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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聞和誤解——美國女人賽珍珠的中國遭遇(組圖)

(2009-04-20 16:03:41) 下一個

在現今的南京大學校園裏,有好幾處名人故居,除了北園的何應欽公館,南園的孫中山居所和拉貝故居外,還有北園西牆根下的賽珍珠故居,現在是南京大學科技實業集團公司和南京大學產業辦公室的辦公樓。1998年10月17日,美國前總統喬治 ·布什訪問南京大學並接受南京大學授予的名譽博士學位,次日上午曾專門參觀了賽珍珠故居,表達對這位以中國社會為作品主要內容的作家的懷念。他告訴中國朋友,像千千萬萬美國人一樣,他當初對中國的了解,以至後來對中國產生愛慕之情,就是受賽珍珠的影響,這些都是從讀她的小說開始的。美國波士頓大學教授傑姆斯·C·湯姆森在《華盛頓郵報》發表文章稱:“在她(賽珍珠)40年異乎尋常的多產的作家生涯裏,賽珍珠贏得了千百萬忠實的美國及外國讀者。她向美國提供的中國和中國人民的生動形象,一直延續至今。盡管政治氣候在不停的變化,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於有了賽珍珠,一代代美國人才帶著同情、熱愛和尊敬的目光看待中國人。”“賽珍珠對美中兩國最大的功績還是她在美國人民的心目中創造了一個中國人民不可動搖的良好信念。”

賽珍珠生於美國弗吉尼亞州,4歲時被任在華長老會傳教士的父母帶到了中國清江浦(今江蘇淮陰)。1894年隨父母移居鎮江,後來就在中國接受教育,先後在鎮江市私立女子中學(今鎮江第三中學)和上海讀書,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因崇拜中國清末名妓賽金花,自己取名賽珍珠。17歲時賽珍珠回到美國,進入弗吉尼亞倫道夫-梅肯女子學院學習心理學,畢業後又回到中國,任教於母校——鎮江崇實女子學校。1917年春天,與美國農藝師約翰·布克(John Buck)結婚。之後,夫婦倆去安徽宿縣工作,後到南京定居,雙雙在金陵大學(南京大學的前身)任教,大多數時間就住在這座小洋樓裏。1922年,賽珍珠在這幢洋樓裏開始文學創作,尤其以反映20世紀上半葉中國農村生活的長篇小說聞名於世。1932年獲得普利策文學獎,1938年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瑞典皇家學院在授予賽珍珠諾貝爾文學獎時,盛讚她通過自己質地精良的文學著作,使西方世界對中國人民有了更多的理解與尊重,這些作品還賦予西方人一種中國精神和彌足珍貴的思想情感,“正是這樣的情感,才把人作為人類而在地球上連接在一起。”

現今的南京大學北園的圍牆是後砌的,賽珍珠故居正好在西牆根,是北園最偏僻的所在。這座小洋樓座西朝東(暗合了賽珍珠這位西人對東方中國的態度),兩層,磚混結構,坡屋頂,屋頂有老虎窗。大門入口處有門廊,有四根西方古典風格的圓柱支撐。正是在這所普通的洋房裏,賽珍珠和她的丈夫布克(時任金陵大學農學院教授,賽珍珠任金陵大學外文係教授)帶著他們的女兒度過了十多年的時光,也就是在這所房子裏,賽珍珠寫出了她的處女作《放逐》和後來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大地》等眾多作品。


賽珍珠故居

在這所房子裏,賽珍珠也就是布克夫人一邊做著家庭主婦(據說她連縫紉和烹調也常常是親自動手的),一邊寫作。1933年11月28日,中國作家兼翻譯家章伯雨曾來拜訪賽珍珠,後來寫成《勃克夫人訪問記》,文中較詳細地記載了見到賽珍珠以及這所房子的情況。那是一個連綿陰雨後的爽晴天,“在夕陽渲染的整個西天通紅的下午,我獨個兒攜著一封譯過她的《青年革命家》的我的介紹信,站在一座因為生了白蟻而在大加修理的,還有兩個油漆匠在戶外修飾窗欞的精美洋房前。”但當時賽珍珠不在家,她家的女傭說女主人每天上午在樓上寫作,什麽人也不準上樓,外出辦事、訪友通常在下午。章伯雨正要離去時,賽珍珠正好回來了, “一個戴著寬邊帽子,穿著一件夾大衣的看來不過三十左右的西洋少婦模樣的女人慢步地走來……”當章伯雨自我介紹後,賽珍珠“親切而愉悅地”接待了他,並將他引進會客室,“這間精致的會客室,裏邊四周圍的書架上擺滿了很整齊的硬皮書籍,壁上掛著幾幅中國畫,一個靠在燭台下的桌上排列著一堆大的小的各種顏色的印章,她請我坐下後便在我對麵的一張椅上坐下,這裏的溫暖好似四月天氣,是沿著四麵牆壁上爬伏著的熱水汀發出的暖氣。她已脫去大衣和帽子,她更顯著不如我想象的那樣蒼老,雖然她已是過了四十歲的人,但年歲好像並沒有折磨了她的使我驚奇的美麗容貌,而且從她幽靜的態度和從容的談吐中增加了我認為她是真實的具有東方女性的性情的心理。”章伯雨的文字雖然現在讀起來不怎麽順當,歐化得厲害,但她對賽珍珠和她的住所感覺是相當好的,這仍然可以從他文章的字裏行間看出來。

傳聞與賽珍珠有戀情的徐誌摩也曾到這所房子裏拜訪她。如果確有此事,那應該是 1924年,印度詩人泰戈爾訪華,徐誌摩為其擔任翻譯,在南京一次歡迎泰戈爾的宴會上,賽珍珠與徐誌摩相識並開始他們的交往,後來徐誌摩曾到賽珍珠家中拜訪。關於這段交往,據說賽珍珠生前曾透露給她的兩位好友莎拉·布頓和諾拉·史迪琳。賽珍珠去世後,她們公布了這段“風流韻事”。莎拉說:“賽珍珠有個中國情人,這就是有中國拜倫之稱的徐誌摩。”諾拉寫的《賽珍珠傳》更是將賽珍珠和徐誌摩之間的交往大加渲染。事實究竟怎樣,當事人生前並未明確說及,其他人也就隻好猜想和揣摩了。

在這座房子裏,賽珍珠的與布克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兩人1934年離婚。1935年賽珍珠回到美國定居,這一次她永遠離開了她深愛著的中國,永遠離開了這所房子——在這所房子裏,賽珍珠酸甜苦辣的滋味算是都嚐到了。1937年南京淪陷後,一批富有正義感的國際友人曾在這所房子中居住,如金陵大學的貝茨博士、史密斯博士,基督教青年會的喬治·菲奇,北方長老會的米爾斯牧師等,這幾位當時都是南京國際安全委員會的成員。在《拉貝日記》一書中,我們可以看到不少這幾位寫的報告和信件上均注有“南京平倉巷3號”的字樣,指的就是賽珍珠的這所房子。居住在這裏的幾位美國人是拉貝最重要的合作者,拉貝稱這裏是“南京國際安全委員會”的“智囊團”,《拉貝日記》多次提到這個地方,據其記載,1938 年1月23日,拉貝曾來這裏慶祝南京國際安全委員會總幹事菲奇先生的55歲生日,日記裏這樣道:“我送給菲奇先生的是兩隻活鴨。但是他們很瘦,可憐的家禽已經很久沒有進過食了。”鴨子是南京人主要的肉食,當時南京的普通百姓,“很瘦”的鴨子也是吃不上的。

賽珍珠後來回憶南京的生活仍充滿留戀之情:“在這裏,我生活的一部分是在金陵大學、東南大學和後來的南京大學教書,教授英國文學……我住在南京的一所舊磚瓦房裏,房子四周是我喜歡的大花園。在那裏,我種樹栽花,我丈夫培植蔬菜。我們在花園裏,夏天在這裏進餐,朋友們帶著孩子同我們一起在這裏遊憩。” (這裏所說的“舊磚瓦房”應該不是現存的這所洋房。1927年3月,國民軍入南京,賽珍珠一家為避戰火離開南京,一年以後回來,住房被大火燒毀,這被燒毀的房子可能就是“舊磚瓦房”。)一直到死,賽珍珠也無法將中國忘懷,對她來說,中國的許多地方都讓她有家的感覺,而在美國她卻有種離家的失落感。雖然,在西方人的眼中,賽珍珠是一個令人尊敬的中國文化的深刻同情者和積極譯介者,被奉為中國問題的“唯一權威”和“中國人的第一位美國朋友”,但作為一個作家,賽珍珠的雙重身份是很尷尬的,身為一個美國人,住在西式的房子裏,所寫的卻大都是中國的人和事,她因此長期被中美兩國的文學史排斥在外——何止是排斥,這位要用寫作的方式來報答中國的美國女人在中國這裏相當長的時間裏受到的卻是惡毒的待遇。要惡毒地對待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用黨派的觀點黨派的需要去理解和利用一個人。在中國國民黨那裏,賽珍珠沒好果子吃。她讚揚過蔣介石,但對國民黨政府她也有自己的看法。1938年她在哥本哈根接受記者采訪,當有記者問到中國的前途時,“她指出一個強有力的政府是和平的唯一希望,但蔣介石因無視農民而失去了他的機會。”由於她的言論,中國國民黨的代表拒絕參加她的諾貝爾授獎儀式。在中國共產黨這裏,賽珍珠相當長時間裏也沒有落下好,中國文藝界的極左人士稱她為“美國反動文人”和“美帝國主義文化侵略的急先鋒”,對賽珍珠與中國人民的特殊友誼毫不理會,對她為改變西方人頭腦中的關於中國支離破碎的印象而用寫作做出的重大貢獻,對她在作品中站在中國人民一邊抗議日本軍國主義侵略中國,對她在其主編的《亞洲》雜誌上刊登斯諾描寫中國共產黨的革命紀實《西行漫記》等,也是隻字未提。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鬆訪華,兩個月後,賽珍珠也向新聞媒體宣布自己即將訪華。但就在1972年5月17日,賽珍珠80歲生日前夕,中國駐加拿大大使館給她發來了一封簡短的信:“親愛的柏爾·布克夫人:來信收悉。由於你長期以來在著作中醜化、中傷和誹謗中國人民和他們的領袖,我受權通知你,不能接受你的訪華要求。”沒人知道賽珍珠看到這封信的確切感受。不到十個月,賽珍珠就帶著深深的遺憾與世長辭,時任美國總統的尼克鬆在悼詞中稱讚她是“一座溝通東西方文明的人橋……一位偉大的藝術家,一位敏感而富於同情心的人。”雖然到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以後,中國人才逐漸對賽珍珠有了比較公允的評價,但對賽珍珠在中國的遭遇的反思我覺得還遠遠不夠。那個曾經住在這所房子裏的美國婦人,不少中國人所津津樂道的不過還是關於她和徐誌摩戀情的傳聞以及她與林語堂之間的版稅爭端。

值得欣慰的是,南京大學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與美國霍普金斯大學建起了中國最早的中美文化交流中心,進行著賽珍珠未竟的事業。為紀念她為中美文化交流作出的貢獻,南京大學2000年5月正式給賽珍珠故居掛牌,賽珍珠國際基金會主任梅瑞狄斯·理查森女士、賽珍珠母校——美國倫道夫·梅肯女子學院院長夫婦率領的15人師生代表團也出席了揭牌典禮。小銅牌掛在賽珍珠故居大門上方,上麵用黑色的字簡略寫著這樣幾行:“美國作家賽珍珠(PEARL S.BUCCK 1892-1973)1919年至1934年居住於此,時任金陵大學英語教師,並著有《東風,西風》、《大地》三部曲、《母親》、傳記《異邦客》、《戰鬥的天使》,譯作《四海之內皆兄弟》(《水滸傳》),於1938年獲諾貝爾文學獎。”這座房子周圍的形勢與賽珍珠上個世紀30年代在此居住時的情形相比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想,如果賽珍珠的魂靈能渡過大洋來南京,即使沒有這塊小銅牌,她也能找來這裏——那個穿著夾大衣的布克夫人又站在這門前:這樣的畫麵一晃已經過去了將近70年。

圖文選自《往日庭院--南京老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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