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說說俺公公

 

 

 

俺公公的爹很了不起，於公的就不說了，於私，解放前以自己一個人的工資養活了媽媽，叔白兄弟和親兄弟幾家，老老小小幾十口子。解放後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工作，老人家也早早退休（因此沒在各種運動中受衝擊），可還是一直廣泛接濟遠近親戚，直到95歲高齡。

 

公公是家裏麽子，哥哥文革因言獲罪戴著右派的帽子發配邊疆，姐姐因解放初期“出逃”香港後又回國，慘遭批鬥流落外嫁，隻有公公和小妹妹得以留在北京。
但北京也不是一帆風順，大學畢業留校任教沒多久，就因發言不慎停職反省，後有友人相救，得以在地方院校避難。作為建校元老，文革時打成反動權威，被關進牛棚，以至自己女兒出生都不能回家，女兒的名字都是取自牛棚戰友女兒的名字。
 

 

 

 

 

改革開放後，第一批出國進修，回來搞科研，開發出工業電子產品。因為知識分子的高傲，把為了生產成立的校辦產交給了別人，自己隻做研究所的所長。後來產品紅遍祖國各地，利潤分了校辦廠，學校的各係，研究所什麽也沒有留下。

 

 

完全退下來以後，還有很多後輩找他開公司作顧問，他都推辭了。俺家婆婆也不許他幹，說那些人隻是為了用他的名聲。

 

 

第一次見到公公，是剛上大學聽訓話。老先生在台上激昂了半天，我啥都沒聽懂。那時候也不知道會是未來公公，隻知道係裏都傳這老頭有點水，人也和氣，所以挺尊敬的。

 

 

第一次去老公家，婆婆板著大領導的臉，嚴肅不可侵犯的樣子。公公總是笑眯眯地，總讓我感到親切熟落。老公家有些小小的家史，老公還沒來得及向我匯報，公公就向我兜售了。那時候俺丫頭片子，啥世麵沒見過，頗是被忽悠住了。等後來老公又來這段的時候，我也沒說這段子聽過了，就讓他又顯擺了一遍，心想你家就這一段啊。。。

 

 

 

公公在75歲那年腦梗塞了一次，後來又有一次輕微的。不過還好，沒有造成半身不遂那樣的惡劣結果，隻是走路有些坡，記憶力大不如前。婆婆總是說他老年癡呆，其實他心裏明白，嘴不如婆婆快而已。公公現在每天出去兩次，遛彎，打太極拳。雖然不能恢複到從前，但是這樣的病能恢複，也不惡化，很不容易。

 

 

 

公公有一個習慣，自己的工資一定是自己拿著，從不給婆婆一分。但是我們回去，他會請全家吃飯，給孫子買禮物，給零花錢。然後就是買書。公公的書房名副其實，全是書，兩麵牆的書架裏外三層，書架都壓塌了好幾次，婆婆說再不給他換了，換了書架還得塌。除此以外，還有很多書羅在地上，窗台上，書桌上，椅子上，所有的平麵上，而且一羅就很高，搖搖欲墜的樣子，幸好不象日本總地震。婆婆總說要扔，公公幹脆不許她進書房。

 

 

 

公公的另一個習慣就是接濟親戚。他定期給大哥大姐寄錢，從年輕時候就開始了。如今各家的孩子們都成家立業，生活也很寬裕，打電話不讓寄，可公公還是堅持寄。如果哪家孩子孩子要是考上高中大學，不管多遠的親戚，他都幾千幾萬地寄。如今到了孫子輩，他還是堅持給人家助學金。

 

 

 

婆婆說，爸爸越來越象爺爺了。我想公公是佩服自己父親的，並且認為自己和父親一樣是大家庭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