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科羊城電謁蔣介石,奉勸不要妄動國父“未亡人”;宋美齡夜半驚魂,越洋怒責蔣介石“阿姊有什麽差錯,我是不會答應的”。蔣介石苦著臉,坦然相告毛人鳳,細訴行動計劃取消之緣由;聆聽著宋慶齡真誠的挽留,孫科喟然長歎說:“夫人,哲生誤入宦海太深,早已回頭無岸。”上海灘上飄揚著紅旗,宋慶齡笑問陳賡:“林彪也是四期的黃埔生,那他帶的兵為什麽比你的多?”
毛人鳳從蔣介石的反複中,無從知曉他精心炮製的暗殺計劃,何以會被取消。所謂靜候待命,能待到什麽,他都把保密局大班人馬撤到了廣州,還能靜候在上海?按以往情況與他的經驗推斷,這項暗殺計劃又流產了。
實質上,最終阻止了蔣介石瘋狂之舉的是宋美齡,還有孫中山的哲嗣——孫科。
蔣介石父子5月17日再度來到上海後,因為局勢糜爛,又為共同抗衡李宗仁,時任國民黨行政院長的孫科與蔣介石捐棄前嫌,走得更近。兩人聯絡頻繁,再度開始了合作。
這期間的一天夜半,蔣介石接到了孫科從廣州打來的專線電話,出乎蔣介石的意料,孫科在電話那端單刀直入地問道:“蔣先生,外間傳言甚多,上海將淪於共匪之手。不知,孫夫人將何以處之?”


蔣介石一驚,心想,消息去得好快。他支吾一陣,冷靜下來,裝作為難的樣子答道:“哲生(孫科字哲生),對孫夫人,黨國上下對她都是尊崇有加,鑒於目前時局有變,孔部長、大姐還有子文、美齡都曾勸她去台灣。可孫夫人對我成見太深,聲言除了上海,哪裏也不去。這不是因人廢事之舉嗎?留在上海,那不等於是留作共匪的統戰工具?糊塗!知廉恥,辨生死,負責任,重氣節。身為總理信徒和我黨國同誌,皆應銘記心中。這個……這個,孫夫人,多次背執總理信條,甚至逾矩危害民國。現在又不願隨我們去台灣,這不是親痛仇快之舉嗎?”
孫科耐著性子聽到這裏,不願過多糾纏。他仍然抓住核心的症結問題,追討道:“現在外麵傳言甚多,各方也多有猜測。對於孫夫人的去留和個人生計,大家都很關心。更有人講,毛人鳳的保密局對她有不利之舉。”
“純屬胡說八道。”蔣介石在這端緊握住話筒,跺腳打斷了孫科的話,“哲生,你可不要聽信那些虛妄之說。孫夫人是總理遺孀,也是我蔣某人的二姐。我早說過了,黨國上下對她尊崇有加,豈敢妄有他意。令人不可理喻的是,孫夫人不願離開上海,卻甘願為共黨所擺布。哲生,你也勸勸她,不管怎麽說,你的話也是有分量的嘛!”


“那自然,那自然。”孫科應道,卻又不無擔心,“至於孫夫人能否聽得進去,這我說不準。可是,以我看來,她留在哪裏,俱無大礙。這麽些年來,她獨自住在上海,除了民國23年在上海發起成立了民權保障同盟,其他也沒什麽活動了。至於她戀棧上海,我看事出有因,那裏有她先人的墳塋,又是她生活熟悉的地方,更是國父當年革命起事的源頭圭臬。至於她去了共產黨那邊,至多批評一下黨國的政策,未必能有什麽驚天之舉。再說,她畢竟身分特殊,資望隆高,萬一有什麽差池,我們不是自找被動嗎?尤其在眼下,正值戡亂救國的非常時期,對她的處置更不可圖一時之快。”
“輕不得,重不得,緩不得,急不得。”蔣介石支吾道,“也隻好如此了。哲生,你不要管這事了。更不可聽那些市井流言,廣州的事你得辦好,孫夫人的安全是沒問題的。”
兩人就此通話完畢。孫科立即致電宋慶齡,希望她能以所謂的親情、黨國利益、總理基業為重,速離開上海,去台灣或香港皆可,但遭到了宋慶齡的婉拒。
蔣介石得到孫科的回複,又聞上海已完全失守,心中頗為惱怒,正待他舉棋不定時,宋美齡通過大姐宋藹齡轉遞的書信又到了。蔣介石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苦惱。宋美齡先是在信中坦言她赴美爭取美援,受到了美國總統和國會的冷遇。甚至美國政府都作好了放棄蔣氏政權,另外選擇合作夥伴的準備。最後,宋美齡關心地談及了她的二姐,特別警告蔣介石不要用下作手段,否則“阿姊有什麽差錯,我是不會答應的”。
蔣介石無可奈何,他對宋氏家族曆來倚重,卻又忌憚三分。1933年,他與時任財政部長的宋子文因為“剿赤”動用軍費過大的問題,爭執了起來。情急之下,他忍不住煽了宋子文一記響亮的耳光。這下,在宋家內外引起了軒然大波。
宋美齡在兄弟姐妹的督促下,怒氣衝衝回到家中,大鬧了一場。蔣介石似有滿腹委屈地說:“是子文固執己見,目無尊長。我打他耳光不對,可我百事煩心,做人做事,亦有難處呢。”
宋美齡卻不依不饒:“他畢竟是我大哥呀!不行,這事傳出多丟人。你要立下字據,以人格擔保,不能再犯渾。”
蔣介石情知宋氏家族的威力,礙於宋美齡的顏麵,據說,事後登門賠禮道歉,還立下了不再打人的字據。打了一記耳光尚且如此,何況傷及到一個人呢?蔣介石恍惚間耳邊又響起了夫人宋美齡那聲色俱厲的聲音:“阿姊有什麽差錯,我是絕不會答應的。”
想到這裏,蔣介石望望代妹傳書的宋藹齡,不由得沉沉地歎了口氣,便向宋藹齡保證道:“大姐,你放心。美齡是徒具擔心而已,介石不會對孫夫人怎麽樣的,她要留在上海就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