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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好色,但想法當真不是一般見識

(2009-04-18 12:25:32) 下一個


作者不詳

曹氏父子是有名的好色之徒。從老一輩說起,曹嵩帶領舉家老小,自泰山去兗州投奔兒子曹操。曹操手下泰山太守應劭的迎接人馬還沒到,即為徐州太守陶謙秘密派遣的幾千騎假冒,明火執杖,殺人越貨。曹嵩大難臨頭,卻還要帶著一妾逃跑,不幸妾太過肥胖,無法越牆而走。兩人隻好躲在毛廁裏,終於不免遇害。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到時各自飛,這話恐怕無法套用在質性敦慎的老財主曹嵩身上。 

曹操好色的名聲更大。年輕時候,他和袁紹色膽包天,竟然在人家婚禮上抽刃劫持新婦。往後,他一向對有夫之婦很感興趣。曹操要過大將軍何進的兒媳婦尹夫人,連她兒子何晏也一並收養入府。攻打呂布時,關羽請求城破後能將呂布部將秦宜祿的夫人杜氏賞賜自己,後來曹操眼中一瞥,肚裏一輪,幹脆把杜氏和她肚子裏的兒子秦朗帶回了自己家。 

到宛城接受張繡的投降,一日曹操醉,退入寢所,私問左右:此城中有妓女否?既然行軍打仗的大帥興致很高,底下人自然賣力,侄子曹安民便將張繡叔叔張濟的寡妻鄒氏給取來。兩人在軍營裏過上賽過神仙的快活日子。私通的事情傳開,張繡覺得非常丟人,悔而複反,發動個漂亮的突然襲擊,多少找回點麵子。曹操一覺春夢代價不菲:自己右臂中箭不算,賠進長子曹昂和好事的侄子曹安民,折上驍將典韋和良馬絕影。更糟糕的是,長子曹昂讓馬給曹操逃跑,自己遇難於亂軍之中的事實直接導致了曹操原配丁夫人的出走。曹昂是曹操劉夫人的兒子,劉氏早喪,丁夫人就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宛城之變後,丁夫人常說:老家夥把我兒子都害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於是整日哭泣。曹操挺光火,想教訓一下丁夫人,下令將她送回娘家。後來曹操氣兒歇了,又回心轉意, 屈駕到丁家,想接夫人回來。夫人正織布,根本不起來迎接,操撫其背說:看我一眼,跟我一起回家吧!夫人不顧,又不應。操立於戶外,又說: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嗎?遂不應,曹操終於死了心, 總算嚐到愛到盡頭,覆水難收的滋味。 

後人將寧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這樣的聳聽危言掛在曹操嘴邊上,還不施油彩僅以水粉和黑墨廉價地打發他之所謂奸臣臉,蘇門大不以為然:其實曹操並非百分百的寡恩薄情、負義負心之人,尤其對於女眷,大家完全沒有必要刻意相待。如前所陳,曹操登門誠心有請丁夫人鳳還巢的努力,雖然由於夫人的絕決而告無功,但他深感遺憾並時時為念。後來病重時分,自慮不起,還歎道:我前後行意,於心未曾有所負也。假令死而有靈,子修(曹昂)若問我母(指丁夫人)所在,我將何辭以答!前一句總結平生的情事,口氣不小,恰似當初橫槊賦詩,自信到有點說大話的味道。這裏舉一個反例:曾有一位美姬伺侯他白天睡覺,曹操讓她須臾喚醒自己,美姬見他睡得安穩,沒有及時叫醒他,等到曹操自己醒過來,便將此女棒殺了。這個例子正如曹操夢中殺人的故事,象一麵鏡子,照出的是權謀,機變和無情,很難講他能夠於心未曾有所負也。發出類似感慨的後世人物良有以也,比如刁鑽刻薄的富婆Martha Stewart堅稱:她這輩子決沒有對不起過任何人。因此,蘇門以為這前一句作不得數,當不得真。而後一句,入情入理,曹操這番臨終前的靈魂獨白講得委實動情。當發覺丁夫人無意和好之後,他亦曾囑咐丁家的人允其再嫁,然而丁家畏於他的身份,哪裏敢領這份情,故此夫人無奈殘生寂寞。蘇東坡對曹操下過一段精到的評價:操以病亡,子孫滿前,而咿嚶涕泣,留連妾婦,分香賣履,區處衣物,平生奸偽,死見真性。信夫。 

丁夫人之廢揭開了曹氏後宮的新一頁。頂替的卞皇後,乃是曹丕、曹彰、曹熊和曹植的母親。盡管卞氏出身邯鄲妓女,年二十才被曹操納為妾,可她生下的三個兒子丕、彰和植都是響當當作皇帝的材料。曹操當然沒有因為她的出身問題虧待她、對她的晉封有所保留,原配丁夫人一走,他便把卞氏扶了正。這種做法也影響了其他幾代人立後的觀念,曹丕的郭後,由妾擢升正妻,曹睿的毛後,出身河南的平民之家。因此,曹睿的王妃虞氏曾經報怨說:曹家有個傳統,喜愛賤貨,從來不尊敬正派世家。

曹操好色一生,權重一時,宮幃相當龐大。出於為女人們著想,曹操早年曾經主張這些人在他百年之後當盡行改嫁。考慮到當時,前有劉向的《列女傳》和班昭的《女誡》,後有張華的《女史箴》,在社會上大行其事,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義。曹操的想法當真不是一般見識,這一做法和曹魏政權為刺激人口增長而鼓勵寡婦改嫁的政策保持了高度一致。可惜,臨到快咽氣的時候,他私心病又犯了,自食其言,提出一個荒唐的要求:低級妃嬪被要求到銅雀台,設立六尺之床,掛璤帳,擺設祭品。逢每月十五,從早上到中午,須對帳歌舞取樂。更要求她們時時登銅雀台,遠望曹操的西陵墓田。不過,由於曹操搞了不少疑塚,也不知她們該盯著哪一個才好。許多人瀕臨死亡方才醍醐灌頂,大悟徹悟,更多的人則死見真性,理智讓位給不切實際的偏執、狐疑、自私、貪財、好色、戀棧,古往今來,引車賣漿、梟雄精英蓋莫能外。幸喜曹操的遺願沒有被嚴格執行,繼承人洞察了其中的奧妙。 

有其父,必有其子。曹丕不愧青出於藍,把老爹的遺囑丟到九霄雲外,從人道主義的立場出發,非但沒有把老爹的妃嬪送到銅雀台去埋沒青春,相反廣施雨露,人盡其材,把曹操身邊人都笑納到自己的後宮裏。把個卞老娘氣得直罵他狗鼠不食。 

曹丕十歲便跟從父親出征,戰宛城的那一幕為其親曆,給他提供了最生動的教材,漂亮女人的重要性得以昭示。和曹操一樣,他並不忌諱娶從敵人手裏搶來的女人- -他最有名的妻子甄氏。這個女子的美名聲震中原,首任丈夫便是門第顯赫的袁紹的二公子袁熙。曹操大破鄴城,年僅十八歲的曹丕就打好了主意,定要趕到父親前麵去見識美人姐姐,所以一進城便直奔袁尚府第。紹妻和甄氏在堂上非常驚懼,曹丕單刀直入說:請讓您的兒媳婦抬頭。婦人特意被發垢麵,或許想混同常人,或許想伺機潛行去尋她那隻顧自己逃命的丈夫,曹丕總算沒有被假象蒙蔽,替她顧攬發髻,以巾拭麵,這才發現果然姿貌絕倫。把她帶回的營地,給老爹一個繼承事實--- “您這麽大把年紀,總不好意思搶兒子的女人吧。曹操固然生氣,可既然木已成舟,又好在廢水沒流外人田,隻得做個順水人情,把甄氏正式賜給曹丕。這事鬧得挺轟動。雖然孔融早熟到四歲就能假正經地謙讓梨子,然而老來卻極不見機,哪壺不開提哪壺,居然拐彎抹角地借此編排阿瞞。他給曹操的信中寫道: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曹操以為孔融研究過誰家的絕對隱私,居然考出這樣石破天驚的高論,虛心請教。沒成想,孔融自稱乃是從曹操把甄氏賜給曹丕這件事情上想當然地推論出來的。他仗著家世淵源,學問高深,官場資格老,輕言慢上,浮華簡傲的文人氣質跟他所推薦的彌衡如出一轍。有點頭腦的人都不難看出,孔文舉實在是自己親手按下了通往地獄的電梯開關。即令曹操不殺他,估計日後曹丕也會要他好看。 

唐突美人而刑坐棄市,孔融咎由自取。但是劉楨的獲罪就有點冤。有次曹丕宴請一班文學同好,席間,他讓甄氏出來拜見,很可能是想向大家炫耀自己漂亮的老婆。當然,仙女一樣的美人誰見了都想多看兩眼,不過大夥都忍了:魏王世子的王妃,可望而不可及,稍不留神還有大不敬的罪名。唯獨劉楨喝多了幾杯,忘記分寸,居然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王妃看。曹丕本人反倒不大在乎:要的不就是這種傾城傾國的效果嗎?皇帝不急太監急,那些少看了幾眼的諸位心裏便大不平衡,眼睛紅紅地跑去向曹操打小報告。曹操大怒,將劉楨下了大牢,本來斬立決的大罪,總算法外施恩,減做勞動教養。 

甄氏之所以流芳千古,一來因為她生下明帝曹睿,所以《三國誌》後妃傳必須給她留有一席之地,再則由於唐人李善造謠,借著《洛神賦》的大名杜撰了一條有關甄氏與曹植叔嫂戀的注解。李善的謠言謬種流傳,非但李商隱錯誤地引用了這個典故,郭沫若也覺得此說有所張本,小說戲劇界尤其對它詭譎的情節表現出經久的熱衷。京戲有梅蘭芳的《洛神》,越劇有袁雪芬的《洛神》,粵劇也有一出《洛水情夢》,至於近年的類似連續劇尤如過江之鯽,層出不窮。大約九年前,學校裏排過一出話劇曹植與洛神賦”( ),內容無非是才子多情(八鬥才的曹植),美人有意(翩若驚鴻的甄氏) 和領袖可憎 (要活煮兄弟的曹丕)一類的陳詞濫調,蘇門觀感有二:首先,飾甄妃的小姑娘盡管派頭不小,卻並無出眾的顏色,算來劉楨先生恐怕是個近視眼,否則何至於被吸引得忘記本份,差點兒作了賈瑞第二;其次,戲中的甄妃與子建青梅竹馬,嘻戲娛情,竟然沒人懷疑過他們應有的年齡---甄妃其實要長子建十歲。也就是說,甄氏總角時,子建未離繈褓;子建總角時,甄氏已為人婦。何來青梅竹馬,嘻戲娛情之說? 

事實是,這個異常美麗女人的身後異常悲慘。看相人劉良固然很早就預見到曹丕會踩著五彩祥雲前來迎娶她,稱她貴不可言,然而他或許沒能看出,或許不願說破千篇一律的紅顏薄命結局。君恩無常,色衰愛弛,文帝的新歡郭後、李、陰貴人既取代了韶華不在的甄氏,太子曹睿和東鄉公主生母的身份自難敵得過郭後榻邊的三言兩語。於是,文帝先將甄氏獨自留在鄴城,後來幹脆借口她有怨言而行賜死。她死後安葬之所在鄴城正是他們倆相遇的地方;她死時依舊被發覆麵,一如他們的相遇,然而這次已不再是出自她的意願,而是來自他的赦令。十幾年的恩情轉瞬雲煙,今日之君王不會重來顧攬發髻,以巾拭麵,相反,他居然叫人以糠塞口,作踐屍身。蘇門讀書到此,不由得掩卷唏噓這樁始亂終棄的大悲劇,麵對跨越千年的寡意薄情尤感驚心動魄。據說甄氏臨終前賦詩《塘上行》曰:念君去我時,獨愁常苦悲;想見君顏色,感結傷心脾。其詩傷而動情,怨而不怒,此時此境,難能可貴。反過來,曹魏史書的官樣文章依然做得十足,聲稱:文帝三次下旨給甄氏封後,甄氏都予以拒絕;皇帝本打算親自去接她,甄氏卻不幸染病身亡。您看,要怪,隻能怪她福淺緣薄,皇帝老兒真可算仁至義盡----我們又一次成功領教了曆史的缺乏人性和史官的喪失良知。 

介紹完上麵這些重視夫妻關係的曹魏家事,我們將引入下麵兩位嚴重輕視妻妾輩的領袖。妻子有如衣服乎?美妾不若駿馬也。 

妻子如衣服是劉備的話。此位織席販履專業戶劉玄德,同擺卦算命的劉緯台、絲綢小販李移子、商店老板何樂當都是公孫瓚的坐上客。他白手起家,當上領導人後講起話來不免仍具有行業特色。類似的,他不是跟關羽張飛說:我得孔明,如魚得水嗎?聽眾張飛賣酒屠豬出身,理解能力有限,估計他對市場裏水產櫃台的情形比較熟悉,所以劉備的比方還容易理解。妻子如衣服,仁厚長者玄德公直言其輕而可棄也,冷酷無情聊見一斑。有紀錄的,劉備曾四次拋下妻子倉惶逃命。第一次,呂布偷襲下邳,俘虜他的妻子,後來劉備求和,妻子才被放還。第二次,劉備替曹操攻打呂布,不料為高順所敗,妻子又為呂布所得,直到曹操平克呂布,夫妻才得團圓。第三次,劉備徐州反叛,為曹操擊破,妻子並關羽俱為操所獲,後來關雲長千裏走單騎,方才逃出生天。第四次,曹操大軍南征,在長阪坡,劉備故伎重演,率領諸葛亮等數十騎丟下妻子逃跑。盡管甘夫人和阿鬥幸運地被趙雲從萬馬軍中及時救出,但劉備的其它兩個女兒不幸為曹純所虜。長阪坡成就了子龍聲震九州的不朽英名;長阪坡也把劉備永遠地被釘在無情無義、毫無家庭責任感的恥辱柱上。嫁給他,妻妾們要隨時準備為偉大艱難的興複事業被丈夫拋棄,她們更須時刻提防敵人色迷迷的眼神---在曹操和呂布手裏出入兩遭,難保不成為杜氏、甄氏的翻版。羅貫中所描繪的糜夫人投井的慘烈收場,無非是他為所謂貞節烈婦做的一廂情願的膚淺定義。對於象劉備這樣的冷血動物,妻妾們根本沒有可能也沒有必要壓上全部生命的砝碼,因為她們所賭者至多不過是劉備眼裏對幾件破皮爛襖的眷顧而已。 

如果說劉備拋妻棄子多為形勢所迫,勉強可以找個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托詞,那麽美妾不若駿馬的曹彰可算是無以遁辭的自私自利和絕情絕義。 

任城王曹彰能騎善射,膂力過人,手格猛獸。此君具匹夫之勇,但從小不愛讀書,隻喜四處嚷嚷要學霍去病和衛青。曹操倒器重這個黃胡子兒子,拜他作大將。他北征烏丸,南拒劉備,居然行軍打仗很有一套,將士全功而返,很出風頭。曹操一高興,便拉著他的胡子稱讚說:黃須兒竟大奇也!。老子的這種欣賞態度把兒子的簡單頭腦撩撥得忘乎所以,錯當老子要把王位傳給他呢,於是直接站到同父同母兄弟太子曹丕的對立麵上。等到曹操前腳剛死,他後腳就來找曹植,假傳聖旨說:先王要召見我,其實是想立你啊。曹子建不傻,似乎早就預見到大哥給他備下的那口沸騰大鍋,心先虛了一半,再說自己的首席智囊楊修已被曹操所殺,目下更缺乏武將的有力支持,而眼前的黃胡子二哥根本不是省油的燈,向來雄心勃勃,能立他便也能廢他。所以子建回答:不可。不見袁氏兄弟乎!曹彰仍不死心,愚蠢地跑去打聽魏王璽綬在哪裏,一副舍我其誰的架式,其實無異授人以柄,自尋死路爾。風聲吹進曹丕的耳朵裏,黃初四年召見曹彰於京都,作點手腳頃刻間便要了兄弟的性命。一說曹彰毒死宮中,一說他私邸暴斃,總之情狀頗為突兀和蹊蹺。卞太後少不得又要搭進許多眼淚,對長子益發怨氣衝天。 

大將曹彰是駿馬愛好者,他之熱衷駿馬與吳主孫權不同,簡直到了目無它物的地步。唐朝李冗《獨異誌》記載: 

後魏曹彰,性倜儻。偶逢駿馬,愛之,其主所惜也。彰曰:餘有美妾可換,唯君所選。馬主因指一妓,彰遂換之。馬號曰白鶻。後因獵,獻於文帝。 

熱愛寵物的名流亙古有之:衛懿公不過把仙鶴封為將軍,上者食大夫俸,次者食士俸;王羲之養鵝,頂多也就不惜破費點筆墨;唐太宗玩鷂,照樣顧忌著魏徵。凡事都得有個度,不是?曹彰不然,他拿老婆驚世駭俗地換了馬。這個度可太過誇張。也許有的讀者不同意:按說,換人的事情屢見不鮮啊。秦國確實用五張羊皮換來那個忘記了糟糠之妻的百裏奚,可是第一老頭兒在楚國無非隻是個奴隸,第二當初百裏奚娶老婆的聘禮就是五張羊皮,所以價錢還算公道;市麵上流行的換妻俱樂部更是拿人換人,童叟無欺,公平交易;化錢買妾的名人多的是,收錢賣妾的名人就相對少見。曹彰可大不一樣,他拿漂亮的小老婆換了一頭漂亮的畜生,不但主動提議換,而且還鼓勵馬主人在自己女人堆裏頭隨便挑,他也還能騎著這畜生打獵招搖。這份瀟灑勁,把往後裝酷的人們都鎮了。李太白就羨慕得不行,寫道:千金駿馬換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乍聽上去,就好象古龍小說裏的人物。心弛神往的李白畢竟不是馬道中人,他之熱心不過愛屋及烏加上點葉公好龍,君不見,五花馬、千金裘都被他呼兒將出換美酒嗎?曹彰將軍把馬道主義空前絕後地發揮到極致,無奈,他同時把人道主義也給遠遠地丟到爪窪國去了。他生性涼薄,不把老婆當人對待,顯然和乃祖、乃父甚至乃兄處理夫妻關係的態度不在一個層次上。 

曹彰這匹飽受爭議的馬喚做白鶻:白言其色,鶻喻其速。甘肅武威出土的東漢馬超銅雀剛好可作一形象注解:天馬行空,四蹄張揚,腳踏傳說中的風神龍雀---它狀似飛燕,恰到好處地襯托出馬的急速。良馬如斯,後因獵,獻於文帝的結局多少出人意料。曹彰花費不少力氣,賠了夫人,擔著惡名才得的好馬,何以會落入他人的馬廄呢?想來,原因不出兩個:一是曹彰自願奉獻,二是曹丕巧取豪奪。若為自願,勢必說明曹彰的愛馬徒有虛名,以妾換馬的行為不過是標新立異的自我表現,而用等價美妾的好馬來討好政敵,其人品又下矣。若為強索,反過來證明他換妾之無功,風流倜儻終究免不了做別人的嫁衣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曹彰的出格行為開創風氣先河。其實曹操兒子一輩裏,漠視妻妾家庭的價值觀念在曹植身上也早有印證。例如他著名的《白馬篇》雲: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邊城多警急,胡瞄數遷移。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作者讚揚幽並遊俠兒以建功立業的名義,合理化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的無理行徑,不知是否受到二哥曹彰的啟發。蘇門甚至懷疑曹彰為創作原型也未可知,詩中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與曹彰的豪言壯語丈夫一為衛、霍,將十萬騎馳沙漠,驅戎狄,立功建號耳,何能作博士邪?,詩中的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與曹彰說過的被堅執銳,臨難不顧,為士卒先,意境何其相似?唐李白亦作《白馬篇》,不過他沒有象曹植走得那麽遠,去掉拋棄家人之筆,添入英雄歸隱結尾,比起少年曹植的理想主義和意氣風發更多出幾分滄桑老成。 

愛妾換馬所表現的放誕率性,被解讀成豪俠瀟灑,於是樂府就多了這個詩目。據《樂府解題》載:《愛妾換馬》,舊說淮南王所作,疑淮南王即劉安也。古辭今不傳。彼淮南王非此任城王也。但由於缺乏有力證據支持淮南王的逸事,我們姑且把這筆糊塗帳仍算在曹彰曹子文身上。加入吟詠行列的名人包括:梁之簡文帝肖綱,美少年庾肩吾和劉孝威,隋之僧法宣,唐之張祜。其中,尤以張祜的愛妾換馬第二首最佳: 

綺閤香銷華廄空,忍將行雨換追風。休憐柳葉雙眉翠,卻愛桃花兩耳紅。侍宴永辭春色裏, 趁朝休立漏聲中。恩勞未盡情先盡,暗泣嘶風兩意同。 

張詩綺麗工整,行文流暢,平仄協調,點睛之筆恩勞未盡情先盡一語道破曹彰愛妾換馬的症結所在,後世歌詠相同題材的恐怕難出其右。再多說兩句題外話,隋之僧法宣傳世詩作有二,一曰《愛妾換馬》,一曰《和趙王觀妓》。一望而知,法宣不象是個老實和尚:他日子過得有聲有色,有滋有味,結交顯貴,縱情犬馬,全然不似古佛青燈的苦修生涯。法宣也沒法是個老實和尚:他,一個不應該討老婆、近女色的大和尚,跑來吟詠《愛妾換馬》,這玩笑開得夠大!然而,物以稀為貴,出家人當中敢寫這種題材的實屬少見,故而他的詩略嫌平庸倒也能流傳下來。其詩雲: 

硃鬣飾金鑣,紅妝束素腰。似雲來躞蹀,如雪去飄颻。桃花含淺汗,柳葉帶餘嬌。騁先將獨立,雙絕不俱標。 

平鋪直敘,意像分割,描寫尤其缺乏層次感,無法稱為上品。該詩看不到僧詩裏司空見慣的慈悲、勸善與虛無的主題,相反透著些許香豔,對換妾者飽含讚許之情,不知後代釋學大師們該作何觀感。同道中人,唐之僧貫休更上一層樓,《輕薄篇》中大談鬥雞走狗夜不歸,一擲賭卻如花妾,在不顛不狂,其名不彰的輕薄子手中,妻妾的份量頓時又了輕幾分---同俗人福貴輸給龍二的幾間老宅相比起來,如花美妾自然顯得格外引人注目---敗家也要敗得不同凡響,不是? 

臣蘇門按:曹氏父子,名門之後,帝胄之家。奸雄曹操,獵色不拘一格,不擇門第,不問婚寡,不計深閨軍前,往往橫刀奪愛,為眾所非。所幸,操能善待妻妾,澤及其先房之子女。當中何晏日後成為一代玄學大家,尚曹魏公主,官至尚書,爵封列侯,司馬懿高平陵事變,被作為曹氏勢力加以殺害,並滅族;秦朗素為曹操所喜,常同賓客提起世有人愛假子如孤者乎?,秦朗平素無能,尚能曆三世恒為近臣,知操言不虛。曹孟德用情盡心,老驥伏櫪,養怡永年,盈縮之期,豈非在天?

文帝曹丕,少年老成,文章尤顯跨灶之才,魄力更勝其父幾成,未及弱冠,無視輿論壓力,迎娶敵仇袁熙之妻,本該算作禮教豈為我輩設耶的經典教材。不料,子恒喜新厭舊,始亂終棄,一致天不假歲,英年早逝,婉轉故事流傳後世,梨園弟子歌舞至今。父種孽因,子結惡果。明帝曹睿查明真相,複逼殺進饞郭後,赦令被發覆麵,以糠塞口,一如甄氏舊製。而郭後徒勞之詞,言猶在耳:先帝自殺,何以責問我?且汝為人子,可追仇死父,為前母枉殺後母邪?子恒於地下聽後,可安心否? 

梟雄劉備,數度拋妻棄子,有失人主身份。匹夫呂布尚曉愛護妻女,長者劉備卻隻能甘當小人本色。兵禍戰亂殆非劉備之過,妻子衣裳實乃玄德觀念。試問何人能責難,一眾妻妾無心為衣裳架子生兒養女哉?故劉備年近五旬始得阿鬥,又幾喪長阪坡前。傻人多福,樂不思蜀之輩,焉能享國長久?蓋非天數乎? 

將軍曹彰,孔武魯莽,輕率任性,以貼身之美妾市六畜之一馬,世人側目。彰輕妾婦性命於前,彰性命為他人所輕於後。壯年之際,突遭橫死。齊梁間文人,賞其行而不問其情,慕其風而不讓其義,舍本逐末,無辨是非,殊為可恨。 

夫婦之情,本難棄舍,奈何自顧不暇之時,分身乏術之日,壯士斷腕,霸王別姬,無可指責。和劉備、曹彰截然相反,曹嵩與妾,執子之手,同赴黃泉,似乎就又走向了另一個不值效法的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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