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愛吃小豆腐

局長愛吃小豆腐

作者:厲劍童

　　編者按：一盤小豆腐，經濟又有營養。但如果拿來做表麵文章，甚至當作廉政的強心針，味道就變了。須知，小豆腐不是萬能的，它能果腹，但不能根治腐敗。讀罷此文，相信會給你帶來更多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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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長愛吃小豆腐，這在全局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我們局長年齡30出頭，正規大學本科畢業，省委組織部選調生，屬組織重點培養對象，正是年輕有為、事業蒸蒸日上、前程似錦的好時候。

　　人們都認為，局長是下屆副縣長最佳候選人之一。照這樣下去，局長將來很可能就是我們的縣長、副市長、市長。這一點，我敢打保票。

　　局長吃的小豆腐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好東西，就是過去經濟困難時期，莊戶人家家家都吃，並且現在不少老人一提起來就有些反胃的那種小吃食。

　　這種吃食在那時是絕對上不得莊戶人家的酒席桌，誰若用這種東西招待來客，非被人笑話上半年不可。

　　不過在那個時候這可是莊戶人的當家飯，不知喂活了多少人。

　　這種小豆腐用料平常做法也很簡單，就是地瓜秧頭子切碎，再拌上黃豆麵子，上鍋蒸熟即可。

　　就是這種平淡無奇的小豆腐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城裏人，尤其是不少飯店、酒樓的特色菜。

　　不過， 局長吃的小豆腐做法上與飯店酒樓的稍有不同，所用豆麵，必須是上碓人工矻的。矻也不費力，但現在有碓的人家已經寥寥無幾，因為如今加工糧食一律用機器，誰還咕咚咕咚地上對矻。所以，碓已經成了很稀罕的物件，幾乎隻有在市博物館裏才能找到了。

　　不過局長卻有這樣一個碓，並且是千年老碓，是局長在鄉下當黨委書記的時候有一次下鄉是在一個特困戶家中發現的。

　　局長就和這戶人家結成一幫一扶貧對子，每年送去不少糧油米麵，還有兩三千元錢。這戶人家的主人看見局長每次來都圍著那副老碓轉悠，也就悟出了些什麽，當局長在一次來的時候，主人作為謝禮當場送給了他。局長很感動，雖然以後來得少了，但每年都不忘送去幾千元錢表示感謝。

　　局長曾對我說：隻有用碓矻的豆麵做的小豆腐才能保持原汁原味，才好吃。

　　局長還說，吃這樣的小豆腐，它能提醒我不要忘了父母，不要忘了鄉親，更不要忘了過去。局長還說，這小豆腐就是他的廉政強心針。

　　為了每天每頓能吃上小豆腐，局長專門在住處附近租了個小屋，安了一部電話，又從下老家找了個孤寡老人專門在那個小屋裏做小豆腐。一有需要，一摁電話，小豆腐便即刻送上家門。這個小屋也就成了局長的定點專供。知道這個專供點的隻有我（辦公室主任）和秘書小劉，還有局長的家人。

　　對局長的這個嗜好我很理解，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比如我就愛吃朝天吼小辣椒。局長每次上飯店吃飯都要擺上一盤小豆腐。那小豆腐自然都是我們辦公室給提供的。時間長了，人人都知道了局長的這個嗜好，很多客人也潛移默化地喜歡上這種小豆腐。

　　局長出事是誰也沒能料到的。那天我正向局長請示工作，檢察院的人來了，把他帶走了。不久局長就因貪汙受賄和巨額財產來路不明、包養二奶等罪名被正式逮捕。雖然打死我也不相信局長的那些事，但事實誰也改變不了的。

　　自從局長進去後，那些以前經常來找局長喝一杯的哥們、老熟人突然全不見了。這很正常，這世道沒人願意跟一個進了局子的落魄局長打交道，甚至唯恐避之不及，誰肯沾上葷腥。

　　局長雖然進去了，但作為在他身邊的工作人員，我對局長還是很有感情的。因為在我剛進局裏的時候曾得了一場大病，全家砸鍋賣鐵也交不起昂貴的醫療費，就在家人打算放棄的時候，是局長帶頭捐款才救了我。在我眼裏，局長就是我的恩人。

　　我知道局長愛吃小豆腐，雖然局長出事後那個專供點也撤了，那個老人也回到了鄉下。但我還是驅車數百裏，想方設法找到那個老人，請他專門做了一鍋局長愛吃的小豆腐，用罐子提了，趁熱給局長送去。

　　在高牆下，我見到了我們的局長。局長眼睛呆滯，將軍肚不見了，人瘦得我都幾乎不敢認了。局長緊握著我的手，一句話說不出。印象中，這是局長第一次和我握手。我隱約感覺到，局長的手在發抖。

　　我拿出那罐還有些餘溫的小豆腐，遞上筷子，勸局長趁熱吃了。局長眼睛盯著那罐小豆腐，拿著筷子就是不動手。我勸了幾次，局長還是不沒動筷子。我想局長可能太動情了，就不再勸他。

　　15分鍾的探監時間眨眼到了，我就要走了，臨走時我對局長說：局長，下次我還給您帶小豆腐。局長沒說話，默默地跟在我身後送我。

　　快到監獄門口的時候，局長突然小聲對我說：趙主任，下次來別忘了給我帶罐紅燒肉，我要吃紅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