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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外秘聞:美國大兵強暴中國女學生實錄

(2010-03-27 14:36:30) 下一個

1948年10月30日,我們外事處三人( 處長、我和王如 )隨東北行政委員會全體幹部乘火車,由哈爾濱出發,經過吉林,繞道正在激戰的四平,於11月4日抵達沈陽。我們在火車站也沒休息,立即改乘汽車進城。

雖然火車站距離我們的住處----太原街2號大白樓不遠,乘汽車很快就可到達,但由於東北早已入冬,這天雖然晴空萬裏,道路上卻是一片結成冰塊的白雪,致使汽車開得很慢。我在車上不僅看到了街道上懸掛的橫幅和貼的標語,“歡迎解放沈陽的部隊入城”,還看到了街上行人一副副歡快的笑臉,甚至還有行人不顧寒冷,伸出手來向我們車隊招手致意,以表示歡迎。

當時,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湧上我的心頭。頓時,自己又覺得不好意思。我們隻不過是坐辦公室的政府幹部,何功之有?不該分享我軍解放沈陽的光榮,不該分享為解放沈陽出過力而應該享受的那份光榮。

從多方觀察,可以斷言,許多市民的那些笑臉是發自內心的、是真誠的。這是由於:

首先是,市民們已於3日就看到了我軍衛戍司令部的公告,心裏都有了底,從而對我軍有了好感。

公告內稱:“本部奉命在沈陽市軍事管製委員會指揮下衛戍沈陽( 剛解放沈陽時的最高權力機關是在東北軍區司令部領導下的軍事管製委員會。軍管會由陳雲、伍修權、陶鑄、張學思、王首道、朱其文等人組成 ),維持社會治安,盡快建立民主秩序。

該公告共七條。特別是第七條規定:“駐城部隊不許自由外出,不準無故鳴槍,嚴禁進出煙館、妓院,不許自由進出影院和劇場。”市民看到這一條,很受感動,很高興,從而對我軍有了好感,真的是自己的隊伍來到了身邊。

其次是,全市百姓、特別是那些中上層人士都十分堅信,“國民黨再也回不來了”。這一說法在社會上廣為流傳。

東北有的城市,國民黨要員及其軍隊幾進幾出,老百姓吃盡國民黨反攻倒算的苦頭。弄不好,今天對中共笑臉相迎,明天就會被國民黨以對黨國不忠論罪。這個顧慮已被國民黨大員潰逃的景象和中共解放大軍的紀律和氣質蕩滌一空。

再其次是,沈陽的解放,市民沒受到大的戰火驚嚇。

國民黨駐沈陽守備兵團司令周福成曾接到張學思的一封勸降信,誠懇接受張的建議,“放棄指揮,以和平方式解放沈陽”。結果,國民黨軍失去指揮,失去戰鬥力;周的部下紛紛逃命,或紛紛投降。不到幾十個小時,沈陽市麵秩序基本上恢複正常。

市民基本上沒受戰火之苦,兩天之後,在太原街上看到我們這批穿軍裝的車隊,都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向我們招手致意,以示對我友好和敬意。

我們在市民友好的感染下,心情十分舒暢。我們的車隊帶著車上車下軍民魚水之情和友好溫馨的氣氛,很快就把我們送到了太原街2號大白樓前院。

當我們走進這座國民黨剿匪司令部的舊址,看到的卻是另一種景象。

那些剿共將領、官兵為急忙逃命而留下的遺跡七零八落,不堪入目。

剿匪要員丟下了許多美式武器。美國最新式的卡賓槍散落在各屋裏。麵對這些武器,我們敬重的秘書處長說了一句比較精辟的話,他說:“我們的對手並不單單是南逃的國民黨部隊,而是支持他們的後台老板、美帝國主義。”

古畫古玩堆積如山。美國當局支持國民黨蔣介石打內戰,不僅打不垮共產黨,卻給國民黨反動派創造了一個發國難財的機會。

在一些辦公室裏,被丟在地上、櫃子裏的國畫、古畫以及石雕不計其數。在二樓大廳地上,裱糊好的曆代字畫和價格高昂的文物堆積如山,數量之多,令人吃驚。

這些稀有文物都是這些剿共的將領們以剿匪為名,從故宮、博物館以及老百姓家裏搜刮、掠奪、搶劫來的。

看來,這些剿共的將領們,在匆忙南逃時,該帶走的,已經帶走,實在帶不走的,諸如這些不便攜帶的古畫、古玩隻好丟在大白樓裏,先把小命保住,盡快開溜。僅就這件事,我們當即給國民黨蔣介石政權定了個性:“像這樣專挖國家牆角的一些無能之輩所湊成的腐敗政權,哪有不垮台的。”

在太原街2號住的那幾天,我們麵對上述情況,很自然地產生了一種對美國的反感情緒;對馬歇爾兩年前在調停中給我們留下的那麽一點不壞的印象,從此,從腦子裏一筆勾銷。並認為,美國支持國民黨反動派在中國打內戰,對抗中國人民自己解放自己,插手中國人民的內部事務,是對曆史發展的大抗拒,是對中國財富的大破壞、大掠奪,必然會引起世人的義憤。

特別是,我軍“關門打狗”之後,山海關以北即將全麵解放的戰爭形勢,已預示著國民黨反動派已難以抗拒勢如破竹的解放形勢,難以抵禦所向披靡的解放大軍。隻是由於美國的支持,國民黨反動派仍在躊躇滿誌地負隅頑抗。一些國民黨要員仍然很樂觀地宣揚說:“美國不會看著國民黨垮台的。”盡管在這期間,美國當局也看到國民黨那種腐敗無能、不得人心的一麵,從而對國民黨的支援有時也有所收斂,但其反共的對外政策依然不變,支持國民黨消滅中共的方針依然不變。

美國在中國想幹什麽?

當時,我們殷切希望美國盡快結束對國民黨的支持,盡快結束對中國內部事務的粗暴幹涉。這是中國人民的呼聲,也是戰後愛好和平人民的呼聲。

但是,希望歸希望,事態的發展不盡如人意。究竟如何發展,當時我們隻能拭目以待。

我們在太原街2號大白樓沒住幾天,便隨東北行政委員會遷移到北陵(北郊)東北大學舊址辦公。應革命形勢發展的需要,東北行政委員會改為東北人民政府。林楓仍任政府副主席,栗又文仍為秘書長。我們的外事處隨即升格為東北外事局,統轄東北地區的全部外事工作,仍歸林楓直接領導。

不久,考慮到外事部門不宜距離城內太遠,外事局便遷到與四個外國總領事館較近的三經路二緯路一個紅門大院裏辦公。

要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在二緯路的小紅門裏,竟是一個非常奇特的大院。院裏雖然不像蘇州園林那樣有山有水,也不像北京王府四合院那樣古色古香、富麗堂皇,但全院布局之雅致,顏色搭配之協調,不論是春秋還是夏冬,都令人頗有賞心悅目之感。坐北的二層紅磚小洋樓,粉刷一新,色調樸素、和諧。樓前有一片積雪很厚的草坪。在這片草坪中,鋪有不甚規則的人行小路。草坪周圍有一條正方形的柏油小路。小路外側,立有一排小樹,在這排小樹中間還有幾棵參天古樹。在高大的樹枝上懸掛著積雪和略有融化的冰溜,顯得這些古樹格外雄偉、粗壯。概括此院的景致,真可謂絨繡般的典雅,油畫般的粗獷。

外事局遷入此地後,對外事務逐漸增多,機構編製也隨之有所擴大,還有一個代管的附屬機關。

這個附屬部門的對外名稱是“日本僑民事務管理處”和“朝日新聞社”。這兩個部門都由外事局的趙安博主管。

趙安博是日本東京帝國大學畢業的老中共黨員,對日本情況很了解、也很有研究,由他主管日僑和日本新聞工作,確也人盡其才。趙的身邊有一位精明強幹的得力助手,名叫王剛,由王主持這個附屬機構的日常工作。

王剛其人很能幹、很神。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期間,在地下黨的領導下,他單槍匹馬在陣前敵後走南闖北,為招募士兵、籌集軍款軍糧,立過不少功勞,深受領導重視。他的文化底子不錯,口才也好,善於做宣傳工作。他會鼓動、會動員,肯動腦筋做宣傳教育工作。因此,他所到之處,很容易形成一個以他為中心的場麵,頗受群眾歡迎和賞識。抗日戰爭末期,他充分發揮略懂日語的一技之長,在收容日本戰俘和日本僑民工作中,起了很大作用,曾獲得有關方麵的好評。特別是在遼沈戰役之前,他單槍匹馬,深入農村,根據黨中央頒發的“土地法大綱”,發動農民進行土改。之後,他又號召貧農、雇農踴躍參軍、保家衛國,為壯大解放軍的隊伍,立下了不小的功勳。據說,由於他所招募的士兵,數目之大,難計其數,地方上給他“封”了一個“王司令”的美稱。而他本人自我感覺也不錯,對眾人給予的桂冠,也不推辭。在外事局期間,我們都叫他王司令,以示對他的尊重,他也欣然接受。

王司令有三個特點:第一個特點是,他辦事果斷,能力很強。雖然他不注意請示,喜歡自己說了算,但經他所處理的一些事,都無可挑剔。有關領導對他也比較放心;第二個特點是,他心直口快,有話就說。不僅如此,他還能侃能吹,也敢侃敢吹,而且還會做到言之有物,引人入勝。這些也都是周圍同誌們一致公認的。有人說:“王司令能吹能侃,卻不是玄吹神侃,胡說八道。他所講的曆史、講的故事,從不離譜,近情近理,有根有據。”這是因為他碰到的故事多,走過的地方多,接觸的人多,經曆的彎路多,教訓也多。特別是在他主管新聞社以來,他了解的情況多,資料來源多;他所跟蹤的新聞方麵多,他所掌握的論據和旁證也多。還有人說,王司令性格豪放,卻又有些剛愎自用。這是因為他有一個無畏的個性,又有某些豐富的辦事經驗。因此,認識他的人,都認為他才能夠稱得上有才華、有理想、有品位、敢挑重擔的時代強人。正因為這樣,在他的思想裏,滋長了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缺點。這也就是他的第三個特點。他目空一切,頗有出將入相的派頭。

王司令的第三個特點就與國人當時不喜歡誇誇其談、不喜歡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要求格格不入。他的缺點不改,是否能和國人長期合拍?我因工作調入北京,就不得而知了。

一天上午,王司令給我來電話,約我去東陵看看,然後去日僑事務管理處去改善一下生活,實際上是請我去吃一頓。東陵我沒去過,想去。又有好飯吃,我求之不得。當時,我們的夥食很不好,一天三餐玉米?子或高粱米飯加鹹菜,隻有每周五,才能吃上一頓白米飯,算是改善一次生活。而王司令那裏,雖然也都吃粗糧,但他們有不少食品存貨。譬如從國民黨敗軍那裏繳獲的食品罐頭,就足夠朋友們吃上幾頓。不多時,王司令駕駛一輛美國吉普車來到外事局,把我接上,直奔東陵。

東陵位於沈陽東北部11公裏的天柱山上,是清太祖努爾哈赤及其皇後葉赫那拉氏的陵墓。此陵於1629年開始修建,22年後基本建成。後又經康熙、乾隆多次修建,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陵墓群。

東陵地勢幽靜,背山臨水,又有古木參天,萬鬆聳翠,致使風景優美,氣勢磅礴;大殿淩雲,修築獨特,構成獨具風格的山陵。陵牆之內,正中大門東西牆上嵌有雕著蟠龍的玻璃壁;門內甬道兩側排列著成對的、形象生動的石獅、石馬、石駱駝;門前兩側有下馬碑、石獅、華表和石牌坊。

從南向北登高向上,過石橋設有一個碑亭,內立康熙親撰《 大清神功聖德碑 》。碑樓左右有祭祀用的茶果房、齋房等建築。碑亭之後是陵寢方城,城堡式建築,為陵園主體。

方城後麵因有月牙形的“寶頂”,也叫月牙城,寶城之下埋葬著努爾哈赤和葉赫那拉氏。

去東陵看看,不僅可以回顧一下中國曆史,還可以欣賞一番陵墓的宏偉建築和川縈山拱的風光。

中午,隨王司令到日本僑民事務管理處吃午飯。一起吃飯的還有“新聞社”的主編和王的一位老戰友。

在飯桌上,王司令講了一個去年在北京發生的美軍強奸中國女生的涉外事件。

這類涉外事件,我很感興趣,很想知道北京當局是如何處理這類事件的,於是我就迫不及待地希望王司令快講講這事件的全部細節。

1946年冬季的一個星期天,北京剛剛下過一場大雪,正是滑冰、滑雪的極好時光。一對年輕戀人:姑娘叫蘭巒,是個專修英語的高才生,長得娟好,窈窕的身材,潔白的麵孔清秀美麗,一身普普通通的學生打扮,格外引人注目;小夥子叫張良,是蘭巒中學同學,長得也是那麽俊秀挺拔,儀表堂堂。兩人相約一起到北海公園溜冰。兩人在冰上慢悠悠地滑的時候,蘭巒想出一個花樣,兩人要在冰上各劃出一個英文小寫體“K”字來,要看誰寫得比較標準。張良欣然讚成這個比賽。兩人正要起滑,一個打扮奇特,化裝濃豔的外國女人,一聲尖叫,摔倒在蘭巒和張良中間,把蘭巒嚇了一跳。張良發現是位外國女人,正在躊躇時,蘭巒一步上前,把這位女老外扶了起來,同時,脫口用英語說了一句:“對不起,快起來!”這位女老外立刻說:“不、不,是我自己不會滑冰造成的。”彼此溝通很快,雙方很滿意。蘭巒滿意的是,她自己酷愛英語,但她除了在課堂上聽老師講英語之外,就從來也沒和洋人直接對過話。特別是這位摔跤的女洋人,英語講得那麽清脆,那麽動聽。女洋人滿意的是扶她的中國姑娘會講英語,便立即對蘭巒說:“非常感謝,今天真幸運,在冰場上碰上了你這位美麗而又善良、還會講英語的中國姑娘。我叫娜麗絲,咱們交個朋友吧!我說的這些話你聽懂了嗎?”

“可以說我聽懂了,不過,我的同學張良英語比我好。”蘭巒說著便把張良介紹給這個洋女人。張良比較老練,立即搭腔說:

“很高興認識你,請問,能告訴我們你是哪國人嗎?”

“我是美國人。”娜麗絲進一步作自我介紹說:“我是陪丈夫到北京來的。我的丈夫在北京軍調處執行部工作,是美國陸軍上尉。今天他沒有來。你們常來嗎?”蘭巒對娜麗絲的提問很感興趣,忙說:“要看天氣,隻要是雪不大,冰層厚,我們都會來的。”

“我是初學滑冰,也沒有人教,所以今天摔了一跤,又險些撞了你們,不好意思。”娜麗絲搭訕地講著。

蘭巒像在課堂上一樣積極而熱情地說:

“這和學英語一樣,要有個艱苦過程。”

娜麗絲提議說:“請蘭巒小姐教我滑冰好嗎?”她的要求得到了滿腔熱忱的回答。

第二個星期日下午,張良陪蘭巒又到北海公園去滑冰。在冰場上又看到娜麗絲。這次娜麗絲是由她丈夫陪同來的。張良拉著蘭巒在冰場上一溜煙地滑到了西北角,那裏人少,可以自由自在地滑。不多時,娜麗絲也滑了過來,並把她丈夫介紹給張良和蘭巒。

“我叫依德蘭,很願意和你們做朋友。我對中國人的友善、肯幫助人的美德,十分欽佩。我的妻子娜麗絲曾得到你們的關照。我衷心感謝。”依德蘭這幾句滲有外交辭令的客套話,強烈地感染了熱衷於學習英文的兩個中國年輕人。

蘭巒對依德蘭的幾句話似懂非懂,沒好搭腔。站在旁邊的張良卻有一種逆反的看法,雖然他對偶爾相逢的洋人,及其一番恭維的話沒有什麽反感,但想起美軍帶著吉普女郎、駕車在北京胡同裏橫衝直撞,攪得人心惶惶,便對依德蘭產生了警覺。張良用英語說:“娜麗絲太太的滑冰老師來了,我們分頭滑吧。”他想甩開依德蘭。娜麗絲在旁說:“既然你們都會講英語,我們一起滑,一起玩好嗎?”蘭巒學英語心切,立刻表示同意。張良雖然有些不大願意,但也無可奈何。

傍晚,蘭巒和張良要離開北海公園時,娜麗絲夫婦過來提議,請蘭巒、張良乘他們的汽車,先到軍調部美軍駐地一起吃晚飯,然後再送他們回家。

張良由於看過一些進步書籍和西方報刊,對美國和美國人的生活方式,略有了解,而且,初次相遇,就到美軍駐地去吃飯,太突然、太不可思議。他聯想到北京的“吉普女郎”,已給中國人造成很壞的印象。於是,便很有禮貌地對依德蘭說:“感謝美國朋友的好意,我們還有別的事,今天難以從命,以後找機會再去拜訪。”

依德蘭仍不讓步,賠笑著對張良說:“今天我碰到像你們這樣高雅可敬,談吐不凡,一表人才的中國青年,這是我來中國的最大榮幸。你對我們如此友好,如此客氣,給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我還可以斷定,你不是一個高傲而不可接觸的中國青年。一同走吧!請你們到我的住處吃飯,沒有任何目的,隻是為了友誼。我的妻子娜麗絲從來沒有請過中國年輕人到我們駐地吃飯。為了紀念我們今天交朋友的美好時刻,我們一同走吧。”

蘭巒曾和張良說過,為了學好英語,如果能交上一個美國朋友或英國朋友,能夠聽聽人家的講話,練練自己的口語,該多好。因此,蘭巒對娜麗絲的邀請,絲毫也沒表示出不願應邀的意思。依德蘭發現張良有些躊躇,不等張再作出什麽表示,便又笑容可掬地,用慢而準的英語對蘭巒說:“走吧!蘭巒小姐,我很喜歡和中國年輕人交朋友,我的夫人娜麗絲對蘭巒小姐很有好感。她會幫助你學英語的。她會幫助你的一切。你會滿意的。走吧!”就這樣拉拉扯扯,半推半就地依德蘭夫婦把蘭巒和張良和兩輛自行車都推上了吉普車。

景山大街的幾所漂亮的房子裏,住的全是美國軍官。依德蘭夫婦住在院裏一棵丁香樹前麵的房子裏。

娜麗絲帶領客人進入她的客廳。客廳雖小,卻布置得雅致清爽,簡單美觀。在紅絨地毯的周圍,擺有一圈綠絲絨的沙發。沙發當中有幾個小巧玲瓏的玻璃茶幾。客廳牆上掛有幾個鑲有照片的鏡框兒。屋頂垂有玻璃吊燈。由於吊燈玻璃的透明感,令人感到小客廳並不小。娜麗絲請客人坐定後,從裏屋拿出了一大盒巧克力和飲料招待蘭巒。依德蘭也走了進來,一麵拿出一包駱駝牌香煙招待張良,一麵說:“今晚還有兩個美國朋友和我們一同吃晚飯,他們二人都是軍官。今晚我們一定要讓中國朋友過得很愉快。”

張良聽說還有兩個美國軍官同他們一起吃晚飯,覺得不妙,神態略有緊張,便脫口而出說:“事先並不知道依德蘭先生還請了其他客人。我們貿然參加你們的晚宴,多有不便,況且我和蘭巒確實有事,不能回去太晚。我們還是告辭,下次再來。”說著便站起來暗示蘭巒快走。當蘭巒還沒作出反應時,兩個美國軍人已經走進了客廳。

兩個美國軍官先到蘭巒麵前,主動做自我介紹。一個叫戴維斯,一個叫馬克尼。先進來的馬克尼說:“依德蘭上尉告訴我,今晚有兩位高雅、莊重、漂亮的中國朋友和我們共進晚餐。這是我們的榮幸。”

“兩位中國朋友不要推辭了。”依德蘭接著說,“你們到我家來,就是我的客人。不是有句中國名言‘客隨主便’嘛。按我們美國人的習慣,不勉強客人做他不願做的事,講好是請客人吃飯的,如果不吃就走,主人是會很難堪的。現在已有幾個美國朋友請你們留下吃飯,你們不該再客氣了。”這兩句挽留客人的辭令,使張良很為難。留下吧,有些擔心,可他擔心些什麽連他自己也弄不清。走吧,又說不出更有說服力的理由,隻怪自己最初不該帶著蘭巒走進這個外國軍人的駐地。他無可奈何地看了看蘭巒。她仍然是那樣熱衷於想學英語,沒有要走的表示。張良也隻好不再堅持要走,以免弄得太尷尬。

飯桌上的菜並不多,但主人的話卻不少。特別是那個馬克尼在飯桌上廢話連篇,眉飛色舞,張開他那健談的嘴,瞎吹了幾句笑話和天南海北地胡說八道了一陣,這種說說笑笑的氣氛,衝淡了客人萍水相逢的拘謹。更為重要的是,馬克尼得知蘭巒喜歡學英語,便借此機會,投其所好,用美國腔調比較重的英語來吸引中國客人。當他發現蘭巒聽英語聽得有些入迷,便趁機展開攻勢,便說:“張先生和蘭巒小姐,既然你們對英語感興趣,我們願意正式邀請你們倆到美國去留學,一切費用由我們美國負擔,條件是你們都能為美中友誼作出一些貢獻。”張良聽後,打了個寒戰,同時發現馬克尼一直在賊眉鼠眼地盯著蘭巒。就在這時,娜麗絲提議,請大家離開餐桌,坐到沙發上喝咖啡。賓主在沙發上又聊了一陣,隻聽娜麗絲對蘭巒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助你練習英語會話,時間由你定。你隨時到我這來學英語或者是做客,我們都十分歡迎。”依德蘭也隨聲支持娜麗絲的提議。直到晚10時,張良和蘭巒才離開了依德蘭的駐地。

張良和蘭巒推著自行車,在回家的路上,蘭巒說:“美國人的生活真優越。今天,我是生來第一次和美國人談話,第一次和美國人吃晚飯,也是第一次交上了這麽多美國朋友。特別是娜麗絲,不僅人長得美,還很熱情、很好客。唉,張良,如果咱們能到美國去學習該有多好。”張良總覺得馬克尼這個人有些怪,整個晚上,他猴頭猴腦地有些坐不住;一頓飯,隻聽他一個人在不停地講,也拿不出一個比較成熟的看法。頑強地表現自己,真有些喧賓奪主。而蘭巒卻一味對馬克尼免費留學的提議感興趣。張良越想越覺得不是味,對蘭巒那興致勃勃的議論,也不搭腔。

府右街的夜晚像死一般的寂靜。這對情侶推著自行車沿著大路向西走,好長一段時間,誰也沒說什麽。

“蘭巒,今晚,那個叫馬克尼的美國佬一直在盯著你,你發覺了沒有?”張良終於開口了。

蘭巒被張良這麽一問,才恍然大悟,路上張良一直不吭聲,原來是為了這個,便爽快地說:“今天我們是跟文明國家派出來的人度過了一個很有意義的晚上,至少我們還鍛煉了英語會話。我看,他們這幾個男士都是些說話和舉止非常隨便的年輕人,不至於有什麽壞心。第一,今晚我們是娜麗絲的客人。女主人熱情、高尚,就足以使我們排除一切疑慮;第二,馬克尼提出邀請我們去美國學習,也是一件正常的事,假如我們真想去美國,沒有美國人的邀請,也去不了。況且這樣的事,也不是他一個人可以辦得到的。如果馬克尼要搞什麽陰謀詭計,美國其他官員、包括娜麗絲也會製約他的;第三,馬克尼主動提議讓我們去美國學習,還提到了美國負擔費用,看上去,好像他就是主辦此事的,是主管中美文化交流的。我們不僅不該懷疑人家,而且還要把握住這個大好的機遇。張良,你太多心了。一件好事,被你看成是件不可捉磨的壞事,你別太神經過敏,不要顯得中國人不大方、中國人小氣。”張良被蘭巒這麽一說,雖覺得她的看法有些偏,但也不好再毫無根據地頂撞她。為了不傷感情,張良也沒再說什麽,但心裏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在一個星期日的下午,張良準備找蘭巒好好談談,把心裏的疙瘩解開。他想提醒蘭巒,在和不了解的美國人交朋友時,要留神,不要上當受騙;甚至想建議她,不要去美國軍官駐地去學英語。

然而一見麵兩人就談不到一起去,蘭巒一心想著去美國,根本聽不進張良的話,她說:“張良,你盡管放心,我已經大了。我總覺得人家都是身份高的軍官,又是軍調部的成員,是和我們官方辦外交的使者,不必過分地去懷疑人家……如果我們這樣毫無根據地去猜疑人家,這樣優柔寡斷,會白白失掉去美國學習的機會,會使我們後悔終生。”

張良也是個求知欲很強的青年,很容易被蘭巒說服。他隻好說:“你真是個辦外事的料子,但我就是對那個馬克尼不放心。第一次見麵,他還不了解我們,就誇下了海口,竟可以代表美國接受我們去美國留學,真有些離譜。你一定要跟娜麗絲學英語,我也拉不住,但你可千萬不能大意。到外國人家裏,特別是到美國軍官家裏,可要格外當心。”就這樣,兩個戀人在沒取得完全一致的情況下,張良回家了。

不幸終於出現了。

這是在1947年1月初的一個下午,張良接到一個電話,是蘭巒爸爸打來的。

“張良,蘭巒這兩天沒回家,是不是在你那裏?”

“蘭巒沒有來過。怎麽回事?叔叔我馬上來。”張良放下電話,就一直在責備自己,似乎這個不敢想的結局,是由於他的軟弱造成的。他後悔自己無能、不堅強。

張良騎車到了蘭巒家。蘭巒母親的雙眼已經哭得紅腫,見到張良忙說:

兩天前,蘭巒午飯後,高高興興地離開了家,至今已過了兩天兩夜,沒有回來。這是蘭巒第一次在外過夜,也不知到哪裏去了?學校、親友、同學都去問過了,都說沒見到蘭巒。

“美國女人娜麗絲家去問過沒有?”張良認為這是一個重要線索。蘭巒母親說:“她爸去問過了。娜麗絲說,從頭幾天蘭巒就沒到她家去。”此時,蘭巒父親回來了。蘭母立即問:“打聽到什麽頭緒來沒有?”

“到處打聽,都說不知道,我隻好到警察局去報了案。其實,警察局的一些人都是混飯吃的,能管什麽事。唉,都怪我自己沒把孩子管好,兵荒馬亂的年月,學什麽英語,還跑到美國軍調部去學英語,真糊塗。這個世道還有什麽好人噢!”

蘭巒父親看到張良來了,略感寬慰,忙問:“張良,你看怎麽辦好?該問的地方都問過了,該怎麽辦好呀?”

“咱們都別著急,事到如今,急也沒用。不管怎樣,大叔大嬸還得保重身體。你們在家等著,我再到娜麗絲家去一趟。”張良強打精神安慰二位老人,自己心裏也是沒有底。一個沒經曆過什麽大風浪的青年學生,女朋友失蹤,確也有些難以承受。說罷,他便離開了蘭巒家。

張良來到了景山大街娜麗絲家。娜麗絲已經不像過去那樣熱情友好,對張的到來,既不表示歡迎,也不拒之門外。張良進了會客室,很有禮貌地、慢慢地用英語問:“娜麗絲小姐,我和蘭巒都是你的朋友,交往雖說不是很深,但互相還很尊重。我們把你當作最可信賴的朋友。蘭巒每周來三個晚上向你學英語,我們也都放心。可是就在兩天前,蘭巒在你這裏學英語後,就沒回家。你知道,蘭巒的失蹤,造成許多人的痛苦。娜麗絲小姐在美國也是有父母的女性,難道你麵對這樣一種悲慘事件會無動於衷嗎?我很誠懇地希望你告訴我,蘭巒現在哪裏?”

娜麗絲被張良這麽一說,舉止有些不安,喝了口水,又沉下了臉說:“我已經答複蘭巒的父親了。兩天前蘭巒沒到我這裏來。再確切一點說,蘭巒已經好久沒來學英語了。”張良絕望地又問:“可否請娜麗絲小姐問一下依德蘭或馬克尼二位先生是否見過蘭巒?”娜麗絲急了,趕忙說:“這太荒唐了,依德蘭是我的丈夫,如果他知道蘭巒小姐的去向,我自然也會知道的。”

這時,依德蘭進來了。他也不與張良打招呼,便問娜麗絲:“他來幹什麽?”

“找蘭巒小姐,我告訴他,蘭巒已經不來了,他不信,他要問問你或馬克尼。”娜麗絲向依德蘭介紹得很全。依德蘭斜視了一下張良,很粗暴地說;“這裏沒有你要找的小姐。這裏是軍調處美國軍官駐地,不歡迎外人到這裏進進出出找人。你的問題,我已經回答了。你應該立刻離開這裏。”

十天過去了。蘭巒仍無下落。蘭巒父親到處貼尋人啟事,作用不大;到處送禮求人,也無濟於事。一種不幸的陰影,壓得蘭巒父母和張良透不過氣來,都有些精疲力竭。

一天下午,張良媽媽接到蘭巒爸爸打來的電話,說蘭巒已經有消息了,說他要乘火車去天津接蘭巒,並說告知張良快去他家等著。

張良得知這一喜訊,激動得要哭,他趕緊跑到蘭巒家,拉著蘭巒母親的手說:“這可好了,蘭巒終於找到了。”蘭巒母親拿出一個小紙條,遞給張良說:“這是蘭巒的來信,快看看吧。”

小紙條寫得很草,隻有一句話:

“爸、媽、良:我受騙,被美國人劫持到天津,已病。幸遇好人,快拿錢來,到桂花院接我。詳情見麵再談。蘭 1月14日”

張良哭了,哭得很慘,還捶胸頓足地罵自己:“是我害了蘭巒。當初如果不是我提議去北海公園滑冰,也不會碰上娜麗絲;如果我堅持不讓蘭巒到美國軍調處去學英語,也不會讓蘭巒遭到陷害。我怎麽這樣糊塗,這都是我的過錯。是由於我的無知、幼稚、簡單而害了蘭巒。我對不起蘭巒呀!”蘭巒母親聽了也跟著心酸,忙說:“是蘭巒這孩子不聽你勸告,才出的事。和你沒關係,快別這樣,蘭巒就回來了。”

張良恍然大悟,站起來說:“我要去火車站接蘭巒。”

“也不知他們坐哪趟火車來?”

“不管它,我一直在火車站等著他們。”張良說著走出了蘭巒家。

蘭巒的父親到了天津,找到了桂花院。恭恭敬敬地向老鴇說明來意。老鴇說:“我也很可憐這孩子,受騙上當,而且她已經病得不輕。當然你們也不必擔心,這病是可以治好的。但隻是我們是靠吃這碗飯的,不賺錢可也別讓我們賠錢。送這孩子來的時候,來人從我這裏拿走了不少金子。這可怎麽辦?我想你是個明白人,可不能讓我們這些吃剩飯的人再挨餓吧!”蘭巒父親一聽就明白,立刻說:“我帶來了十多件金首飾。”說著蘭父打開一個小布包,拿出了一小部分,放在自己的衣袋裏,然後將一小布包金子遞給老鴇說:“請收下,你能通知我來接,就已經說明你是個大慈大悲的人。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好處的。”蘭巒父親見老鴇已將金子收下,便說:“能不能現在我就把女兒帶走?”

“可以。”老鴇聽到這幾句動聽的話,又拿到了錢,便繼續說:“你們回家之後,不要聲張,先給孩子看病,讓孩子把這檔事兒忘掉吧。”說罷帶蘭巒父親去領蘭巒。

蘭巒躺在一個小屋裏的床上。小門一開,蘭巒一頭栽到爸爸的懷裏,嚎啕大哭。爸爸見女兒骨瘦如柴,蒼白而發青的小臉上沾滿了淚水。他心如刀絞,老淚橫流,雙手把女兒摟在懷裏,顫顫抖抖地說:“孩子別哭,找到你就好。這是菩薩保佑你,終算碰上了個好人。張良這幾天跑遍了北京城找你。都急壞了。現在你媽媽他們都在等你回家。孩子咱們快走吧!”

蘭巒本來就是個體弱多病的女孩子,又遭此難,身體像散了架子似的難以支撐。在火車上,她靠在爸爸的身旁,還能堅持。火車到達北京時,蘭巒已經難以起步。爸爸隻好背著女兒,走出站台。

張良一見蘭巒父女,趕緊上前把蘭巒背了起來。蘭巒在張良背上緊閉雙眼,一言不發,聽到張良說,“蘭巒,我找得你好苦。今天回家了就好。咱們再也不能分開了”。蘭巒的眼角流出了一珠珠淚水。

蘭巒母親見到女兒又是一場大哭。

蘭巒在全家陪同下,到了醫院。

醫生經初步檢查,認為蘭巒下部受傷很重,便責怪家屬為什麽不早些來治。當醫生得知患者是被壞人所害,則深表同情地說:“受傷處已經潰爛,應立即住院。我將和其他醫生商量,不論采取什麽治療方案,我們都要努力把這姑娘治好,讓她健健康康地出院。”

家人包括張良為了讓蘭巒靜心養傷治病,使她在精神上不受外界任何影響,探視時,都和蘭巒談些開心的事,對她的遭遇隻字不提。蘭巒在媽媽晝夜陪同下,像似一隻受了驚嚇的小鹿,靠在媽媽身邊,一動也不動,終於很自然地排除了她難以忍受、難以擺脫的恐懼感和自卑感。

幾天之後,在家人和醫生的精心護理和治療下,蘭巒的身體和精神狀態複原了。

蘭巒出院後的一天晚上,她慢慢地、斷斷續續地向家人敘述她慘遭陷害的經過。

陽曆年那天,張良勸我不要再去娜麗絲家。當時,我雖然沒有表示什麽,但我是聽進去了。我決心在過陽曆年的第四天,到娜麗絲家去說清楚,我不再去學英語了。我還帶上了一個新買的布娃娃,作為禮物送給娜麗絲,以表感謝,留作紀念。

1月4日,我到娜麗絲家,向她說明來意。娜麗絲一個人在屋裏。她對我不再來其住處學英語,既不驚奇,也不挽留,卻倍加熱情地對我說,“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多聊一會兒吧。”她還拿出糖果和飲料招待我。依德蘭這時進來了,娜麗絲忙迎上去,把他拉在院子一旁,咕噥了一陣。然後,依德蘭沒有進屋,走了。娜麗絲進屋後,仍然是陪著我又說又笑,一如既往。我不願在她家再磨蹭時間,就向她表示,以後再來看她。這時,她立刻站起來說:“蘭巒小姐不再來學英語了,我們的見麵機會也就不多了。為了紀念我們之間的友好相識,我也送你一個小禮物,請稍等。”

娜麗絲離開屋子後,我也不好立刻不辭而去。等了一會兒,馬克尼和戴維斯從門外闖了進來,後麵還跟了一個美軍模樣的人,卻不見依德蘭和娜麗絲。當時,我有些怕,有些緊張,忙說:“我正要回家,請各位轉告娜麗絲小姐,以後再來看她,告辭了。”當我快步走到門前時,馬克尼立刻跑到我前麵,用左手擋著我的去路,右手搖晃著酒瓶說:“親愛的蘭巒小姐,我們早就是老朋友了,今天請你留下,和我們坐坐,喝點輕度酒,談談英語,讓你好好領略一下美國朋友的好客精神。”另外兩個美國佬發出叫人惡心的淫笑。我這時被嚇傻了,推開馬克尼就往外跑,那個叫戴維斯的美國佬雙手從後腰把我抱住,把我拖到另外一間屋子裏。我急了,用勁掙紮,已無濟於事,大喊救命,也沒有任何反應。他們把我丟在床上,三個人全進來,關上了門,隻聽馬克尼說:“蘭巒小姐,你不要怕。我們都愛上你了。你不要回去了,跟著我們,會比在你家裏舒服得多。”聽了一些下流話,我急哭了。我一麵大叫娜麗絲,一麵盡力推開他們。當時哪裏會有娜麗絲的回聲,哪裏還有力抵抗三個美國佬。我就這樣上了他們的圈套……

第二天,我要他們放我回家,他們不理。約在上午8點鍾左右,馬克尼和另外一個美國軍人架著我的雙臂,堵上我的嘴,用卡車把我載到了天津。幾天後,戴維斯和另外兩個軍人也到了天津。他們幾個人像野獸一樣糟蹋了我十多天。在天津我苦苦哀求讓他們放我回家。他們包括馬克尼在內根本不理我,整天飲酒作樂,一句人話也沒有。當時,我的傷勢已經很重了,已經不能動了。我感到已經絕望了,曾幾次找機會自殺,由於他們輪流看得緊,都沒死成。

我偶爾聽到馬克尼和戴維斯說,他們就要由天津乘軍艦回國。這時,我自己暗暗在想,他們不肯放我,無非是怕我回北京鬧事,為此他們在回國前,有可能偷偷把我打死,殺人滅口。如果他們要打死我,正合我意。我已經被他們弄得半死,已經沒臉再活在人世,不如一死了之。然而,這幾個野獸般的美國兵不僅不殺我,也不讓我自己死。他們要在回國前滅絕人性地折磨我。等調防時間一到,他們便登上軍艦,一走了之。

他們就是這樣做的。

這天,在我不知身在何地,又不知道外界發生什麽事的情況下,馬克尼等人登船離開了天津。他們臨行前,和往常一樣,把我反鎖在屋裏。

第二天,小屋的門打開了。進來一個中國人,估計是房屋管理人員。他發現我躺在牆角下,以為我已經死了,便破口大罵:“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你是心甘情願地讓人家糟蹋。這好!人家走了,你也被弄死了。這就是當吉普女郎和妓女的下場。”說著,他走到牆角踢了我一腳,才發現我還活著。

我掙紮起來,忙說:“這位好人快救救我!我是被美國人馬克尼綁架來的。我是好人。”

“還活著,在這裏跟美國兵鬼混的不是妓女是什麽?真丟人!還說是好人呢!一個姑娘家墮落到這步田地。”

“不是的,我是北京的女學生。好心人,求你救救我吧!放我回家。”

“凡是跟美國兵鬼混的女人都這麽說。我怎麽救你?我還是把你送到桂花院,讓他們去救你吧!”他接著又說,“這樣的事也不止你這一起。我隻能這麽辦。哪裏來,就往哪裏去。這是給你找個出路。否則,你死在這裏也沒有人管。”

就這樣,我被此人推推拉拉地送到了桂花院。

桂花院掌櫃的還算有良心,對美國兵糟蹋中國姑娘就很有氣。當我被推進桂花院時,老鴇就已經猜出了我的遭遇。老鴇發現我的病很重,還破口大罵了幾句美國佬。當我跪在地下、求她給我爸爸發封信,並告訴她,我家會有黃金給她。這老鴇發現我已病得很重,又聽說可以獲得黃金,便發了善心,才把我寫的那個小紙條郵寄了出來。

* * *

這個事件就講到這裏。

王司令看大家還沒有什麽大反應,便接著說:這是一件比沈崇事件還要慘的慘案。有人會問,案情如此悲慘,為什麽不告發?

回答很簡單,告誰?誰告?像這樣一個無頭案,腐敗的國民黨政府受理嗎?靠美國打內戰的蔣介石政府敢向美國提出交涉嗎?政府不為民做主,作案人又逃之夭夭,告發又有什麽用?

全國還沒解放,人民還沒翻身,能怎麽辦。我看,先把這個天變了再說吧!我們這些搞新聞、搞外事的,隻能牢牢地記住這件事,或許將來能有用。

王司令講完這個故事後,在座的各位還是目瞪口呆地等王繼續講,似乎這個事件還沒有完。

王司令又發話了,他說:“沒聽夠?等吃完午飯,下午我帶你們去見一位沈陽老住戶許先生,讓他給你們講一個在沈陽發生的涉外事件。”

這時,我爭先表態:“今天的聚會收獲不小。王司令講的涉外事件,我很感興趣。我將把這類涉外事件的細節,一一記錄下來,說不定以後會有用。下午我一定去。”

當天下午沒找到許先生。王司令決定先把事件的梗概向我介紹一下,他說:“許先生跟我講的這個涉外事件,就發生在他身邊。”

許說:1945年冬天,我住在沈陽小南門裏的一個筒子樓的樓下,左鄰右舍全是為生活奔波的普通老百姓。沒過多久,隔壁搬進來一家新戶,是母女兩人。母親約有50多歲,沉默寡言,對人和善;姑娘約有20歲左右,是個正在讀書的女學生。這姑娘長得很美,也很活潑,見人總是笑眯眯的、很有禮貌地點頭打招呼,走起路來總是蹦蹦跳跳,嘴裏還不停地唱著歌。可能是我們要做新鄰居,彼此很自然地就產生一種信任感。當天晚上,這姑娘還主動到我家來,和我妻子聊了很久。從此以後,我妻子也到她家看看她母親。她母親雖然情緒很低沉,寡言少語,但對我妻子的關懷,十分感激。就這樣,我們兩家一開始就相處得很融洽。

從接觸和交談中,我得知,她叫風琴,原籍山東。她父親在1945年東北光複前幾個月,經商賠了本得大病死了。母女二人靠原有的一點積蓄維持生活。

風琴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姑娘,每次學期考試中,她都是名列前茅。從日常接觸看來,她還是一個很孝順的姑娘。

風琴年紀不大,很懂事,她為人和善,心地善良,對鄰居一向和睦,友好熱情。

我們兩家經過一段較長時間的相處,關係較為密切。她母親也不時到我家來串門。逢年過節,甚至遇到偶爾的需要,兩家還相互送一送好飯菜;有時還一塊去逛逛商店,看看電影;有時還聚在一起聊聊天。

當時中國,外患剛去,內戰又起。社會狀況混亂不堪;經濟局麵更是一言難盡:物價上漲,通貨膨脹,一捆鈔票買不上一包火柴;工廠停工,失業倍增。

一天,風琴非常傷心地告訴我,她們母女的生活已經有些難以維持。為了養活媽媽,她決心放棄升學計劃。

風琴的苦衷、我很理解。當時,全城的百姓都在死亡線上掙紮,叫苦的何止風琴母女二人。我對她隻能說幾句同情的話和感慨的話,除此之外,我也無能為力。

沒過幾天,風琴一個親戚把她介紹到美國人大院( 院內有美國駐沈陽總領事館、美孚石油公司等美國駐沈陽常駐機構 )去當事務員。這份工作雖然緊張一些,但月薪還不算少。因此,升學深造一事隻好以後再說。

從那時起,我發現她母女的生活狀況略有穩定,風琴的情緒也略有好轉。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已過去了五個多月。在一個月光明亮的晚上,風琴不知為什麽,直到深夜還沒回家,她母親有些著急了,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趟一趟地到大門口,看看路頭上有沒有女兒的影子。

大約在夜裏1點左右,我們都被樓外的車聲和捶門聲驚醒了。我很奇怪,我們那個小陋巷,從來就沒進過什麽車。沒多久,就聽到樓下開門的鐵鏈聲和皮鞋聲。我們一聽到皮鞋聲,都嚇壞了,好像鬼子又來了。我們這些老百姓當過亡國奴,當年,我們在日本帝國主義的鐵蹄統治下,一聽到日本鬼子的皮鞋聲,就嚇得心驚膽戰。此刻,聽到皮鞋聲,誰都不敢出門。我們立在自己的屋門旁,隻聽到一個男人的重腳步跨進了風琴屋門,還聽到風琴母親的驚叫聲和風琴的呻吟聲,接著就是那個男人離開風琴家、走出樓門的皮鞋聲。我已按捺不住,想出去看個究竟。我妻子拉住我不放。我妻子當時說,風琴有災你去也救不了,無災你去也沒有用,究竟是否有災也還難說,先不要匆忙行事。我覺得妻子說得有道理。

第二天,風琴病了,沒去上班。早晨,我們去看她時,她還沒起床。我們從她母親那裏也沒了解到風琴生了什麽病,估計是工作太多,把她累壞了。既然她媽媽不願多說,我們也就不便多問。看到風琴已平安無事睡在家裏,我和妻子也就放心上班去了。

晚上,我去看風琴,使我大吃一驚。她的麵孔顯得很憔悴,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完全消失了過去的健康活潑。說起話來,有氣無力。坐在旁邊的她母親,不多說話,一雙眼睛也哭紅了。在這情況下,我對風琴的病情和昨夜發生的事,也沒敢問,僅對她身體不適,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從此,風琴的清脆響亮的聲音,再也聽不到了,她那天真活潑的樣子,再也看不到了。

風琴因病已經十多天沒上班了。她母親為女兒的病整天哭哭啼啼、很傷心。風琴得的是什麽病?誰也弄不清。我作為鄰居,除了說上幾句安慰的話,別的什麽忙也幫不上。

一天,我下班回家,發現風琴母女兩人已經搬走了,還給我留下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道:“許先生,承蒙關照,不勝感激,小女病重,須遷居治療。走得匆忙,恕我不辭而去。我們為鄰,相處和睦,從此離去,卻非所願,能否再逢,不此之圖。如有來尋,告他已去。也勸許先生,不必尋找。切望鑒諒。”

這張小紙條使我既驚奇、又擔憂。驚奇的是,這小紙條寫得如此之好。我原以為風琴母親僅是位寡言少語、操持家務的婦女,萬萬沒想到,她的文筆功底如此之深。小紙條寫得楷書清秀、文字精煉、麵麵俱到、流暢得體。從這張小紙條,可以大膽地看出,這位母親顯然是位內秀不露的奇女子,而我糊裏糊塗地和她相處這麽久,卻沒有絲毫發現;擔憂的是,風琴母女經濟情況很不好,能到哪裏去安生呢?

第二年的春天,是1948年,國內形勢十分嚴峻。遼沈戰役前夕,沈陽市內,政治氣氛緊張,貧困逼人,怨聲載道。老百姓在表麵上不敢多說,都吃過偽滿時代“莫談國事”的苦頭,但背地裏,很多人在詛咒腐敗的當局政府,希望解放軍早日進城。我和幾個老朋友、老同事也沒有心思做什麽事,我們常常聚在一起,偷偷地議論有關國內的發展形勢。

有一天,我和兩位老同學,為了減輕一下內心的苦悶,一同到街上去散散心。三人信步走進了太原街“海星餐廳”。

三個人在餐廳就座,不是為了吃什麽,而是以喝茶為名,利用這方雅座聊聊天。說來,實在讓人驚奇,前來送茶的侍女不是別人,出人意外的竟是她----風琴。

我知道,當時在這裏的侍女是個不受尊重的工作,就是陪人喝酒的“女招待”。我對風琴幹這一行十分驚訝,為她十分惋惜。這個天真的高中畢業生,也是一個充滿了美好幻想的女孩子,為什麽淪落到這個地步。這是為什麽?一年多來,我一直沒放棄尋找她們母女的念頭,仍然想幫助她們解除一下困惑,至少是想關照她們一下。萬萬沒想到,今天相遇,她已落入到如此慘境。這不讓人心疼嗎?當時我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風琴見狀,什麽也沒說,斟上茶就走開了,再找就沒有人影了。

我也沒有心思久坐,喝完茶便與朋友起身離開了“海星餐廳”。當我正走出餐廳正門時,風琴從旁走過來,什麽也沒說,卻偷偷地往我手裏塞了一張小紙條。這紙條不大,上麵寫了幾行字,字跡也比較潦草。紙條上寫道:“許先生,你好!看到你思緒萬千,明朝有空,請到民族街77號一敘。風琴”

我們三人分手時,我把這件怪事告訴了他們。他們聽後,都很感慨。

第二天,早飯後,我就去民族街拜訪老鄰居。找到77號時,風琴還沒起床,似乎她昨夜睡得很晚。她惺忪著睡眼,一張瘦小的臉,顯得越發蒼白了。

我隨風琴進屋。房間很小,沒有什麽家具,一張單人床靠在牆邊。我立刻聯想到她母親,便脫口而出,我問:“我們有一年多沒見了,你母親身體好嗎?”我邊問邊自動地坐在床邊的一把椅子上。過了一會兒,我發現剛才提問的事,沒聽到風琴有什麽反應。抬頭剛要再問,看到風琴呆呆地靠在門框邊,一言不發,兩顆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裏轉來轉去。我感到奇怪,有些尷尬,也不敢多問,便用略有安慰的語氣說:“風琴,好久不見,我真有些想你們。你們匆匆走後,我和我老婆很著急,很擔心,也不敢到處去找你們。從昨天相遇,我就想找你好好談談。我決心要幫助你擺脫困境。希望你也別把我當外人,有什麽難處,盡管跟我說。”

這時,風琴才淒然地說:“許先生,我們做鄰居的時候,多蒙你們關照。你們為我母女所做的一切,我將永遠不會忘記的。當今的社會如此的可怕,就沒有好人,如此的黑暗,竟看不到什麽希望。能夠遇上像你這樣仗義執言的好人,我才敢講真話,講心裏話,才敢把心裏的苦水全倒出來。”

“你就大膽地說吧!我一定要幫你!”我很想快些知道她母親的情況。

風琴很激動地說:

“許先生,我要向你訴訴冤啊!我有殺母之仇要報,有被人汙辱的冤要伸!”這時,她已經不再克製自己,放聲哭了起來。

風琴這麽一說,讓我愕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她所說的仇和冤,從何而來。當我走近她,勸她不要激動時,她放聲大哭地說:

“我娘已經死了。”

我聽後又吃一驚。風琴一麵哭,一麵對著她母親的照片,雙腿跪下,連聲叫道:“娘,您死得慘呀!死得冤呀!我相信許先生會幫我,為您伸冤,為您報仇的。您老人家在九泉之下瞑目吧!”

風琴哽咽得發不出聲來了。我勸她不要過於悲傷,仇要報、冤要雪,但必須從長計議,把眼光放遠些。風琴說:“我明白,在這個美國佬是太上皇的年月裏,也許是沒有什麽希望報仇了。至少,我請許先生把我母女的冤情、不幸的遭遇寫下來,一旦需要,就公諸於法庭或民眾,能讓人人都知道美國佬在中國留下的這些罪惡。”

(編輯網文,原作者:程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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