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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主流 清皇室後裔百態人生(組圖)

(2008-12-27 20:44:27) 下一個




圖:金毓嶂(左一)、溥任(左二)、溥傑與金毓嶂繼母張茂

皇族後裔在全國分布廣泛,其生活狀態也多種多樣,他們像普通民眾一樣難以歸類。這一群體對待“愛新覺羅”姓氏的態度各不相同,按照一位直係後裔的歸納,就是“隱、顯、貼、騙”:有的隱藏,有的凸顯,有的貼過來,有的騙過去。

非常主流

3月21日上午,在北京市崇文區政府的一間辦公室裏,醇親王載灃的長孫金毓嶂慢悠悠地拾掇著報紙和文件。“我們家的人都不姓愛新覺羅,”這位62歲的副區長說,“都什麽年代了,姓那個有點兒古怪。”他戴著寬大的眼鏡,用很大的綠色玻璃瓶子喝茶,圍繞在他周圍的是機關辦公室的傳統陳設:暖瓶、報刊夾、木頭辦公桌和暖氣片。不過,假如清王朝的統治仍未結束的話,其身邊的陳設也許會更為傳統———僅僅是假設———那樣一來他若非貴為親王,便會成為皇帝本人。

“那可不能假設了。”金毓嶂趕緊說,“我們都是生在舊社會,長在新中國,戴著紅領巾,長在紅旗下。我們都要與時俱進。”作為黨外人士,在副區長的位置上他可以比中共黨員多幹5年,他認為,這是一個繼續服務社會的機會。最近一段時間裏,他正在積極參加“保持黨的先進性”學習。

這是一個和善、誠懇的男人,雖然身為副廳級官員,但“領導者”或“統禦力”的感覺並不明顯。

另一方麵,他有強烈的政治意識。“和諧社會”、“擁護黨”、“56個民族發出同一個聲音”等字句,密集地穿插在其談及的每個話題當中。在表達對清宮劇的看法時,他還提起了《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

對於自己現在的生活,金毓嶂非常滿意。他有自己的住房,有一部私家車,每日花銷不愁,而且都是“自食其力”賺到的。他的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也都有自己的工作,而且幹得相當不錯。女兒剛剛大學畢業幾年,就已經有了在好幾個知名外企工作的經曆,其中包括摩托羅拉。

醇親王載灃的11個孩子中4個是男孩,除末代皇帝溥儀外,還有溥傑、溥供和溥任。溥儀無後,溥供3歲早夭,溥傑隻生有兩個女兒,因此溥任一家就成為醇親王家族延續至今的惟一香火。金毓嶂就是溥任的長子。

按照清帝遜位時的規定條款,愛新覺羅氏都采用其滿語中的“黃金”之意改姓“金”。不過有些皇族後裔如雍正九世孫如啟功,並未遵照這一規定,如啟功的祖父告訴他絕對不可以姓金,因為那是“仇人”袁世凱的指令。

溥任又名金友之,今年87歲,耳朵全聾,還在承受2月份夫人去世的悲痛,因此他的兒子和保姆都認為老人無法接受采訪。這位“最後的皇弟”住在鑼鼓巷胡同裏的一處平房院落,從外麵看上去,院子似乎經過修繕,但還是顯得有些破舊。周圍的鄰居介紹,很少見溥任出門。老人的生活一直很簡單,其臥室既兼書房又兼客廳,屋中擺滿了育有綠色植物的花盆,書櫥高大厚重但是陳舊。

在這繁衍下來的近親宗室中,“男丁”都有不錯的成就。除金毓嶂外,溥任次子金毓在北京某大學工作,任環境與能源工程學院的副院長,三子金毓嵐是朝陽區和平街第一中學的高級語文教師,還是一位古玩收藏家。

非常明顯,金毓屬於那種希望別人盡量少地注意到自己特殊身份的皇族後裔,他拒絕接受采訪,在電話中談了談自己對血統的態度之後,又提醒說這隻是聊天,“要是你寫的話我就告你。”與他的態度相似,金毓嶂雖然接受了采訪,但表示,自己就是家族麵對外界時惟一的代表,因為“皇族不皇族的事情老百姓感興趣,我們自己不感興趣”。

“幸福和平常是不可分的,”他說,“要是你的身份不平常,那肯定不幸福。”

金毓嶂的這個認識首先來自對溥儀的觀察。1960年代初,溥儀受特赦回到北京,經常到溥任在西揚威胡同的家裏坐坐,回去時不認識路,就由金毓嶂送他回家。在金毓嶂的印象裏,“大爺”是個脾氣很怪的人,說話什麽的倒正常,就是讓人覺得不對勁,生活能力也特別差。

1943 年金毓嶂出生時,這個家族還住在什刹海邊的醇親王府,即現在的衛生部、國家宗教局和宋慶齡故居。他因此得以在水光樹影間度過童年,成為見識過王府生活的最後一個皇裔子弟。2004年他的家人去了一次宗教局,模模糊糊地找到了失去已久的記憶,“腦子裏還有點兒影子———那個河。”

對於祖父載灃,金毓嶂也有不大真切的記憶。載灃成功地化解了來自慈禧太後、袁世凱等危險人物的猜忌,逃過了喻培倫、汪精衛等革命黨人的“鐵西瓜”炸彈,直到1951 年才去世。金毓嶂記得,載灃老年時閉門思過,是個胖乎乎的老頭兒,穿中式衣服,梳分頭,對自己很喜愛。溥任25歲才生了這個長子,讓載灃大喜過望。

在溥任的回憶中,載灃精通滿語,對天文學很有興趣,曾帶著孩子們用塗了墨水的鏡片觀察日食,然後用工筆繪下過程圖。

金毓嶂說,自己的這一家人都比較本分、樸實,而且凡是醇親王家族的人,都以老實厚道著稱。

他的奶奶名幼蘭,瓜爾佳氏,是榮祿的女兒,像她父親一樣強悍,一心想恢複帝製,對疏懶平和的丈夫很不滿意。遜位後,有一次溥儀受到光緒瑾妃的欺負,幼蘭自尊受挫,吞服了大量鴉片,然後在王府裏四處走,對溥任說:“你哥哥是大清皇帝,你要幫他恢複祖業,別像你阿瑪一樣沒出息。”說完就死了。

這遠不是這個家族的惟一悲劇,而一切的起因,就在於家族中出了兩個皇帝。金毓嶂說,這是曆史的選擇,他的家族對此很不情願,也很不勝任。“因此我們沒有必要總是提起皇族身份。”金毓嶂說。



圖:毓紫薇(左)訪韓時與韓國皇室後代在一起 資料圖片

寂寞和喧嘩

在身份證上,這位45歲的女畫家名叫毓紫薇,其他場合又可能叫作愛新覺羅·紫薇、愛新覺羅·毓肦和紫薇·毓肦。“毓肦”這個名字是靠畫畫謀生之後起的,按照清皇室慣例,“肦”字帶“山”字旁,可與表明輩分的“毓”字搭配。她告訴別人,愛新覺羅·毓肦是她的正式名字。

姓氏的恢複對她的事業有所幫助。“畫會好賣一些,”3月22日,在保利大廈的茶座裏,她說,“人家一看,‘愛新覺羅’,就認你的畫。”

她覺得,由此帶來一些麻煩是值得的。“肦”字在“智能雙拚”裏根本打不出來,另外,最初推廣自己的新名字時,有人打電話來說找毓肦,毓肦自己經常反應不過來,“你找誰呀?打錯了。”

毓紫薇是肦親王奕訁宗的第4代孫女,奕訁宗是道光五子,即金毓嶂的曾祖父——第一代醇親王的哥哥,因此她算是血統純正的皇族宗室。不過,如果按照清代皇室的襲爵方式,她的貴族地位就要比金毓嶂低得多。醇親王家族出了兩個皇帝,受封“世襲罔替”,晉升到“鐵帽子王”之列,即按原封爵位世代承襲。而毓紫薇的爵位則是按輩遞降承襲,按其曾祖父為親王,則次第降為郡王、貝勒、貝子。

毓紫薇長得小巧玲瓏,一直“沒遇到合適的”,未婚,“朋友挺多,交往很少”,平日裏獨自呆在東直門外的公寓樓裏,如果不畫畫,就呆著發愣。對於自己的畫,她不做過高的評價,隻是說自己對於畫畫的態度很認真。

像愛新覺羅家族中的許多知名人士一樣,她的父親溥佐是著名畫家,擅長工筆宮廷畫。家學淵源使得她和5個哥哥都成了畫家。毓紫薇對於自己受到過文懷沙先生的讚揚非常自豪。去年她赴香港參加“世界華人畫展”,作為8位評委之一,“有個坐的地兒”,也是一件讓她欣慰的事情。

毓紫薇說,自己的畫是“有行無市”,大多賣給了朋友。對於一幅畫能賣多少錢,她說不清楚。

“我賺錢不多,夠花就行。”她說。文懷沙在他的評論中說,從毓紫薇畫的金竹可以看出,她太寂寞了。她自己也承認,自己的生活有些“悶”。在45年的人生曆程中,她最受關注的日子是前幾年。當時她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目是“給《還珠格格》提點兒意見”,抗議那部電視劇中的“紫薇格格”與自己同名,打擾了自己的生活。

“從心底裏,我對愛新覺羅這個姓氏感到自豪,”她說,“因為我們這個家族裏出了康熙、乾隆這樣的好皇上。”

也就是在那時,她對記者們提出了“愛新覺羅畫派”的概念。她現在解釋說,其實那隻是隨口說說而已。不過,她認為皇室宗親們畫的宮廷畫與傳統的宮廷畫是大大不同的,因為宮廷畫師們是為了取悅皇上而畫畫,心態是卑微的,而皇室宗親們不需要取悅誰,心態光明坦蕩。

她強調說,“教育和基因”使她和族人畫家們的作品與眾不同。

有些時候,毓紫薇在民間市場上購買從清代保存下來的顏料,無論花青、藤黃、赭石還是什麽,使用起來都特別漂亮。這也是她與過去時代的惟一聯係。5個哥哥都住在天津,見麵機會不多。北京的一些畫家聚會,是她能夠見到皇室後裔們的少數機會之一,而且她和他們的交往也不多。

“你們《南方周末》登了以後,會有很多報刊轉載吧?”最後,她問。

難以概括的群體

對於這一特殊群體,目前還沒有什麽人進行全麵的觀察記錄。“在整個層麵上說清楚很難。”北京市滿學會會長閻崇年說。這個學會和中國社科院清史研究所的研究人員都表示,對皇室後裔的研究不多,掌握的情況也很少。北京市民委則稱,他們掌握的情況針對北京市的各個少數民族,沒有滿清皇族後裔的名單和其他資料。

趙書因此成了這方麵的“專家”,這位北京市民委前任副主任已經退休,在北京市文史館從事研究工作。

他說,他與北京市的大多數皇族後裔打過交道———前提是他們是近親宗室的成員。在政協會議上,他4次與溥任住一個房間。印象中,“任四爺”溥任是個非常簡樸的人,崇文菜市場的醬豆腐比東四的便宜,他就騎自行車去買。“皇族後裔們都很平和、老實。”趙書說,“這可能跟他們的家教有關係。”他還強調,這裏不包括 “散宗室”和普通滿族八旗子弟。他本人也是滿族人,屬正白旗。

金毓嶂的回憶可以與此參照。他記得自己青少年時期家裏一直很窮,直到兄弟們都上了班,家裏的情況才好起來。

閻崇年說,皇族後裔包括三部分:近親宗室,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貴族後裔;宗室嫡係子孫;閑散宗室。他說,這些人從事什麽行業的都有,難以歸類,而且遍布全國,即使有關機構進行查訪也有著很大的難度。

關於“愛新覺羅”的姓氏,在趙書看來有個有趣的現象。“正支的皇族後裔很少自己冠以愛新覺羅氏,旁支的就喜歡這麽叫,尤其是在書畫界。”他給這種現象起了個名字,叫作“時代功利性”。給自己冠以“愛新覺羅”姓氏的皇族後裔們則認為,一些閑散宗室的態度不太恰當。毓紫薇在報紙上讀過關於“愛新覺羅·州迪”的報道,她認為這個人是假冒的,“穿成那個樣子,一看就是個騙子。”

金毓嶂和他的父親溥任一樣,認為州迪的行為不妥當。“這個人比較怪。”他說。

在沈陽,60歲的德崇開了一家“愛新覺羅·德崇文化商行”,專門經銷清代傳統的文化工藝品:各式各樣的香料荷包、老虎枕、小旗鞋、格格裝、武士服和八旗徽章等等。1992年,他曾創辦了“全國第一家滿族物資經銷公司”,以民族圖騰“海東青”命名。他還是東北地區第一個建成火雞養殖場的人,培育尼古拉重型白羽火雞。

如果你叫他“德崇”,他會嗓音洪亮地糾正你:“我是愛新覺羅·溥?!”

在1970年代以前,這個滿族男人默默無聞,在發表了一篇題為《嶽飛是千古忠臣、民族英雄》的文章後,開始在當地引起注意。現在,他已經開始不時地在沈陽媒體上發表關於滿族事務、曆史和文化的意見。他稱溥任為“四哥”,自稱是皇族後裔,不過,他的家譜中的貴族血統的證據要追溯到努爾哈赤才可見到。

對比幾個曆史階段皇室後裔或低調或高調的行為方式,北京市滿學會會長閻崇年認為,辛亥革命後,皇族後裔紛紛改姓,建國後的一段時間裏又強調階級劃分,因此皇室後裔對“愛新覺羅”姓氏比較忌諱;現在他們以家族為自豪,恰好說明社會心態的寬容與進步。

在滿語中,“姓”叫作“哈喇”。老北京人初次見麵時會問對方:“貴哈喇?”他們如果來到當代,會發現喜歡回答“愛新覺羅”的人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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