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遺孤慧子和她的中國媽媽——中國母親奶大了我

　　這是發生在我們駐地一個真實的故事……

　　2005年7月14日傍晚，豫東平原沉浸在落日的餘輝之中，一輛麵包車向河南省商丘市禹城縣大王莊飛馳而去。

　　汽車在村口停了下來，一個叫安直慧子的日本女人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一下車就喊：“媽……”滿頭白發的玉秀老人挪動著蹣跚的步子走上去。 慧子一把抱住母親，母女倆的眼淚都濕透了衣襟。

　　曆史的時針指向了60多年前。那是1938年5月，日軍華中派遣軍和華北方麵軍大舉向中原地區進犯。5月12日到6月3日，日本侵略軍對河南商丘地區進行大掃蕩，永城、虞城、夏邑、睢縣、柘城都很快陷入日軍的鐵蹄之下。

　　玉秀一家過上了流亡生活，5月24日，他們剛落腳在禹城楊集，遠遠聽到槍炮聲，慌亂中他們發現一個地窖,於是躲了進去。等到沒有任何動靜時，出來一看，屍橫遍地，玉秀發現,在屍體堆裏有個即將生產的日本女人在呻吟。麵對分娩時痛苦的母親，她動了惻隱之心。丈夫滿腔怒火，掄起胳膊衝上前去就要打，被玉秀挺身攔住，“孩子他爹，日本鬼子作孽，可孩子沒罪……”生下孩子後，日本女人緊緊抓住玉秀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孩子，叫……安……直……慧子……，求……你……”玉秀點點頭，安直慧子的母親流下感激的淚，閉上了眼睛。

　　戰爭讓人饑寒交迫，難以度日。如果沒人照顧，這個小生命肯定會夭折，想到日本女人乞求的眼神，再看看眼前自己那兩個瘦弱的孩子，玉秀喃喃地說：“孩子，你們命苦呀……”女人的天性讓玉秀把這個日本遺孤留在了身邊。消息一傳出去，方圓幾百裏頓時像炸了窩一樣，眾說紛紜，有對日本鬼子的憎恨，有對小生命的憐惜……

　　嗷嗷待哺的孩子，讓玉秀心慌意亂。她知道劉嫂現在有奶水，但劉嫂的孩子卻是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挑死的。玉秀走到劉家殘垣斷壁的院前，看到劉嫂卻沒有辦法開口。一向心直口快的劉嫂也沉默了，低著頭急忙轉身躲開。回到家裏，慧子撕心裂肺的啼哭聲，讓玉秀去了又回，回來又去，往返四次，一次次徘徊在劉嫂的門前。終於，劉嫂出門了，她說：“玉秀，你可憐這個日本孩子我知道，那誰又能還我的孩子？”說完放聲痛哭，玉秀不知用什麽樣的話來安慰失去孩子的母親，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輕輕地說：“嫂子，……這孩子沒罪，活生生的一條命呀……”

　　“可咱孩子的命不是活生生的!”劉嫂氣憤地說。

　　“算是我求你了，看在我的份上……”

　　中原的夜，靜得能聽到兩位母親心跳的聲音，她們在被日本鬼子踐踏過的土地上，佇立許久許久……夜深了，玉秀又想到孩子的哭聲，對劉嫂說：“嫂子。我一直把你當作親人，看著幼小的生命，我的心裏很難受，但我們都是女人，是孩子的娘……”

　　“別說了，玉秀……”擦幹眼淚，劉嫂用本來應該喂自己孩子的奶喂了仇人的孩子，安直慧子便有了救星。

　　慧子五歲那年，一天玉秀外出打豬草，她叮囑慧子不要出門，慧子耐不住外麵嬉笑打鬧聲的誘惑，從門檻上剛爬出去，就被孩子們圍住，用樹枝、泥巴亂打，孩子們還一邊跳一邊喊：“小日本，小日本……”慧子嚇得直哭，大聲喊：“娘……娘……”，正巧玉秀回來，孩子們都撒腿跑了。玉秀緊緊抱住慧子，心疼地邊輕輕地給孩子擦臉上的泥，邊說：“孩子，有娘在，不要怕!”晚上，慧子病了，額頭熱得燙手，昏迷中還一個勁兒地說：“不，不要當小日本。”50裏外有一個老中醫。為了給慧子看病，玉秀背著慧子衝出家門，在坑坑窪窪的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終於來到那個老中醫家的門前。敲開門，玉秀撲通一聲跪在中醫的麵前。“妮，快起來吧……”全家親人都被日本鬼子殺害的老中醫雙手顫抖著接過玉秀背上的孩子。

　　為了不讓慧子再受到孩子們歧視，玉秀兩口子把孩子送到了鄭州的姐姐家去讀書。臨行前，玉秀鄭重其事地給慧子說：“孩子，你一直問：為什麽別人叫你‘小日本’，還打你，我告訴你，日本鬼子殺了他們的爺爺、奶奶、叔叔、嬸子，你是日本人的孩子，所以他們怨恨你。不論遇到什麽情況你都要好好讀書，因為，娘希望你長大了要做一個好人，知道嗎？”慧子瞪大眼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後來慧子不負眾望，上了大學，又出國到日本留學，找到了她的親生父親，但她始終不能忘記為她輟學的姐姐和養育她長大成才的中國母親，第一次回國，她和自己的生父為村裏捐了一所小學。

　　離別前，慧子的生父對慧子說：“你在不在我身邊盡孝都無所謂，但你一定要好好地孝順你的中國母親，戰爭讓她飽經滄桑，她卻用無私的胸懷，盡心盡力將你養大。中國母親太偉大了，她讓我們感激不盡，報答不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