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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宗英自述戲夢人生 絕代風華紅遍上海(組圖)

(2008-04-19 13:54:34) 下一個

    黃宗英1925年7月13日出生於北京。祖籍浙江瑞安。

    1941年初秋,應長兄黃宗江信召到了上海,在黃佐臨主持的上海職業劇團打雜,不久在《蛻變》中代戲上場,就此當上了話劇演員。1943年初,幽居北京大半年後,回上海國華 話劇團,因演出《甜姐兒》等青春劇,走紅上海灘。次年返回北京。

    1947年夏,應陳鯉庭導演之邀到上海,為中央電影二廠拍攝《幸福狂想曲》,與趙丹、顧而已合作。1952年,參加拍攝趙丹主演的《為了孩子們祝福》。1956年,參加拍攝陳西禾、葉明導演的《家》,在其中飾演梅表姐。等等。

    1960年起,開始深入農村生活寫報告文學,作品有《特別的姑娘》《小丫扛大旗》《新泮伯》等。1978年後,先後有《大雁情》《橘》《美麗的眼睛》《小木屋》等,獲全國優秀報告文學獎。

    著作還有:《黃宗英報告文學選》《歸隱書林》《命運的分號》(合著)《半山半水半書窗》《平安家書》《上了年紀的禪思》《故我依然》《賣藝人家》(合著)《黃宗英自述》等。 

難得盛裝(1943年攝於良友照相館)。黃宗英覺得,一個演員在台下太閃光,上了台就不顯光彩了

文/黃宗英

    一個溫馨的家庭

    一九二五年,我出生在一個溫馨而自在的家庭,父親是總工程師。我有兩個姐姐、兩個哥哥和兩個弟弟。我母親是姐姐們的繼母——這關係可是在我九歲喪父之後,兩個姐姐幫著撐持家庭並且把我這個醜丫頭打扮得花蝴蝶似的,我從親戚、鄰居誇我姐姐的話裏才知道的。我總覺得我們家無所謂“家教”。我爸爸活著的時候老沒大沒小地攛掇著我們上樹、爬牆,還拿他當大馬騎,並常年在戲園子裏訂包廂帶全家看戲,孩子們在學校裏開同樂會演戲、演講、跳繩……爸爸都是最佳觀眾“追孩族”。父母從沒說過一句讓我們好好讀書的話,卻一個書庫、一個書庫地給我們買書:《萬有文庫》《中學生文庫》《小朋友文庫》……連描金漆綠題字的玻璃櫥門的書架子一起買回來(真格的,現在講究高消費了,倒連買個書架也費勁了)。姐妹兄弟辦起了“我們的圖書館”,還刻了章。我最喜歡整理書架,把書攤一地,慢悠悠半懂不懂地一本本看過去。  

黃宗英主演話劇《甜姐兒》的劇照?一劇紅遍上海灘

電影《烏鴉與麻雀》劇照(1949年),左三為黃宗英

    爸爸留給我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我們家從北京帶到青島去的王廚子患敗血症暴卒於醫院,爸爸說他是為我們家死的,出大殯時爸爸披麻打幡,我們全家白衣送喪厚葬於當地德國公墓。誰善待過我們家,我們都不會忘記,雖說俗禮答謝修書叩安這一套總記不得。

    “七歲看大”這句話對我不是沒道理的。我仿佛從未逾越過“家庭熏陶”這個圈兒。大哥宗江把癡迷於戲劇藝術的圈給我套上,妹子我也收下了。其實,一九四○年我十五歲踏上話劇舞台,隻因我父早亡,家道中落,孤兒寡母日子過得淒清,我小小年紀整日做著養家孝母供兄弟上學的夢。我夢著去當護士,母親說當護士太苦了;我夢著去當文書,因為家裏有英文打字機,我會打,可人家嫌我小;夢見賣花,因為“小小姑娘清早起來,提著花籃上市場”的歌兒好聽;夢見吆喝著賣菜、搖撥浪鼓賣針頭線腦……反正自始至終沒做過當巨星、當文豪的夢。

1941年,黃宗英和大哥黃宗江在蘭心戲院後台的陽台上

    爸爸是孩子們的朋友和奴仆

    童年,爸爸是影響我最大的人。爸爸,好爸爸!人家都叫他老師。他卻是孩子們的朋友和奴仆。他早上九時上班,可天不亮就起來,笑眯眯看我們一個一個背著書包走出家門,才又去睡回頭覺。他總是帶我們去遊泳、去看燈、去放風箏……我小時候長得最難看,他就最疼我,老讓我跨在他背上騎馬馬、轉圈圈。

    我九歲時,爸爸病倒了,說是傷寒。一天深夜,我從熱被窩裏被叫起來,隻見樓上樓下,每個房間的燈都亮著,我被領到爸爸的臥室,爸爸正被人架著在大喘氣(長大後才知道是搶著在他斷氣前給換衣服,不然到了陰間是赤身裸體的鬼!其實爸爸才不信鬼。都是好心人瞎操持)。我覺著爸爸睜大眼睛看了看我,我叫爸爸,爸爸不應。大人叫我跪下,我不明白。從來是爸爸朝我下跪,讓我騎,騎。幹嗎這回要我跪?又不是過年!等大人把我按得跪下來時,隻聽得母親爆發出撕心的號啕。

    秋雨擊窗,秋風浸骨,我的馬馬自己跑了,我從此沒有馬馬騎了……

黃宗英的父親

    大哥宗江、老師、還有……

    再有,是我大哥宗江。他老是幹些我想不到的事,我最疼他。他十三歲時辦了個正正式式的鉛字印刷的報紙——《黃金時代》,我隻得投稿。他到上海演話劇,我也就跟著上了台。他戀愛,我就用才學的英文打字的本事,幫他打那長長的、我不太懂的情書。他遊海外,我就替他承擔長子贍養母親、扶持兄弟的責任。青少年時期,我們從不談心,卻彼此了解、篤愛。而今,年齡愈增而彌甚。

    再有,當然是老師!我最喜歡上具有老師風度的女老師的課,目不轉睛地望著她。還喜歡搖頭晃腦拖長腔抑揚頓挫地教古文的長髯老先生。老先生給我們上《祭妹文》,老淚撲簌,痛哭流涕。他的認真,給我留下極深的印象。他傷心得好像是自己的妹妹死了。當時,我還想,我若死了,我哥哥也會寫一篇很好的《祭妹文》;或從此把筆扔了……現在,他祭我,我不忍;我祭他,他可能“笑場”(每次,我一本正經對他,他都“笑場”)。還是暫時誰也別祭誰,多寫些讓大家都不哭的作品吧。

    再有,再有:可多啦!不一定是哪一個人,可影響之深之久,畢生不忘,像顏色摻在了酒裏,撈也撈不出,揮也揮不去,那是國破家亡的恥辱(我小時候,每年要過多少個“國恥紀念日”啊!),是水旱災害頻繁的國土、逃荒的人群、漂來的屍體,是期待光明的希望,是解放的喜悅,是藝人改變社會地位的昂奮,是被“專政”的驚愕……呀,已越出童年的範疇,但政治上的幼稚,於今始終未能逾越。

黃宗英的母親

    跟著媽媽姐姐織毛線

    我從小學著織毛線,並不是為著織娃娃裙之類弄著玩。爸死了,娘眼睛視力日益減弱;當年,我爸活著時,提倡“勞工神聖”“自己動手”,娘一聽爸的汽車喇叭聲,就去洗手絹,並常年給兒女們用鉤針鉤墨盒套。我們每個人上學都拎著變幻著不同顏色的墨盒套,同學們好眼饞。而今娘看字要把書報放在鼻子頭上。兩個姐姐一個在金城銀行當簿記,一個在山東齊魯醫院搞社會服務,在天津樹德裏二號的家裏除我之外,隻有四個光郎頭兄弟。我大約九歲時就用小竹針、亂線頭,彎來扭去先織小圍脖,後織毛襪子和無指手套了。我跟姐學會繞菊花,可沒學會鉤。我來不及學鉤花花,自打能熟練地織下針、不掉針,偶然掉針也能救起來之後,我就連忙上手給兩哥兩弟和自己織起毛衣毛褲來。不能說是織,是改,也就是補吧。

    一九三九年發大水之後,秋深,娘和我翻箱子,我找出大姐、二姐上中學時披的深紫紅毛線織的大圍巾,一條大概要用兩斤半毛線,還新著哩。我一鼓作氣全都拆了。大姐回家發了脾氣,娘哭了。我娘是大姐二姐的後娘(我沒這概念,因為大姐二姐從來疼兄、弟、妹)。我也哭了一場,但這一冬,五兄妹全都穿上了紫紅毛線不同花係列的毛衣——我少女時代的毛線活也到此落幕。

1931年在北京家中,黃家兄弟姐妹戴上麵具,早早過上演戲的癮(左起:宗淮、宗江、宗洛、宗英)

    沒有得到發展的天賦

    也許我此生沒得到發展的天賦是當個好主婦。十來歲時,入冬課餘要做五雙棉鞋幫,織五副手套、襪子,把五件毛衣拆洗更新加大。我幹什麽活兒都挺認真,和我猛然間被推上話劇舞台以及又演電影一樣——分內的事我必得做好;分外的、搭不上手的我也盡力試著去做。無論是多幕劇落幕之前我上場演一個不說話的新娘子,還是第一幕幕啟時演個走場子邊的民女,我都早早化好妝候場並守到謝幕。一九五九年我奉命專業創作,不坐班。自忖不坐班等於全天上班,自此除了三伏天我從來就不穿拖鞋了。也許是我又把演好角色寫出文章當緊針密線縫鞋幫了。是的,我此生原本隻想做一個好女兒、好姐妹、好妻子、好母親,而此一角色卻在個人際遇、民族興亡中衍化出種種情節。文法須知:情節者性格之曆史也。刪略情節種種,堪慰故我依然。

約12歲時的黃宗英攝於天津

    生活在夢想裏

    我從小生活在憧憬、幻想、夢想裏。

    當我走向生活,跟著大哥宗江到上海去演話劇,想掙點錢給哥哥弟弟貼補學費,我覺得自己像《小婦人》裏三姐佩斯般溫存懂事。更覺得投身藝術高尚莊嚴之至。十六歲的我,老想將來像法國女演員薩拉·伯爾娜一樣,演戲演到七十多歲,坐著輪椅上台。可我羞澀的行囊裏,沒有忘記帶洋娃娃、碎花布和雜色絨線,至今也時不時地向小外孫女募幾個可愛的小娃娃、小動物放在床頭和窗前。

    算起來,我入世甚早,但一直涉世不深。劇團和反動當局、審查機構、特務漢奸、地痞流氓、青幫紅幫、軍警憲兵……的種種周旋、麻煩乃至被捕坐牢,都是亞叔伯伯阿哥阿姐們頂著,我僅略知一二,感到驚險神秘蠻帶勁。

    四十年代中期,有一次在天津演戲,社會局點名要我單獨拜客,那年月話劇演員倒是從不進衙門拜見長官的,如此怎放心得下讓十八九歲花果朵般的小妹隻身入虎穴?可不去嘛,劇團不可能登記公演。幾十位演職員拉家帶口又怎麽活下去?! 記得那晚阿哥們研究了一夜,我呼呼睡了一宿,第二天,方知劇團決定,佯作不懂,集體伴小妹進衙門拱手“您多關照,多關照”地轉了一圈,安全地出了衙門。這出戲,我隻演過這一回,印象極深,成為我日後扮演被舊社會黑暗勢力迫害的女伶、私門頭、外室等形象的薄弱的生活參照。

    ……

    是我的從小如戲若夢的種種經曆,使我總把戲、夢、人生分不清、掰不開。

相關鏈接:黃宗英:浪漫之魅


在哥哥黃宗江眼中,黃宗英的文章時有“發嗲”的痕跡,“好像是在和讀者談戀愛”。在老伴馮亦代眼中,黃宗英是“七十歲的人,十七歲的脾氣。”在舊上海的觀眾眼中,黃宗英是個柔媚清新的“甜姐兒”。在新世紀的讀者眼中,黃宗英是一個頭發花白仍然能夠全心“純愛”的女作家。

黃宗英,四十年代的著名演員,六十年代的報告文學家,九十年代她是浪漫故事的女主人公,世紀之交她書寫溫醇閑淡的散文,不小心成了暢銷書的作家。

或者她從來沒有考慮過守衛純真這樣的命題,她隻是遵從本性樂觀無畏地活著:在幹校,她精通農活,一頓吃六兩麵條外加兩個饅頭。“咽一口熱水瓶裏放了四天的剩水,掖著三本書去菜地,我熟練地搶救被鑽了心的卷心菜、花椰菜,菜葉兒菜心兒搶著和我說話,我忘了一切。”——這分明是個浪漫至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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