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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釋放的日本戰犯回國後遭遇:深刻反省罪行卻生活困頓

(2007-12-09 08:15:31) 下一個
  2005年6月,當大河原孝一、高橋哲郎等4位日本侵華老兵再次踏上去中國的謝罪之旅時,更多熟悉的名字,藤田茂、富永正三……沒有出現,因為他們的接連去世,懺悔者的身影日益孤單。而一直站在日本謝罪老兵背後,為還原侵華曆史鼓呼不斷的“中國歸還者聯合會”(由獲釋回國的日本老兵組成,簡稱“中歸聯”),解散也已3年。

  半個多世紀以來,“中歸聯”和它的老兵們,在日本究竟以怎樣的姿態生活並戰鬥?


  艱辛

  從天津塘沽港坐船到日本舞鶴港需要4天,這是一條特殊的航線。

  1956年6月21日,因中國政府本著最大的寬容和善意宣布對在押的1000餘名日本戰犯免予起訴,並準許他們獲釋回國,高橋哲郎、大河原孝一得以登上返鄉的“興安丸號”。

  生活的艱辛成為這些老兵們歸國後首要跨越的障礙,甚至在7月3日“興安丸號”登陸後,他們踏上故國的第一刻起便顯得異常真切。

  到達舞鶴港後,當日本警方為遲歸的軍人奉上“大日本帝國”時代的軍服和軍靴時,隊長國友俊太郎大吃一驚,旋即作出了強烈的反應:拒絕接受。

  3天後,日本政府計劃發放的撤僑津貼也因為老兵們的激烈抗議而臨時升為2萬日元/人,但這遠不足以補償11年被戰爭荒廢的青春。

  他們需要更公正的戰爭賠償,需要日本政府更為妥善的安置。登陸的第二天,老兵們發表《告日本國民書》,向日本政府申請戰爭賠償和戰後生活救濟、津貼,占去了大幅內容。是為“舞鶴方針”。

  “中歸聯”的成立動議於4天的航程之內,它被寄予“團結就是力量”的期待。在歸國後的第一次公開亮相中,他們選擇了文藝匯演的方式。1956年10月14日,東京千代田區公會堂被《團結就是力量》、《東方紅》等中國革命歌曲所淹沒。

  但日本政府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善意,回應寥寥。

  其後的生存景況可想而知。據1959年日本政府公布的調查結果,當年全國平均的家庭收入為3.2萬日元,而中歸聯會員在1960年的平均收入才為2.4萬日元,顯然,他們的生活處於社會的中下水平。

  鴨田好司,日軍第59師團第54旅團軍士,返回日本神奈川縣後,他和兩個女兒住在一起,“勉強度日,過著退休老人的生活”。

  貝沼一郎,關東軍憲兵隊教練隊成員,回國後,在農村,他找不到事做;去了東京,依然找不到工作。最後好歹找到釘紐扣和繡襪子的活,卻每天都要幹到深夜。因為窮,每天隻吃兩頓。

  為此,中歸聯開展了一係列旨在相互幫助的活動,如:中歸聯銷售部集中各地歸國戰犯生產的物資來銷售;中歸聯互助會組織經濟狀況比較好的會員出資成立中歸聯金庫,將籌集的資金貸給希望創業的會員,以及經濟狀況困難的會員。

  因為在蘇聯和中國11年的改造經曆,他們被視為異類,在試圖營建自己生活的時候,也受到了不少的幹擾。警察時常會來進行所謂的思想狀況調查,還會要求他們提供關於蘇聯和中國的信息。一些歸國戰犯在公司裏、在社會上也會被莫名其妙地貼上“赤色分子”、“過激分子”的標簽。

  老兵島村三郎在《中國歸來的戰犯》一書的後記中寫道:“我們剛回國的時候,報紙、雜誌的大量篇幅中出現了‘洗腦’這個新詞匯,對我們的自我改造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

  曾在中國東北鶴崗煤礦工作的鬆本千代男,現居千葉縣,戰敗回國後,經熟人介紹,接受了一家大型鋼鐵公司的就業考試。在獲得了內部錄用正要上班的時候,公司不告知他任何理由就取消了他的錄用資格。

  由於擔心從中國歸來這段經曆會被人問及,他當了一陣子不需要出示履曆書的臨時工。之後他進了親戚經營的藥品批發公司。但是,每次調轉工作的時候,素未謀麵的當地警察都會問他:“聽說你曾在中國逗留過?”

 懺悔

  山東省電視劇製作中心編劇趙冬苓,2001-2002年間多次赴日本拍攝采訪,“中歸聯”和老兵是她無法回避的采訪對象。

  許多故事她沒有拍進紀錄片,而選擇了以采訪手記的形式記錄下來。

  “他們一次次地來華謝罪,但謝罪背後的艱辛和內心的折磨,被生生隔絕在了日本,無人知曉。”她對本報記者感喟。

  老兵湯淺謙戰後多次重返中國山西,當年作為隨軍醫生,曾在這裏從事活體解剖工作,50年後他始終沒勇氣在山西說出這段罪惡。他無助地詢問趙冬苓,萬一受害者的親屬認出我呢?他正襟危坐,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說出請求原諒這種話,隻能不停地把這些事情告訴別人。

  趙冬苓依然銘記一次近乎恐懼的經曆。那是中歸聯安排的一次采訪,對象是參與當年731細菌戰的一位士官。“他機械地坐在對麵,機械地重複著謝罪的字眼,兩眼空洞,身體枯朽,像一具沒有血肉和情感的屍體。”

  “有時是憎惡,有時是尊敬,但更多的時候,是憐憫:為一顆顆被戰爭毒害並負罪終生的靈魂,為在巨大的戰爭機器中掙紮的弱小的人,為用了60年的光陰,仍然擺脫不掉那場戰爭的陰影。”她在采訪手記中這樣描述自己的心情。

  從1956年成立,到2002年解散,“中歸聯”這個組織一直是日本老兵們賴以打撈靈魂的依靠。

  2002年的東京銀座,福原大廈。三樓一間辦公室被隔成兩半,其中的一半就是“中國歸還者聯絡會”。房間裏隻有一張寫字台、一個書架、四把椅子、兩套卷櫃,還有兩位老人:會長富永正三、事務局長高橋哲郎。

  近半個世紀裏,正是在這樣一種近乎惡劣的工作環境下,中歸聯和它身邊的1000餘名前戰犯,以罕有的勇氣和坦誠,直麵戰爭罪惡,致力中日友好。

  從1950年代起,“中歸聯”發起了查找中國烈士(指被劫虜到日本折磨致死的中國勞工)遺骨的活動,組織查詢、募捐、簽名、護送遺骨回國,爭取了1500人簽名,奔走籌募60萬日元捐款(占17個友好團體募捐總數的1/3)。原侵華日軍第59師團中將師團長藤田茂獲特赦回國後,擔任了中歸聯的會長,曾6次護送遺骨及率團訪問中國。1982年 88歲的藤田茂溘然長逝,彌留之際,特意囑咐把一套中山裝穿在了身上。衣服是10年前中日邦交正常化後,周總理親自邀請他率團訪華,接見他時贈與的。

  1965年9月,藤田茂率代表團訪問中國時,向中日友好協會名譽會長郭沫若獻了銅碑,碑文寫著:“感謝中國人民的寬大政策,誓為反對侵略戰爭、保衛世界和平和日中友好而奮鬥!”

  藤田茂請求把銅碑立在撫順戰犯管理所。由於種種原因,立碑未能遂願。

  1968年7月7日至8月15日,中歸聯倡導了“中日不再戰運動”。廣大會員紛紛響應,發表了反戰報告,並召開要求日中邦交正常化的國民大集會,為中日建交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從1970年代開始,老兵們不斷用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思來反省過去,揭露日本軍國主義。以中歸聯名義編輯出版的書有《侵略——從軍士兵的證言》、《三光》、《侵略——在中國的日本戰犯的自白》、《我們在中國幹了些什麽?》、《不忘侵略屠殺的天皇軍隊——日本戰爭手記第2集》等;以中歸聯會員個人著作出版的書,不下幾十部。在中國撫順關押改造期間的戰犯懺悔錄精選《三光》出版後,僅10天內就印刷了6次,發行了5萬冊,半個月內便搶購一空,占戰後圖書出版的第二位。

  藤田茂第五次來華時,曾對撫順管理所的中國管教們說:“我已經80多歲了,希望先生們能滿足我的這一願望,否則恐怕我再也沒有機會來麵請了。”

  1984年10月下旬,應中歸聯之邀,原撫順戰犯管理所所長金源率原撫順、太原管理所代表團來到了日本。中歸聯打出了鮮明的橫幅:“熱烈歡迎老師!”

  在中歸聯的推動和組織下,一個世界監獄改造史上的奇跡出現了:從中國回國的1000餘名日本戰犯中隻有1個人背信棄義,走上了背叛和平之路。

  未央

  2005年4月,84歲的鹽穀保芳第20次來華謝罪。鹽穀名片上寫有“中日友好親善訪中第20次”,其名片上的數字是隨訪華次數而變的。

  為什麽年年來?鹽穀解釋說“不來就鬧心”。他相信靈魂存世, “是那些靈魂催逼我年年往返。”

  但他不知道,生命的極限是否允許第21次、第22次的到來。

  1956年,中歸聯會員回國平均年齡是37歲,49年後的今天,很多會員相繼去世或下落不明。截至1996年,歸國戰犯健在的還有484人,而2002年時,活著的僅剩100多人,其中最年輕的也已年逾80,很多人目前已臥床不起,能夠回憶並講述過去的隻剩下30多人。

  2002年初,中歸聯最後一任會長富永正三也去世了,中歸聯不得不麵臨解散的命運。但實體可以消弭,而精神必須永續。

  2001年,原撫順戰犯管理所所長金源病重之時,大河原孝一前往探望時曾坦言,中歸聯難以為繼,解散已是迫在眉睫。病榻之上的金源殷殷囑托,中歸聯的精神要繼承下去。

  2001年秋天,趙東苓去日本采訪,在東京中歸聯總部辦公室,在一間十餘平方米的屋內列席了他們最後的會議。老兵相見不勝唏噓,熟悉的麵孔又少一半。

  這些老兵彌留之際的最大努力是讓子女和孫輩接他們的班,永遠和中國人民友好。這願望已經並正在開花結果。曾搞過細菌戰的原秀夫,讓兒子上大學專修中文。越正男給女兒起名真理子,給兒子起名友好,教育子女和中國人民永世友好下去。大河原孝一的男孩名“衛”,保衛和平的衛,女孩的名“好”,日中友好的好。他曾帶著兒子、女兒和女婿古澤武治參觀戰犯管理所。

  古澤武治告訴大家:他和大河原孝一的女兒是在為日中友好共同戰鬥中相識相愛的,他和她將把父親的教導傳給下一代!

  2002年4月20日,在中歸聯解散大會的當天,以熊穀伸一郎為首的一群有著同樣誌向的年輕人成立了“撫順奇跡繼承會”,繼續記錄侵略戰爭證詞,編寫季刊《中歸聯》,繼承了反戰老兵們認罪的夙願。

  繼承會成立後,28歲的熊穀伸一郎擔任主席。他聯合了一批青年,迅速在日本全國發展了11個支部,會員達到400 多人,所有的會員都是以誌願者的形式工作,活動經費完全靠會員和老兵們的捐助。
  他們正試圖證明:曆史不會因為一個特殊人群的故去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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