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伯鈞,1951年4月生於原常德縣滄山鄉湖坪村。中共黨員,大學文化。1969年11月入伍,曆任北京衛戍區某部戰士、文書、班長、代理排長,軍事科學院政治部保衛部正連職幹事、副營職、正營職、副團職、正團職、副師職幹事。1995年5月任軍事科學院政治部組織部副部長,兼任中共軍事科學院紀律檢查委員會委員。現任軍事科學院政治部保衛部部長(正師職),大校軍銜。入伍以來,20多次受嘉獎,榮立三等功3次。
“公車隻是辦公的”
1971年9月底,我從北京衛戍區警衛一師一團到王樹聲大將身邊當警衛員,五、六天後的一個上午,首長的司機羅正祥交給我一張他填寫的行車單,要我把它交給軍事科學院汽車隊領導。我打開這張行車單,上麵是羅正祥寫的當月首長用車的部分行車記錄,記載的是:“某日首長到北京飯店理發,行車10公裏”,“某日送湖北省麻城縣某客人到北京站,行車20公裏”,“上述共計私事用車××公裏”。我不解地問老羅,首長的車不是公家配用的嗎?怎麽還有私事用車?老羅說:“這是首長規定的,公車隻是辦公的,除了辦公事,其他一切與辦公無關的用車都算私事用車,都必須報汽車隊後由財務從首長工資中扣”。羅正祥還說,他剛來時也沒有把首長用車分公事私事,但有一個月首長坐車到北京飯店理了2次發,發工資時首長沒有見到當月私車扣款單,便發火:“為什麽沒有扣款,理發就是私事,凡是私事用車都必須交車費……”後來我目睹,王大將的專車是從來不給家裏人用的。他夫人楊炬外出,都是乘公共汽車。
最終沒有新建住房
王樹聲大將1955年任人民解放軍總軍械部部長,他的住房就在總軍械部機關西南角。當時,他住的這所平房除會客室和他們夫婦的臥室外,就3小間供子女們住,而這3間房每間都不到10平方米。總軍械部撤銷後,這個大院成了另一個單位的辦公場所。1972年,總後勤部批準為首長另建新房。對給首長建房,總後營房部的同誌們是相當重視和盡職盡責的,他們先後選了3處房址供首長挑選。第一次選在北京海澱區玉淵潭附近,在總後營房部和北京市規劃局領導的培同下,首長去看這處房址,這地方北靠八一湖,近臨引水河,還有一個小池塘,周圍綠柳環抱,環境非常優美,實在是一處好地方。
因選址上住有幾戶玉淵潭鄉的農戶,首長問規劃局的同誌怎麽辦,規劃局的同誌說,隻要首長選中了這塊地,就動員那幾家住戶搬遷。頓時,首長的臉沉了下來,說:“人家在這住得好好的,我的住房又不是國家重點工程,把人家動員走,我來住,這哪是我們共產黨員幹的事呀,要不得,要不得,再找吧……”一席話,這個地點被否定了。過了一段時間,這些同誌又陪首長去看地址,看的地方是北京故宮筒子河西邊的一處古老宅院。這個宅院是明清時古建築,雖目前無人居住,但地點好。首長問這麽個二進四合院,怎麽沒有人住呢?陪同的同誌告訴他,這是西藏某上層人物原來住的,“文革”中搬走了,如果首長選中這地方,把老房拆改就行了。首長一聽,臉又沉下來了:“不行不行,少數民族同誌的住房不能占,這是民族政策,他現在不住,以後還是會把他請回來的,再說這是古建築,破壞不得的……”這一席話,又沒選成。
又過了一段時間,再去看一處地址,這地方在北京飯店西邊,也是一個四合院,首長一打聽,原是一個民主黨派的辦公場所,“文革”中荒蕪了,首長把臉又一沉,說:“這地方也不行,民主黨派關係到我黨的統一戰線政策,我王樹聲怎麽能占人家的房,他們遲早是要回來辦公的……”這一席話,又吹了。因多次選址,都不合適,直到首長去世,他的新住房也沒有蓋起來。
“公家的東西不能拿”
1972年底,首長的長子王魯光要結婚了。魯光出生在戰爭年代,身材魁偉,一表人才,又是清華大學光學係的高材生,畢業後在某兵工廠專攻某新型武器的光電部件,大將對他極為疼愛。魯光的婚期還有10來天,首長並未為愛子的新房置辦什麽,隻是跟他說:過去在延安我和你媽結婚時連一件新衣都沒有,我們要保持艱苦奮鬥的作風。魯光也不要求什麽,他把放在室外多年的一個石頭茶幾搬到他的小屋裏,找來一塊桌布蒙上,再找來2把舊椅子放在兩邊,我一看,農村老百姓結婚也不至於這樣寒磣啊,我就說:“魯光,明天我幫你搬一套新的來”。原來,首長在軍事科學院上班時,有一間臨時休息的屋子,那裏有一對金絲絨的小沙發椅和一個漂亮的小圓桌,魯光對我笑了笑,沒說什麽。第二天,我陪首長到軍事科學院開會時,就把這三樣東西搬出來,放到了他的大紅旗轎車的後備箱裏,我還使了一個小心眼,特意讓司機把裝著這些東西的車開到了軍科院西門外,再跟首長撒謊,說老羅(司機)修車去了,一會兒就回來,我們先往外走,去外邊上車。首長也沒說什麽,跟著我去了西門,一看車停在那裏,車上有家俱,他一看就是他那一間屋子裏的東西,他對我吼道:“小楊,你要幹什麽?”我說借給魯光用用再還回來,聽我一說,首長臉都紅到脖子了:“你給我送回去,公家的東西不能動,不能拿……”毫無辦法,我隻好乖乖地把原物送回。
無言的抗爭
江青、張春橋、王洪文、姚文元這一“四人幫”的概念,首長在世時是否知道,我們不得而知,但從首長平時的言談舉止中,我們這些在他身邊工作的人員感到他是極其厭惡這幾個人的。1973年,首長出席中共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後,坐車回家的路上,他跟我們談到王洪文當上了黨的副主席的時候,說:“唉,上海的一個造反派頭頭,批文件批10個字,就有二、三個錯別字,他當副主席,唉……”
1972年的一天,首長去北京郊區某地看軍事演習,在一條不太寬的沙石道路行車時,後麵追來一輛大紅旗轎車,鳴喇叭催首長的車讓路,我往車後一看是張春橋的車,首長問:“誰的車呀!”我說是張春橋的車,首長說:“我們不理他,照常開”,首長從車上望望在後麵塵土中跟進的張春橋,樂了,說:“讓他吃點土……”到達後,首長一下車,用輕蔑的眼光掃了一下也在下車的張春橋,高興地和在門口的葉帥等人握手,好像讓張春橋“吃了土”,幹了一件很出氣、很開心的事一般。也是1972年的一天晚上,首長到北京飯店7樓宴會廳出席某國大使館的招待會,結束後,他和李先念、姚文元等一同坐電梯下樓,出電梯口後,姚文元伸出手要和首長握手,首長把手伸向姚文元後又抽回了。在姚文元尷尬的注視中,首長則熱情地同李先念握了手。在回家的車上,我說,首長,姚文元會恨你的。首長說:“管他呢!王八蛋……”
“周總理太累了”
首長住院期間,葉帥、徐帥、聶帥、李先念、許世友、陳錫聯等中央、軍委領導經常去看他,剛“解放”出來的鄧小平、譚震林等也多次去他的病房。首長病房隔壁就常住著劉伯承元帥,另一間房朱德元帥也常去住,他們之間經常互相走動。有一天,周總理去看望劉帥,在走廊裏周總理跟他的隨員說,一會兒,我再過來看王部長(平時大家都這樣稱呼王樹聲,因為他是國防部副部長,以前當過總軍械部部長)。我把周總理說的這話告訴了首長,首長馬上跟我說:“我躲到會議室去,你在這裏等周總理,他來以後你告訴他就說我去做治療了”。我問:“為什麽這樣呢?”首長說:“周總理太累了,太忙了,不要為我耽誤他的時間,讓他多一點休息的時間吧!要是沒有周總理,國家不知會成什麽樣子……”說完,他讓我看看走廊有沒有人,我說沒有,他便躲進了醫院的會議室。過了一會兒,周總理自己推門進了王大將的病房,問我:“小鬼,王部長呢?”我說:“做治療去了。”周總理說:“嗯,他最近怎麽樣,告訴他,我來看他了……”1974年1月2日,周總理又專程到醫院看望了老首長。1月7日9時58分,王樹聲大將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