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兩歲多,父親就讓他抱著一根竹竿,然後把他往水裏一扔,說不允許自己的兒子是兔子膽
粟戎生,粟裕大將之子。
他的幼年是在戰火中度過的。當時部隊辦了一個保育院。部隊打到哪裏,保育院就跟到哪裏。粟戎生就在這個保育院裏。他回憶說:“我媽告訴我,戰士一個扁擔挑子,一頭挑著電台,一頭挑著我。我兩歲左右時,有馬和騾子了就被放在馬上騾子上。再大點,我就到華東保育院了,也叫學校。校長是李靜一媽媽,副校長是鄧六金媽媽。後來學校隨部隊南下,一直到解放上海才比較穩定了。再後來,父親調到北京工作,我也跟著來到北京上學,上的是‘八一’小學,現在叫‘八一’中學。中學畢業後,我就一心想當兵,1961年考上哈軍工,學習導彈專業。”
粟戎生說,從幼年開始一直到他當學員、排長、連長、團長、師長,在不同時期父親都對他有不同的要求。剛兩歲多,父親就讓他抱著一根竹竿,然後把他往水裏一扔,說不允許自己的兒子是兔子膽。軍校畢業後,他被分配到抗美援越的雲南一線,從戰士到排長,一幹就是四五年,跑了上千次戰鬥警報,不斷地移防,基本上都住帳篷。艱苦生活把粟戎生磨煉成一名真正的軍人。他當了副連長、連長,父親又教他如何帶兵愛兵。他當了團師指揮員後,從研究地形地圖到戰術戰略,父親都一招一式地指點他,還經常出題考他——
“如果你帶一支部隊被敵人包圍了,你應該考慮什麽問題?”
“摩托化部隊在公路上行軍,被空中敵人炸壞許多汽車,把公路堵死影響了部隊機動,怎麽辦?”
……
父子倆談話從來都離不開軍事,是典型的“軍事父子”。粟戎生說:“當我能在軍隊中擔負一定責任的時候,我更加感激父親的培養教育,更加懷念爸爸。”
5歲時,爸爸曾送他一支小手槍。當將軍後,他常跟師、旅、團長們比槍法
新浪網上有個“愛問知識人問答平台”。該平台曾有個點擊率頗高的問題:“軍隊首長中,誰的槍法和武功厲害?”這引得網友們好一番熱烈搶答和爭論。大家說的多是我軍曆史上的名將,如賀龍、許世友……但如果問當今我軍將領中誰的槍法好,恐怕就沒有多少人知道了。
年初,記者驅車至北京西山腳下,在一所老式樓院見到剛剛退休的北京軍區原副司令員粟戎生。
這位將軍愛槍是出了名的,槍法也好。當軍長時,隻要下部隊,他有一個不變的科目,就是要跟師、旅、團長們比槍法。他說和這些帶兵人比槍法,不是要比個誰高誰低,而是要讓這些帶兵人知道差距。“我的槍法很準。能比過我的人很少。他們老比不過我就得練。試想,師旅團長們在訓練場苦練還能不帶動部隊的訓練?”說到這裏,粟戎生微微一笑,“我給不少部隊上過射擊課,講完了就打。隨便他們選什麽人,一般都打不過我。你們如有興趣,什麽時候咱們也到靶場比比看。”
“當了副司令員還打槍嗎?”
“打。打槍,從工作講,主要是帶動促進部隊;從個人講,到靶場去經常打打槍,主要是提醒自己是個軍人。盡管是和平年代,軍人的職責還是要準備打仗。”
粟戎生不僅槍打得好,陸軍地麵武器他差不多都能熟練掌握。他告訴記者:“5歲時,爸爸曾送我一支小手槍。他教我愛槍,就是要我熱愛兵的生涯,培養兵的氣質。我和槍結下不解之緣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他的書房兼臥室裏,牆上掛滿了望遠鏡、武裝帶、軍用水壺……
粟戎生將軍的客廳,四壁白牆,藍布沙發,陳設極簡單。唯一引人注目的是沙發後麵整整一堵牆上有他自己精心設計的、以“八一”軍徽為背景的木隔斷,上麵擺滿了各種兵器模型,從槍械彈殼、飛機坦克到火箭導彈,讓人有誤入兵器博物館之感。加上客廳主人一身戎裝,在這樣的客廳裏落座,話題無法離開軍事而言他。
“你們帶U盤了嗎?我有一份資料可以拷給你們。”粟戎生抬起身子邊上樓邊說,“跟我來!”走進他的書房兼臥室,記者驚呆了:這哪裏像是書房或臥室?牆上掛滿了望遠鏡、武裝帶、軍用水壺等野外生存用品,還有將軍不同時期在部隊的照片,有光著脊梁在貓兒洞裏的,有當連長時騎著戰馬的,有穿著迷彩軍服訓練的。在靠窗戶的地上,搭著一頂迷彩帳篷,裏麵全部是軍用標準的臥具,綠軍被邊還整齊地碼放著一雙綠膠鞋。粟戎生告訴記者:“這是我的地鋪,睡在這裏才香!”
快頂到屋頂的一組櫃子是活動式的,外表被一張森林溪水噴繪畫覆蓋,衝著畫中央伸手一拉,櫃子就向兩邊打開,裏麵擺著各種軍事書籍。合上書櫃後粟戎生頗有幾分得意地說:“這個書櫃是我設計的,優點是節省空間,隱蔽性強。”然後他後退
兩步指著自己的書房兼臥室說:“你們看,這就是我的‘野戰書臥室’,密林深處小溪旁,我的野戰帳篷屋裏永遠有一雙警惕的眼睛。”聽著他津津樂道的描述,記者被一種濃烈的軍旅氣氛包圍著,被一種少見的職業軍人情愫感染著……
他當軍區副司令員7年,每年都在大漠基地抓實兵訓練,先後組織數十場對抗演練
粟戎生在軍區訓練基地每次組織部隊對抗訓練結束時,都要給大家灌輸這樣的理念:訓練講評就要直接講問題。訓練場沒有批評,戰場就沒有勝利。俄軍考官對被考的官兵講:我絕對不會給你高分,隻會給你低分,因為我現在如果給你多一分,將來打起仗來你就可能帶著幾百人、幾千人去送死。這種態度多麽值得我們思考。
2003年,15個國家的27位外軍觀察員到北京軍區朱日和綜合訓練基地觀摩我軍兩支部隊對抗演習。演習結束後,粟戎生將美國、以色列、新加坡、俄羅斯等國軍事觀察員的評價攥在手裏,看得很珍貴,因為上麵記錄著外軍對我軍訓練的看法。人家講我們的優點,他卷起來不怎麽看;但對外軍觀察員指出我軍的問題,他卻專門打印出來反複剖析研究。
粟戎生當軍區副司令員7年,主要分管訓練。他幾乎每年都在大漠基地抓實兵演練,先後組織了數十場對抗演練。每次演練結束,他都要抓住問題不放,點名批評。誰不服氣,好,他讓人將戰場監控的錄像一幀幀回放,逐個講評演習中暴露的問題。
如何打贏未來高技術局部戰爭是粟戎生特別關注的問題。在當軍長時,他就曾組織研製出一套能聯通所屬團以上部隊的野戰指揮自動化係統,獲得軍隊科技進步一等獎。他還和大家一起研究高技術條件下人民戰爭的打法,提出要以高科技對付高科技、以土辦法對付高科技、以靈活的戰術對付高科技……
有的同誌說,反正在我這個任期內打不了仗,覺得打仗和自己沒有關係。粟戎生不這麽看。他認為,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多數人都不會在部隊幹一輩子,但必須看到,部隊戰鬥力的生成、保持、提高是一代一代人像傳接力棒那樣傳下來的,部隊的光榮曆史、好的作風都是若幹代人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如果我們這一代不去考慮發展提高部隊的戰鬥力,不去保持和發揚光榮傳統,那麽到將來打起仗來就晚了。他一再說,作為一個軍人,應該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責任,隨時作好帶部隊去打仗的準備,並把這個打仗的本領一代一代傳下去,保證一旦需要的時候,我們這支部隊在戰爭中能夠穩操勝券。
他特別喜歡那首歌:“身穿國防綠……雖不富有,擁有山河”
今年1月份,粟戎生退休了。談起退休後的生活,63歲的他說:“還有點事,某部的信息化改造項目還是我負責的。如果能夠繼續關注這個項目的話,就得把它真正搞好,那我也沒什麽缺憾了。”
他說,到時再走走大好河山,打打槍,遊遊泳。“部隊推廣的一首歌我特喜歡:‘身穿國防綠,胸懷祖國,萬裏江山,千斤重擔交給了我。雖說艱苦,我心裏歡樂,雖不富有,擁有山河。’我對‘雖不富有,擁有山河’這句話特別有感覺。在工作期間帶著部隊穿山越嶺,過江過海,我覺得很豪邁。我買了本《地球科學概論》,抽空翻翻這書,總想把這大好河山弄明白了,趁現在身體還行,先旅遊吧。”
“我是學工的,當技師的嘛,就是喜歡自己動手。那時我們的雷達、導彈出了故障,我常自己修。家裏什麽東西壞了,拿到街上修不好,拿回來我再修,差不多還能修好。逛街時新鮮工具對我有吸引力,經常買一些回家。妹妹說,她把我退休後的工作安排好了,開一個修理鋪,叫‘死馬修理鋪’,死馬當活馬醫。這名字很好,東西壞了拿到街上去修不好了,不值得修了嘛,就是‘死馬’了,拿給我修。”
這就是粟戎生,一個工科畢業的退休將軍,普普通通,卻也轟轟烈烈,又讓人覺得頗為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