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父親,你每天都在我的心裏!
得知爸爸得了不治之症的時候,我和妹妹遠隔萬裏,在電話裏一起失聲痛哭。爸爸身體太壯了,得那麽一個年輕人才得的病。。。
爸爸當天看病,當天就收住院了,媽媽拄著拐到醫院送臉盆毛巾,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後來隻好派保姆去送飯。
我和公司的領導說明了情況,當然也是泣不成聲,俺的英國女領導也眼眶潮濕地說:你回去吧,需要多少假就請多少假,不要擔心工作。
我回去的時候,爸爸住在隔離病房,其實根本不隔離,就是普通病房戴個口罩,每天晚上紫外線消毒一下。病房小得隻能在旁邊搭個椅子,沒法睡覺。爸爸疼我,不讓我陪住。看著爸爸,好人一個,怎麽可能是得病了,醫生瞎說吧,診斷錯了吧。
醫生詳細講了病情,一項一項的指標,一個一個的化驗結果,每個噩耗都足以讓我再被擊倒一次。醫生介紹了治療方案,哪些專家來會診,采取什麽藥物,好像根本就沒什麽選擇。
第一次化療,就是給爸爸打點滴,注意衛生,小心不要被感染。爸爸說:我沒事,這次化療幾個療程,指標好了就沒事了。這裏有好多這種病,化療幾次就好的,爸爸身體好,肯定沒問題。
很長的化療過程,然後是很長的等待結果,等我再回去的時候,妹妹也回來了,我們先背著媽媽在外麵碰頭,妹妹說:爸爸的化療結果不理想,大夫說還有半年了。又是抱頭痛哭。
醫院裏爸爸的頭發已經漸漸退去,身體也衰弱很多,這不是治療,是摧殘啊!可是檢查結果表明,爸爸的情況依然嚴重,根本就沒有好轉的機會。為了給爸爸鼓勁,我們每次都說,指標好轉了,為了讓媽媽不至過於擔心,我們也沒有告訴媽媽實情。
後來也許病重了,也許是醫院可憐我們,爸爸就住進了真正的隔離病房,一人一間的大玻璃間,來看的人就從玻璃外麵看看,用話筒通話,允許一個家屬陪住。
我和妹妹你陪住1個月我陪住十幾天。爸爸原來黝黑的頭發已經基本沒有了,人也消瘦了,但精神一直很好。白天看著爸爸吃藥點滴,晚上和爸爸通腳躺在一張單人床上,自從成人以後就沒有和爸爸挨得那麽近,自從成家以後也沒有那麽多時間陪爸爸。這一段是爸爸生病以後比較愉快的時光,爸爸的精神和好人並無兩樣,又象小時候那樣給我講故事,還回憶自己的童年青春時代,我用一個小本本在旁邊紀錄。爸爸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自己的後事,因為他始終相信自己能恢複健康。很感謝上帝,在爸爸最後的日子,賜給我陪伴爸爸,和爸爸回憶往事,困苦中也有甜蜜的時光。
我和妹妹不在的時候,媽媽雇了3個保姆,一個在家看著我媽,我媽做飯,她給送飯,另兩個在醫院倒班看護我爸。那個時候還沒有護工。
後來媽媽趁我和我妹不在去醫院的時候知道了爸爸病情的真相,媽媽又氣又急,要知道這樣,我就不讓保姆去了,我自己去醫院。媽媽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爸爸弄出院,給爸爸又是燕窩又是魚翅地買,恨不能把天下的美食都讓爸爸吃盡了。
一天主治醫生說最後的手段是骨髓移植,就是讓我或者我妹獻骨髓,移植給爸爸。我媽媽快急死了。獻骨髓雖說是安全的,也不是萬無一失,如果丈夫沒救成再搭上個女兒怎麽辦?讓哪個女兒獻,大的吧,算幸福的了,可是有個不懂事的孩子,要是出了事,這家就完了。小的吧,已經夠不幸了,不能再讓她付出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媽媽說要是我能獻多好啊。主治醫生點名讓我妹先回去驗血,結果是相似度很好,可以獻。而後我準備回去驗血,取兩人中相似度高的。
可是剛要買機票,醫生又說改變方案不做骨髓移植了。因為爸爸的身體可能扛不過骨髓移植的過程。盡管媽媽和妹妹給醫生跪下說無論如何,有一線希望也要救爸爸,醫生還是堅持不做骨髓移植了。媽媽後來回憶:也許是那個大夫看上我妹了,因為妹妹回國之前,他就總問妹妹什麽時候回,一說先不回了,就有了骨髓移植這麽一出。
插曲過後,爸爸的身體越來越差,我小姑姑也決定來北京看護。看到爸爸的樣子,當醫生的三姑說,沒多長時間了,還是回老家吧,離親人近,我們都能照應。爸爸用姑夫醫院派的救護車拉回老家,天津最好的腫瘤醫院,最好的病房,最貴的藥。媽媽每天白天守候在醫院,晚上各家派人輪班看護,也有人專管做飯送飯,果然人多力量大,爸爸的床前一直門庭若市。可是爸爸無法挽回地一天一天地虛弱下去,後期就是疼痛,醒著也疼,睡著也疼,時常發出撕心裂負的叫聲。
最後一次我帶著老公孩子去醫院的時候,他已經完全不認識人了。我說讓爸爸最後看看他最愛的孫子,媽媽沒讓,說不要嚇著孩子,讓他對老爺有個美好的印象。其實爸爸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孫子的事了,因為不知何時,再說孫子的名字,看孫子的照片,他隻是很不耐煩地搖頭了。最後他隻記得我和妹妹,隻有說我們的名字他才有反應,他一定是在夢裏回到了自己最愉快的時光。
最終一麵我沒有見到,再回去的時候,他已經躺在黃土之下,一塊墓碑之後了。那個碑上寫著:
天堂享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