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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棋聖孔祥明:從結到離,我與聶衛平的11年(圖)

(2008-02-27 17:16:44) 下一個

八闋 http://www.popyard.org

  結婚,一個全新的生活

  1979年秋,我和聶衛平在成都春熙路辦事處辦了結婚登記,1980年3月舉行了婚禮。由於當時聶衛平的戶口關係在黑龍江省隊,我的戶口在四川成都,我們在北京就無法申請房子。平時都住在國家隊的宿舍裏,周末便回他父母家中,在那建了個小窩。新婚蜜月,沒有花前月下,我們的時間全花在了棋上。日子過得雖說有些單調,但卻很溫馨、很充實、很甜蜜。

  婚後,我收斂了自己的好勝爭強,從實踐中學會了所有家務。我讓雙手的操勞,換來他的一身輕鬆,甚至連倒開水、洗手絹都不用他動手。聶衛平為此很滿足,我也就更認為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於是,慢慢地、慢慢地,我生活的軸心,就隻圍繞著他一個人轉。害得朋友們都為我擔心,說聶衛平今天對我笑,那我這一天都是陽光燦爛;若是哪天聶衛平對我冷漠,那我便是臉若冰霜、黯然陰沉。連國家隊的隊友們也慢慢了解到了一個規律,倘若我冷著臉,一開口就嗆人的話,並不一定是對說話者有什麽過不去,而是肯定又和聶衛平鬧不愉快了。

  那時我的心裏眼裏隻有聶衛平一個人。注意力過度集中,且不說我這樣不僅疏遠家人朋友,失去了自己,就是對聶衛平來說,這也是一個沉重的負擔啊。愛,有時是不可過量的!但懂得這一點,卻是在十幾年後我兒子教我的。在他快滿18歲想自由飛翔時,有次曾坦率認真地對我說:“媽媽,你別把眼睛都拴在我身上,你關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給我的愛太多了,我已承擔不起了。”

  當時氣得我大罵了他一頓。但仔細想想,他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再深層次反省,我對聶衛平當初不也是犯了這個錯誤嗎?太多的愛成為了他的負擔,過多的關心成為了他的累贅。可我在很多年裏,卻一直以此沾沾自喜。認為自己領會了愛的真諦!其實,這正好是違背了愛的原則,過多地去愛,卻沒有得到相應的愛,愛便不成其為愛,馬克思不是說過嗎:如果你的愛作為愛沒有引起對方的愛,如果你作為戀愛者通過你的生命表現沒有使你成為被愛的人,那麽你的愛就是無力的。就是不幸!可惜,我懂得這一點時,已經太晚了。

  聶衛平與當時任國務院秘書長的金明老先生很熟,常去金老那玩,後來也常帶我去。金老十分喜愛圍棋,對棋界很了解,最看中聶衛平,所以一聽到我們要結婚,金老就把我叫去,諄諄教誨我要“甘當底色”。

  這句話我一直聽了許多年,也做了許多年,我也一直認為這是我應該做的。這不光是出自對聶衛平的愛,也是出自對圍棋的愛。雖說那時的我還成績優異,風華正茂,但我十分清楚,聶衛平的棋才比我要好得多,他成功的機會也比我多得多。所以,放棄自己,全力去協助他,是我心甘情願的選擇。

  隻是,我忽略了一個根本性的問題,在我放棄自己時,就已經開始放棄兩個人的感情了。我隻是想,隻要聶衛平能登上世界冠軍的位置,也就是了了我對圍棋的一個夢想。於是,在很長很長的時間歲月裏,我無私無畏地奉獻著自己的一份心血和汗水。但世上許多事常常是不以人的主觀願望為轉移的。

  我後來痛徹地醒悟到,聶衛平的成功就是聶衛平的成功,我的失敗就是我的失敗。成功與失敗是兩條無法平行的直線,成功與失敗的反差就是我們之間的距離。我不由感慨上帝真是很公平,也很嚴厲。這是對當初選擇了事業,又不忠於自己事業人的懲罰。你若放棄了事業,放棄了自己,那生活也會放棄你。失敗是雙重的。我不敢說事業與生活的雙重失敗哪一個更叫我心痛,但都是撕心裂肺的苦楚。

   

  矛盾的萌芽   

  隨著家和兒子牽扯我越來越多的精力與愛心,我對聶衛平相對就關心得少了。我陪聶衛平出去的時間越少,他獨自活動的時間就越多,在平靜而又已顯疲憊的婚姻生活外,聶衛平又產生了對花紅葉綠的趣味。

  很多事我是憑女人的直覺,甚至是憑第七感去察覺到的。我與聶衛平之間很難再坦誠相處了,許多事、許多話他都留在了心上,也許,這是我對他體諒不夠的原因吧。再說,我本來就不漂亮,結婚生了孩子後也不注意著裝,整天讓他麵對一個亂蓬蓬的頭,疲勞而枯黃的臉,既缺乏激情,也沒有熱情。像我這樣,隻知道每天沒完沒了地操心和處理各種裏裏外外雜務、家事的女人,他產生寂寞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爭爭吵吵,和和好好,日子過得還算平穩。

  許多事一經開頭,就不容易結束,蜂蜜怎麽也比白蠟有胃口。爭吵在一次次升級,裂痕在一次次擴大,等到所有條件都成熟後,一切也就順理成章,瓜熟蒂落了。這是他的責任嗎?是的。這全是他的責任嗎?不是的。

  我的無力與軟弱,我的容忍和自信,使我看著他一步步滑遠,卻沒有緊緊抓住他的手。過分的自尊、自傲使我放棄了原則;過分的寬容、謙讓使我失去了界限,與他一塊兒為這婚姻掘下了墳墓。其實,寬容不是在任何時候都是善舉,謙讓不是在任何時候都是美德。真正的愛絕不是讓一個人快樂,而讓另一個人承受痛苦。單方付出的愛是無知的愚行,那絕不是愛!

  往事如煙,心中已漸平和。雖有許多遺憾與深思,卻不想去後悔和哀怨。走過的路,是自己成長的腳步,不要去為付出的學費而喋喋不休。

  雖然,那時有太多的矛盾,有太多的不和,但有一點可以坦蕩地說,我從沒有去找過聶衛平的任何一個女朋友,去指責她們、斥怪她們。我從不與她們談話,更不會為報複她們,去找人帶給她們不愉快。我隻是淡淡地對她們點點頭,一聲冷冷的問候,這不是我有意容忍她們,而是我高傲的個性使我不把她們放在眼裏。其實,現在想來她們也都是女人,都有各自的能力和魅力,我又有何能何德,要比她們高一等呢?狂妄自大,是那時的我的一個側麵,很可笑,但更可悲。人若不能客觀看待自己,客觀評價別人,怎麽會不發生偏差呢?

   

  成功的功過   

  1985年,中日擂台賽開始了。從此,將圍棋推向了社會,引起了全國人民的關注,掀起了圍棋熱的浪潮。這不僅是老一輩領導們的關心與支持,也是幾代圍棋工作者們付出辛勤汗水的結果。作為棋手,我們誰不為之感到欣慰呢?誰不為之感到熱血沸騰呢?擂台賽成為了中國圍棋突飛猛進的起跑線和奠基石,也成為了聶衛平大展身手的舞台。

  擂台賽譜寫了中國的圍棋史,也改變了聶衛平的命運。誰也不曾想到,這也改變了我們婚姻的走向。許多問題從本質上改變,局外人都預測不到,當事人就更是稀裏糊塗的了。

  從第一屆擂台賽起,我們上場的雖隻有八名隊員,但全隊都在齊心協力地備戰,都在為每一位上場隊員出主意、提建議。“打好比賽,為祖國爭光”,這個共同心願使大家日夜都在忙於操練。作為聶衛平的妻子,更作為一名棋手,我助他一臂之力也是理所當然的。

  於是,我找出所有能找到的對手的棋譜,收集抄寫在一起,自己先打一遍,有了體會,再向他提出我的建議。我們會為某一著走法半夜驚起反複研究;我們會對某一種布局反複實踐;我們會從無數盤棋中找出對方行棋的規律;我們從為對方近來的成績、喜好的走法去推測對方的心理;我們會為自己的不足加緊備戰;我們會為對方的強大而激勵自己;我們會為……

  一盤棋不隻有水平的高低,與競技狀態、平靜心情、良好身體,都是息息相通的。我盡了全力,聶衛平自己也盡了全力。他用他卓越的奮鬥,用他艱苦的拚搏,用他頑強的意誌,連贏了11局,取得了三屆擂台賽的勝利。海內外沸騰了,歡呼這個奇跡,慶祝這個來之不易的勝利。圍棋成了人們的日常話題。

  不論是中國圍棋史,還是在圍棋的普及方麵,應該說,這裏麵有著聶衛平不可磨滅的功勳。這一點,不管到什麽時候,人們都是不應該忘記的。

  然而,這個功勞更有幾代人的心血。若沒有老帶新、強帶弱的無私切磋、互教互學,聶衛平一個人又能長進到什麽程度呢?若沒有老一輩領導的大力支持、出策出力,聶衛平又怎麽有顯身手的機會?成功的後麵有太多太多人的心血。這一點,不管到什麽時候,聶衛平都是不應該忘記的。

  讚美、祝賀的浪潮將一個棋手捧成了聖人,在聶衛平還沒有將他的棋才淋漓盡致發揮出來時,就用糖水把他淹沒了。

  采訪、宣傳、做報告,美女鮮花和投其所好。

  有誰,能有那麽堅強的意誌去拒絕?有誰,還能有那麽執著的目標去追求?我在社會洪流的強大衝擊前,拉不住聶衛平的手。他自身是有太多的反省之處,他自身是有太多的欠缺與不足,可社會把一個人說成了十全十美,而那僅剩的不美也隻是生活上的無能,這能不讓他得意忘形,忘記自我嗎?

  對采訪、報道我始終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年輕氣盛時,得罪了不少新聞界的人士。大家都是工作,為了你們的工作,就要犧牲我們的工作?為了同樣一件事,接待不同的記者,是得是失、是好是壞,我想,事實已做出了答複。宣傳是應該的、必要的,我們的勝利,是我們民族的驕傲,當然該大張旗鼓地宣傳,但什麽事情都不可過分過量。特別是那個時代,名人都是沒有瑕疵的(這與現在亂登名人醜聞軼事,也不管是真是假,有很大的差別,而這兩者都是有欠公平的。前者對讀者不公平,隻了解了人物好的一方麵;後者對本人不公平,捕風捉影的事到處亂傳。兩者都應該站在一個公正的立場,以實際情況,以事實作為依據,這是我的愚見)。

  外麵精彩的世界鬆懈了聶衛平的鬥誌,對各種應酬的熱衷使他的訓練成為一種應時的擺設。他的虛榮心,他的成就感,他的愛好欲望,都得到了最大的滿足。他離棋一天比一天遠。我的苦口婆心和反反複複的說教,在他聽來是最煩人的噪音。他漸漸難以容忍我的規勸,盡量回避我們在一起。特別是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倔強的我不是去尋找另一種方法,而是過分地執著。這樣,一個弱女人與整個大環境抗衡,勝負也在不言中了。

  從擂台比賽一開始,我就失去了和聶衛平爭吵的機會與時間,因為要保證他良好的心情去備戰、去比賽,這也是領導交給我的任務。心中積壓了多少壓力,隻有天知我知。等到三屆擂台比賽結束後,好像一切都有了質的改變,我的不滿和怨氣與外麵大環境格格不入,顯得十分的不合時宜、不自量力。況且,為個人感情的事去大動幹戈,實在是不必要、不值得,於是也就任其自然,沒有去追究。

  但是,在聶衛平參加大比賽前,我與他吵架的事是有過的。那是一次忘不了的爭吵。

  那年的“富士通杯”比賽他打到了決賽,與林海峰老師爭冠亞軍。雖說比賽前放鬆是有必要,但很少見他備戰,且連續夜深不歸,這種狀態能去比賽嗎?我著急之中有擔心,氣惱之中有憤怒,心中積壓太多的不滿意,由此傾瀉而出。

  我罵他對不起陳老總的在天之靈;我罵他對不起領導們對他的培養;我罵他對不起大家給他的幫助;我罵他對不起圍棋愛好者對他的希望;我罵他對不起我為他做出的犧牲……我罵了他,的的確確地罵了他。雖然我的罵,招來了他的暴跳如雷,招來了他厲聲的髒話。

  我不僅依然沒有喚醒他的事業心,卻適得其反,讓他更討厭我。可是,我至今也沒認為我罵錯了。但是,我要承認我的方式、我選擇的時間都是錯誤的,好心的本意卻造成了客觀的壞影響。讓他出征前心情極端地不愉快,失利而歸也是情有可原。不過,我與他爭吵是一個因素,我該負責。但更多的難道不是他失去了鬥誌?失去了刻苦的態度?失去了拚搏的精神?能靠老本去一賭輸贏嗎?這責任是否也應由外人來承擔?

  這樣的分歧太多了,可這樣的爭吵卻日漸縮小、淡化、消失了。人各有誌,不是誰能強迫的。雖然,至今我也為聶衛平的棋才沒有完全挖掘出來而感到遺憾。可是,假如聶衛平認為,中日擂台賽的成功便是他追求的終點,用那時的聲名已創下了他足夠用的地位、權勢,並滿足於這個現狀,那我,作為一個已分手的路人,就更沒有理由去說三道四。可惜在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懂得這一點。

   

  聚,不為名;散,不為錢   

  坦誠地說,在我與聶衛平的一段婚姻裏,既不存在著追名,也不存在著求利。二十年前的我們,各自有各自的成績,各自有各自的抱負。走到一起是因為我們都熱愛圍棋,都擁有對圍棋事業的獻身精神,都擁有一定要在我們這一代趕超日本的信念。為棋而聚,誰都沒有去想名利的事。十一年後,我們分手了,這是因為我們失去了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對圍棋的執著。

  我們都隨波逐流,淡忘了自己的使命,忽略了我們該盡的努力。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愛好,不同的追求,也因為對棋的疏懶而散,這其中沒有一絲金錢的關係。可以說,聚或散都是為了一份情,一份對圍棋的深情。

  婚姻若摻雜了名利之心或名利之行,那就太玷汙了這份純情,玷汙了做人的自尊與人格,這與現代的觀念與做法可能是大有差距的。可在那個年代,這真是出於內心的想法。真情無價,豈是名利所能買到?更何況十一年的歲月,又豈是財物能夠補償?自尊、自愛、自強、自立,這是我一貫的做人準則。這準則委實讓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但我依然不想改變。人,撞破南牆而死,體現了自己的執著;人,失去自我而生,消失了人生的意義。所以,漫漫人生長路,我走得真是好辛苦。

  我還想說,聚、散均為一種情、一份緣,應該沒有名利之心的。敢問真情、真愛何在?不就在聚、散二字之中了嗎?現代社會的不良風氣蔓延,但真誠、純樸的人還是有的。活出自己,這應該是每一個有頭腦、有知識的人的做人準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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