫我,隻求他不要拖累我就好了。” 女友常常後悔,為什麽沒早答允某個男人以至現在仍孤獨一枝,我勸慰她:“那些早婚的女子,之所以早婚,是因為她們沒有能力不婚,生活不能自理。而我們,我們有條件選擇單身,就說明條件還是極好的。” 我們這樣嫁不掉的女光棍,人生目標是隨心所欲。現在我越來越理解那些再年長些的女朋友,為什麽會被年輕漂亮的小男孩所圍繞。三樂就說:“我就不信我現在再老十歲,不能讓那樣漂亮聰明的小男孩為我傾倒。”越嫁不掉,我越自信,越在自己身上明白什麽叫“奇貨可居”,越覺得眼前是無數的門,門背後,是無數的可能。 嫁不掉沒關係,我安慰著我和我的同類,就讓那些娶不著我們的男人著急去吧。 ****** 說什麽同甘共苦? 女朋友戀愛了,很小心地開心著。因為很久沒有戀愛過了,她非常非常地珍惜。她帶那個人給我看,令人意外的好,高大威猛,操流暢倫敦腔英語,聽不懂我們的笑話並說一口我們覺得不好笑的笑話,因此更讓人相信他是難得的老實人。慨歎:她總算是苦盡甘來,原來隻要肯等待,就那樣一直堅持著寧缺勿濫,還是會遇到想要的那個人啊。 兩人也有苦惱。男的在工作上遇到了困境,收入極低,以前也是高檔社區的業主,一下子變得要與人共同賃屋而居,並且為了一點點小錢東奔西跑,非常辛苦並且挫傷自尊。她倒是無所謂,她一向在錢上不精刮,有錢過好生活,沒錢就過得差一點,沒有關係的。他有點感動,知道世上原有女人不在乎物質,他現在是落難了,難得她沒有怨言,隻要他的人。 她是隻要他的人,從不說他有沒有送禮物或者請吃飯,隻偶爾提起從前他得意的時候,有許多鶯鶯燕燕圍繞身旁現在大難臨頭忙不迭各自飛了。聽不出有沒有忌妒,但確實為了現在這個人實實在在地與她廝守而滿足。他有時也會打趣說:“不錯,你是我交過的女友裏最醜的。”但語氣極親昵,像是極喜她那樣拙拙的愛法。 沒有後顧之憂,他便放心地出去奔命。一次“閨密”聚會,有人說看見他,她幽幽歎口氣:“我都見他不到,真羨慕你。”我奇怪:“為什麽?”她說他終於找到了滿意的工作,急於表現,奮勇拚殺,累得隻能偶然通通電話。不知怎地,聽到這裏我暗叫不妙,我對男人可能是有偏見的,總覺得共苦不足以看出其本質,要同甘過才能真正了解為人。 可能我天生一張烏鴉嘴,竟一語成讖,沒過多久,兩人無聲無息地分手。有人替她不值:“他剛剛境況轉好,就負心而去……”但又能怎樣呢?這才是正常的感情走向吧,他如果曾經是個浪子,你不幸在他落泊時遇見,也隻好怪自己命歹碰見他正扮豬吃老虎。 人總是要懂得自嘲才會活得開心一點吧。我就一直想,如果哪個男的和我共苦,我可不能以為他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瀟灑且心寬之人,我一定要明白他可能會想這是不得已而為之——落在我手,才叫作落泊。他和我一起每天虛與委蛇,說不定內心世界裏一直臥薪嚐膽一遍遍鼓勵自己一定要早點超生否則身邊連個像樣的女人都沒有——不錯,我很有可能是這個共苦的男人的奮鬥理由,我正是他苦的一部分。 真是的,與一個男人同床共枕耳鬢廝磨,也不一定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為了不至於過於失落,把自己想到塵土那般卑微,比起大結局的慘痛來,倒是個舒心的法子。 女朋友為我的話驚詫,問你是罵他還是罵我?我想了想,覺得無所謂罵誰,這隻是道理來的,難得明白事理,任何人任何時候都不應身邊有了伴侶就忘記俗世的險惡,不要說人是會變,就算他不會變,你也不一定就了解他骨子裏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我是不指望男人能夠邀我同甘,我是我自己的甘泉。我可以與人共苦,因為活著本就是苦,因為習慣了苦,我總還能在一些時候笑得出來。他的甘也許是我的夢魘,就當與他的共苦是人世中的一次修行吧。說什麽同甘共苦,扯淡罷了。 ***** 沒有潔癖的愛情 一般情況下,遇到所謂青梅竹馬的戀人,我總愛笑咪咪地問:“都分別出過幾次軌呀?” 這不是我的愛情觀有問題,不能夠相信有一杆進洞的可歌可泣事件,能問出這樣有水平的話,隻說明我見多識廣,知道生活不是小說裏寫的那樣簡單直接。往往這樣發問得來的回答不會出人意料,青梅竹馬型戀人也都會在愛情旅途中兜兜轉轉,與常人稍有不同的隻是,從一個人處出發,在同一個人處結束,中間的經曆並不比咱們寡淡,也是在外長過見識才灰溜溜回來老情兒身邊,他們的起點與終點隻是恰巧在一處罷了。 前人的愛情如同電線杆子,單調筆直,可電線杆在今天的城市風景裏,已是不合時宜的玩藝,遲早會被深埋於地下的錯綜複雜的光纜全部取代。今人的愛情如樹,有一條主幹,和一些不可或缺的旁枝末節,那是生活中必須的調劑,如沒有它們,主流的愛情也將萎謝了。 愛情需要適當的出軌,否則沒有對比而來的結論。對方的好與不好,總要有個比較的對象才能真正讓你心裏有底。可能對比過後才能知道,雖然身邊人沒有甲先生的英俊,乙先生的幽默,丙先生的才華,丁先生的慷慨,但他綜合指數較高,終於還是應留在他身邊終老。人被傷害後本能的第一反應往哪裏去?恐怕還是最溫暖最踏實的家吧。而這時仍張開懷抱容你倦鳥回巢的人,也才是真正能夠白頭偕老的人吧。 沒有誰的愛情是一成不變的,因為人會成長,成長即使不意味著改變,也意味著完善,要對世界質疑,再解開謎題,基本上人生是一個自問自答的過程。人對自己尚心存疑慮,何況對對方,所以兩人相處中會出現信任危機,也是非常正常的。 更多時候,我堅信人對對方的不信任,實際上來自自己的動搖,但潛意識又不願意相信是自己動了離念,就千方百計找對方的不是,為自己的變化找借口——因你如此這般,所以導致我不得不……多麽自私的心態。 大多數俗人,都不能客觀冷靜地承認自己的變心,都認為自己是一個可以原諒可以理解的好人,萬事都是別人對自己不起,出軌都要爭個先後次序假裝有理有麵兒。其實你變心就是變心,跟別人變不變心關係不大,世界這樣光怪陸離,受受誘惑出出軌沒什麽了不起,都是人嘛。 歲數慢慢大了以後,就願意得饒人處且饒人,就像黃愛東西說的至理名言“有潔癖沒高潮”一樣,愛情生活是無需潔癖的,追求盡善盡美也是一種變態,令生活無端增添許多壓力,對自己嚴格要求,對對方虎視耽耽,快樂嗎? 愛情的姿態應該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愛,不愛,不違本心才是最好。心態放端正,首先記得自己是一個有缺點的凡夫俗子,才會給予對方充分的信任。不信任,因為沒有安全感,沒有安全感,因為不自信,說來說去,都是弱勢群體的苦惱。反正也不可能對得起全世界,隻要對得起自己就好了,咱就大大方方出軌,坦坦蕩蕩做人,怎麽了? ****** 小說生活 入秋時走在街上,空氣幹燥,陽光充足,所有的人事物都被一種剔透的金黃色籠罩,如同回憶。 高中在籃球隊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小男孩,比我低兩屆,很好看。有一次一起去遊泳,幾個人都爭著說不會騎車帶人,他在旁邊悶悶地應了一聲:“我帶你吧”,然後我縱身一躍,唏裏嘩啦坐在他的後車軲轆上。 就在一塊兒玩了。後來就早戀了。我就喜歡對我不好的人。 為了這樣簡單的愛情,仍然承受了很多壓力,來自學校,來自家庭,來自朋友,兩個人咬牙堅持,為了相信最初的愛情可以到最後。 早戀都相似,但分手各有各的形式。 那時,他班裏有一個得了骨癌的女孩,第二年要截掉右腿。女孩很平常,很白,短發,頭發黃黃的。後來,他說他要去照顧這個女孩。 我很生氣,匪夷所思,假的一樣,又不是小說。但我們確實地分手了。 幾年後的一天,我在家看電視,那時正在作“抗癌明星”的係列報道,我看見那個女孩拄著雙拐在屏幕裏盈盈地笑。第二天,男孩突然來找我,我不肯走遠,兩個人就在樓道門口低聲說話。 也沒什麽可說的,後來他說:“她死了,昨天。” 那些年裏,一直刻意回避關於他們的一切,心裏是有仇恨的,一直有。 他又說:“我與她,從未在一起。她並沒接受我。” 有時候覺得人的生命來去,如同兒戲。 那天,他告訴我這個消息,我上身著綠,下身是玫瑰紅。很俗豔。猝不及防地聽到這話,竟然為自己在俗世中的惡俗而感動。 覺得能活著還是好的。 其實人長得好不好看又有何妨?我的小眼睛一樣可以看見這世界,美沒有不美,醜沒有更醜,不再怨父母沒把自己生得好看,就為了五官一樣不少甚至連近視眼都沒有,想轉身撲到我媽懷裏哭。 我以為那是我一輩子也解不開的心結,甚至仇恨地從此不再浪漫,雖然以前在看《血疑》時眼淚流得嘩嘩的,卻在那些年裏一直冷冷地說:人不能因為有絕症而可愛。 但那一刻,明明白白地感覺:我活著,我還有很多機會。那天我正生著玖瑰糠疹,手臂上很多小小的紅點——有點慶幸地想:看,我還有生病的機會。 我痛恨起從前的自己,為什麽在明知一個人將不久於人世時,還懷有刻骨的仇恨? 那些年裏的生活不像真的,如是小說,我一直扮演一個歹角。記得他們身邊的朋友,一直對我惡言相向,跟蹤恐嚇,沒完沒了。 有時候生活比小說還要曲折離奇,小說是人腦編的,人腦太有限。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是我們永遠無法預知的。我隻想好好地生活下去,結婚,生子,微笑著體驗衰老,是誰說:WORK HARD,BE KIND。
每天都在對自己說,快樂,更快樂一點.
願與你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