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殺害楊虎城的幕後真凶(組圖)

　　1937年11月30日，楊虎城從歐洲回國，乘飛機取道香港返回大陸，自此便銷聲匿跡。12年後，重慶戴公祠的花台下挖出一具開始腐爛的屍體，經牙醫和親屬辨認，正是楊虎城的遺體。原本去南昌與蔣介石相見，楊虎城為何突然“失蹤”？是誰殺害了這位國民黨高級愛國將領？

　　“西安義舉揭示抗日主張堪稱一代名將，華清兵諫促成國共合作無愧千古功臣”。位於長安韋曲楊虎城陵園裏的“正氣亭”青磚灰瓦，四角飛簷。雕刻在亭外立柱上的這副對聯凝結了後人對楊虎城將軍的最高評價。

　　2006年11月23日下午，園內一片靜謐。“正氣亭”前沿山坡鋪設的五十四級台階，一派巍然。轉過大亭，拾階而上，“革命先烈楊虎城之墓”靜靜躺在北麵山坡一片鬆樹林的正中央，緊鄰的北側是一同遇害的妻子謝葆真和兒子楊拯中之墓，南邊不遠處是另一位夫人張惠蘭女士之墓。這裏是楊虎城將軍最後的歸宿，而五十七年前的陰霾之夜已煙消雲散……

　　被害後慘遭毀容

　　1949年9月6日黃昏，一輛黑色小轎車沿山路疾馳。車上時任保密局西南特區副區長的周養浩臉色陰沉，顯得心事重重。剛到距重慶市區8公裏的海棠溪，轎車被軍統特務楊進興攔停在路邊。周養浩一臉疲憊地接過楊遞上來的一張便條。上麵寫著：

　　養浩兄，某人交由楊進興同誌率領回渝，兄可先行過江回家休息。

　　看完便條，周養浩不動聲色，朝楊進興打了聲招呼，返身鑽入車內，揚長而去。便條為國民黨政府國防部保密局局長毛人鳳親筆所書。

　　當周養浩坐在“中美合作所” 楊家山自己的家裏等待消息時，另兩輛車正翻山越嶺，直奔重慶戴公祠。前麵的救護車上坐著楊虎城及其兒子楊拯中，還有看守楊虎城的特務隊長張鵠；後一輛車拉著楊虎城的秘書宋綺雲及夫人徐麗芳（林俠）、兒子振中（小蘿卜頭），及在獄中出生的楊拯貴和楊虎城的兩個副官閻繼明和張醒民。

　　深夜11點半左右，楊虎城的汽車到達歌樂山腳下。等候多時的幾名特務恭敬地打開車門，把楊虎城架出車外。“請主任在戴公祠暫住兩天，等委員長接見，之後乘飛機去台灣。”望著山上影影綽綽的樓房，楊虎城沒有多說什麽。在特務隊隊長張鵠的帶領下，楊虎城一行登上三百多級台階，來到戴公祠大門前。此時，楊進興、熊祥、王少山、林永昌等4名軍統特務早已埋伏在樓內。


   1937年6月出國前，楊虎城與妻子謝葆真、兒子楊拯中等合影


　　時年不滿18歲的楊拯中腰脊佝僂，捧著母親謝葆真的骨灰盒，被擁進了樓梯旁的一間小屋。楊拯中剛踏進房門，突然，王少山、林永昌手持匕首，狠狠地朝楊拯中腰間刺去。

　　“爸！”楊拯中慘叫一聲，隨即倒地，一口鮮血濺在手裏的骨灰盒上。怕驚動楊虎城，兩名凶手又是幾刀，把楊拯中的腰椎刺斷。

　　聽到兒子慘叫，楊虎城急忙回頭掃視。一前一後的楊進興和熊祥見狀，幾乎同時將兩把利刃插入楊虎城胸膛。“哎喲！”楊虎城重重摔倒在地，痛苦地掙紮了幾下。隨後，宋綺雲、徐麗芳夫婦和兩個不到10歲的孩子也命喪屠刀下。三個多月後，閻繼明和張醒民在重慶大屠殺中遇難。

　　遇害後，楊虎城和楊拯中的屍體被特務們埋入一座花台裏。為了保守秘密，凶手還用鏹水淋了他們的麵部。令人奇怪的是楊拯貴的屍體一直未找到，隻有一塊連著頭發的頭皮。


  

1937年11月，楊虎城生前最後一張照片

　　

　　他不忍對“小蘿卜頭”下手

　　河南省漯河市源匯區大劉鎮周莊，是中原大地上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落，今年88歲高齡的楊輕典就住在村中農家小院內。2006年11月的一個中午，記者推開了這扇院門。

　　十幾天前，楊輕典突發腦溢血，無法說話，也不能進食。在醫院住了沒幾天，醫生建議還是回家治療。“我爺怕是過不了這個冬天了。”孫子楊新華說。掛在床頭一根竹竿上的藥瓶裏，晶瑩的藥液無聲滴落。藥瓶下麵的楊輕典躺在一張破木板床上，不時地輕聲喘息。透過藥瓶，楊輕典一片模糊，就像57年前那個夜晚，身影朦朧……

　　1949年8月27日，毛人鳳向周養浩傳達命令，“除掉楊虎城，要斬草除根！”隨後，周養浩又給在白公館做過行動工作的看守長陸景清、楊家山下達命令。當天下午，渣滓洞看守長楊進興、安文芳、楊輕典3人掩門密謀暗殺計劃。由於楊輕典說自己沒有經驗，恐無法參加行動，楊家山又推薦了王少山和熊祥兩人，讓楊輕典協助。此時，在貴陽黔靈山下的麒麟洞，楊虎城父子3人與秘書、《西北文化日報》主編宋綺雲一家3口分離10餘年後再次團聚，但他們不知道噩夢即將來臨。

　　9月6日晚，在重慶戴公祠，楊拯中、楊虎城先後遇害後，借著夜色，守候在樓內的楊輕典走進其中一間房子，掐住宋綺雲的兒子“小蘿卜頭”的脖子，想悶死他。 “小蘿卜頭”拚命掙紮，小腿不停地亂蹬，楊輕典不忍心再用力。楊進興看到楊輕典半天弄不死“小蘿卜頭”，大罵他是廢物，之後凶惡地朝“小蘿卜頭”捅了致命一刀。

　　在周莊，楊輕典的三女兒楊玲說，平時老人很少說起他的過去，因為他認為那段曆史“很不光彩”。今年4月，本報記者陪同楊虎城之孫楊瀚探望過楊輕典，當時，老人神情木訥，嘴裏囁嚅著“白公館”、“渣滓洞”、“中美合作所”等字眼。當得知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楊虎城的孫子時，楊輕典猛地抬起頭看了很久。

　　據楊輕典家人說，57年前的那個夜晚成了老人心裏的枷鎖。但楊瀚曾表示說楊輕典也是曆史的受害者，當年他隻不過是名普通士兵，很多情況也不了解，都是聽從上麵的指示，並且還有立功表現，寡言少語的楊輕典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開朗了許多。翻閱史料，記者發現，1949年重慶“11·27大屠殺”當晚，楊輕典親手放走了羅廣斌等19名革命者，並幫助政府找到了楊虎城被埋地點。

　　“他早該被除掉了”

　　楊瀚所說的“上麵的指示”是誰下達的呢？據一些曆史研究專家說，1937年12月2日，等楊虎城回國輾轉到達南昌後，即被便衣軍警和憲兵管製了。

　　在南昌軟禁半年後，戴笠按蔣介石之命將楊虎城秘密轉移至長沙，關押於東郊朱家花園，後又押往益陽桃花倉。國民黨軍從武漢撤離時，楊虎城與夫人謝葆真、次子楊拯中及副官閻繼明、張醒民被解往貴州息烽縣陽朗壩，開始囚禁生涯。一年之後，戴笠到息烽視察，認為楊虎城的囚室離公路太近，便下令另覓他處。

　　“玄天洞”在距息烽縣城以東13華裏的偏僻山頂上，高約十丈，僅有一個出口。楊虎城被關押後，洞內一個三百年曆史的道觀因進香者被趕走也從此斷了香火。在戴笠親自布置下，除在楊虎城住宅四周設有便衣特務嚴密看守外，外層憲兵也分兩層布崗。白天，楊虎城可以在觀外走動一下，一到夜晚，他隻能在屋裏活動。中共息烽縣委黨史研究室主任肖忠書說：“當地人形容這裏看管之嚴密，連玄天洞裏的一隻麻雀也別想逃走。”

　　關押期間，蔣介石曾希望楊虎城能向他低頭“認罪”，表示悔過，揭發共產黨的“欺騙”，以作為他們進行反共和對內訓示的材料，結果被楊虎城嚴詞拒絕。抗戰勝利兩年後，謝葆真因遭受長期迫害，精神恍惚，含恨辭世。從此，楊虎城天天以她的骨灰為伴，直至自己被害。

　　據當時國民黨政府國防部保密局重慶財產管理處主辦會計李玉方回憶，1946年，楊虎城被轉移到重慶中美合作所。在那裏，特務隊長龔國彥向前來視察的重慶行營主任朱紹良匯報，楊虎城認為抗戰勝利一年多了，仍然不釋放他，很憤慨。至於毛人鳳交代的，誘使楊虎城吸食大煙一事，則完全失敗。因為，楊虎城連香煙也不動。“龔國彥除了看押楊先生的任務之外，還有個‘孝敬’楊先生吸毒的任務。真是喪心病狂！”

　　1949年2月，楊虎城等人從重慶中美合作所移至貴州貴陽黔靈山麒麟洞的一所房內。8月，蔣介石從廣州飛抵重慶，接連數日召見西南有關的軍政大員，部署軍事、政治方麵的最後行動。此時，毛人鳳請示蔣介石，是否把楊虎城送往台灣。

　　“今天之失敗，是由於過去殺人太少，把一些反對我們的人保留下來，這對我們太不得了！”蔣介石說。

　　“不如把楊虎城等人先押往台灣，再作打算。”毛人鳳試探道。

　　“留了他做什麽？早就應該殺了！”蔣介石毫不猶豫下達命令。“但要保密，不得讓外人知道。”

　　就這樣，“西安事變”發起人之一、愛國將領楊虎城將軍慘遭暗殺！

　　專家觀點

　　1949年南京政府代總統李宗仁簽署立即釋放張、楊兩將軍的命令，促使蔣介石1949年9月6日向楊虎城下毒手，這是偶然中的必然。蔣對楊的“早就應該殺了”的報複，隻是時機不成熟而拖了十二年。

　　1937年楊受蔣逼迫，出洋考察，但楊虎城出洋不到十天，就爆發了“七七”事變，楊虎城一顆愛國熱心，“何忍此時逍遙國外”！蔣介石不允其回國，然楊虎城在海外的抗日宣傳卻不遺餘力，盡管沒法實現回國願望，隻要問心對得起國人，死何足惜？這是“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民族英雄林則徐愛國精神的再現。賈拓夫曾敬挽“西安雙十二行兵諫，誌在抗日不在官，寧捆牢獄為玉碎，豈能投降做瓦全，捉賊放賊被賊殺，將軍義氣壯肝膽”。

　　而蔣介石囚禁楊虎城十二年直至其敗北下野，連總統名義也讓予他人時，蔣凶相畢露地說：“過去殺人太少，把一些反對我們的人保留下來，這對我們太不得了。”

　　陝甘寧革命根據地研究會顧問 雷雲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