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中正:「九一八」九周年紀念告全國同胞書 (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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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八」九周年紀念告全國同胞書


——中華民國三十年九月十八日——


全國同胞∶今天是敵寇侵犯我們的領土，強占我們東北，九一八的九周年紀念日。回想北大營的炮聲，瀋陽城的失陷，我們整個中華民族蒙受如此的奇 恥 大 辱，轉瞬已是九年了。九年前我們在懷抱中的嬰孩，到今天已是入學年齡的兒童，而九年前的兒童，到今天已是成年的壯丁了。但是我們到今天，還不能解放我們東北的同胞，收複我們的失土和主權，這就是沒有達到我們抗戰的目的，無以安慰已死先烈的英靈。臨到這個紀念日，奇痛在我們的心裏，重任在我們的肩上，中正有幾段重要的話，要告訴我全國同胞，更要告訴我東北同胞，刻骨銘心，共同奮勉。


東北同胞們在敵人壓迫奴 辱下所過的人間地獄的生活，我這裏隨時都有報告，最近一個月以前，我還聽到一位從東北實地視察回來的朋友，敘述他親見親聞的事實。據他的報告，現在偽 滿統治下的東北同胞，不僅是生命財產，毫無保障，而且生活行動毫無自由，一切生殺予 奪之權，都操在敵寇——日人的手裏，一舉一動，無不受敵人嚴酷的監視和限製。舉其主要的來說∶（一）偽 滿行政官吏現在計有五千四百人，其中有三千三百人是日本人，高級官吏隻有幾個傀 儡 奴 隸，拱手聽命，依樣簽諾，所有偽 組織的政令大權，都在日本人的掌握，頤指氣使，可否惟命，地方上各縣及副縣長都是日本人，充任偽 警的也多是日本人，所有街長村長，都由日人挑選那些飽受奴 化為虎作倀的漢 奸充任。層層壓迫，級級監製，任何同胞要由甲村到乙村，必先得其許可，即同村之間鄰裏往來，也要受著監視，不得自由。尤其是檢查戶口，多在夜間，不許民間關閉門戶，敵人因此隨意出入，肆行強奸；民間娶婦嫁女，都須請其許可，民家婦女，不論已嫁或是處女，敵人要奸淫就奸淫，要霸占就霸占，含羞飲憤而死的不可勝計，其中多數婦女，且求死而不可得，處境更為慘苦。（二）偽 滿假實施「囤兵法」為名，凡是十九歲以上的男子，均被日人視為適齡壯丁，必須強迫征召受訓，一經被征，身體強壯一些的都被編作苦工，驅使調遣，不知所往，生死下落，無從問詢。至於偽 軍之中，排以上均有日人教官監視。這位視察者在東北某車站曾見偽 軍一隊，班長均為日本人充當，發號司令，都用日語，士兵年齡在十六歲與二十歲之間，個個形容枯槁，目不忍睹，而敵人軍官，對之恣意鞭打，甚於牛馬。此外更強征民夫，修築工事，築成之後，迫令標立木簽，寫明姓名，如有損壞，責令重修，如此輾轉供役終身幾無窮盡之時。（三）偽 警署內均配置日人監視員，我們無辜同胞，被囚被　，無日無之，在這種黑暗的窟穴中，談不到法律，談不到人道，非刑毒打，淩虐萬端，所用刑具，離奇怪異，不可言狀，拷問之下，不是半死，就是殘廢。更以搜查義勇軍為名，強令人民並村而居，或甲村並入乙村，或數小村並入一村，被並之村，房屋即全部焚毀，民間槍械早被收繳一空，如藏有一個子彈殼子，搜出即處死刑。（四）人民隻許供勞役，作牛馬，不許自營生業。偽 滿境內所有民營大小工業，非被強製收買，即被整個沒收，悉歸日人會社經營，農民所受壓迫，尤其奇酷，農田耕地，任意沒收，南滿沿線以及其地區稍為肥沃之民有土地，盡被強迫奪取，供日本的所謂「開拓 民」耕種。此種「開拓 民」所到之地，煙館賭窟，妓 寮酒肆都隨之而來，無論農工商賈大小職業，甚至理發、洗衣、廚役、走卒，無一而非日人，至於原來的土地所有人——我們的同胞，則被驅至氣候冽寒之黑河充軍役，服苦工，不但剝奪其土地，並且掠奪其房屋，真所謂生無立足之地，死無葬身之所。（五）所有農產，無一不被日人所統製征收，工業產品，則有所謂「日用必需品會社」與「輸入業聯盟」，加強統製，民間受苛捐重稅橫征暴斂之苦，已無購買能力，更受種種限製，遂至日用品如布疋鞋襪，亦均無從購取。糧食方麵，我們同胞根本沒有購食大米白麵之權利，甚至玉蜀黍小米高粱，亦受嚴苛限製。大城市中，處處見到麵無人色形同餓莩的人民，遼陽附近某鄉民對這位視察的朋友低聲耳語的說∶「近三年來咱們終年見不到白麵，僅在廢曆年節，許每戶購買白麵九兩，」其他可以概見。東三省本產大豆，但鄉民均無豆油可食，亦無燈油可用，東北同胞生活的黑暗與痛苦，一至於此，我們若一天不能把他們解放出來，便是我們的責任一天不能卸除。（六）在教育方麵，知識份子，多被捕捉殘殺，中學以上，教師都是倭籍，教會中學亦多被強迫封閉，偽 組織開設所謂「師道訓練班」，實施奴 化敖育。小學教員必須精通日語，小學校每星期須有八小時以上的日文課，而小學生入學資格，且受嚴厲的限製。此外影片被「日本映 畫會社」統製，圖書館中隻許陳列奴 化的書籍，敵國曾於兩年前設立「滿語調查委員會」，仿照日本假名製成一種音標，妄名為「東亞 假名」。今年八月竟由該會通過，交 偽 民生部通令各偽機關使用，並令各校一律教讀。可見敵人用心，不僅要滅亡我東北，還要根本消滅我中國文字與中國文化。


上麵幾點，不過略舉其例。總之，敵人對我們東北同胞，簡直比對待朝鮮人民還要苛酷，還要毒辣。東北同胞在此淫 威之下，說話沒有自由，受教有沒有自由，婚嫁喪葬都沒有自由，甚至行動一步亦沒有自由，慘痛的說一句，就是處置個人的生死亦沒有自由。曾有一位東北同胞 對著這位視察的朋友說∶「寄語關內同胞，咱們死也要作中國人，但是犧牲救國，務必勿失時機，像現在咱們在東北，要想殺敵報國，求得光榮的死，已不是容易的事了。」這幾句話簡單而沉痛，說盡了東北三千餘萬同胞的心境。


在今天這個重要紀念日，我們喚起我們全國同胞一致遙念東北同胞所受的痛苦，我更要將這位東北同胞鄭重寄語，特別告訴我們全國的同胞。我們全國同胞對於東北同胞的處境，當然是十分關懷的，我們九年來忍苦奮鬥，三年餘奮勇抗戰的目的，就為要恢複我們國家的獨立主權和領土，要解救我們三千餘萬的東北同胞。我們東北同胞的痛苦，因為關山隔絕，敵騎縱橫，我們國內所知道的，或者還不及真相十分之一；可是我們全國同胞，應該引東北同胞為前車之鑒，這位東北同胞所說的「犧牲救國應當勿失時機」，這一句話實在是沉痛入骨。他的意思就是說∶「要為國家民族貢獻生命，就要趁你手上有武器的時候來貢獻；要殺敵報國，就要在國民政府領導之下來報效；有力出力，有錢出錢，也要在有行動自由的環境下及時發動，然後能夠事半功倍，驅逐敵人，保衛祖國，複興民族。像現在我們東北同胞，民間武器全被收繳，軍隊中間層層統製，節節監視，雖然人心未死，也有不少英勇殺敵的事跡，但是空拳赤手的反抗，要冒萬險萬難而為之，那就不容易驅逐倭寇，更不容易製敵人的死命」。因之，我們同胞必須知道，我們現在雖然遭受敵人的轟炸焚燒和種種破壞，而在東北同胞看來，正如人間之仰望天上；我們現在前線將士，後方同胞，流血流汗，拚命努力，很多人為國捐軀，因公死難，這樣光榮的犧牲，在東北同胞看來，乃是求之而不可得。想到這裏，我們應該如何同情東北同胞的痛苦，我們更應該如何珍重我們自身的責任，趁這時候，努力奮鬥，不辭犧牲一切，來求得我們國家民族世代子孫獨立自由的幸福。我們更須知道，敵國所唱的「東亞 新秩序」，他的目的，就是要使我們全國四萬萬同胞都和現在東北同胞一樣，做他倭寇的奴 隸牛馬。實際上他這個「東亞新秩序」的陰謀，不但不能像他所想像的統製東亞，並吞中國，相反的他的自身日本整個國家的命運，反而套上了無可解脫的圈套，造成他自身的毀滅和崩潰；敵人毀滅崩潰的開始，就是我們東北同胞自由解放的時候。我們更應該如何努力，以堅強勇敢的抗戰，粉碎他這個狂妄的狡謀，促進他加速的崩潰，來救我們的國家，救我們的東北同胞。

我今天可以告慰我們東北同胞的，我們全國軍民同胞，沒有一時一刻忘卻我們東北同胞，也決不會辜負我們東北同胞的期望！我們三年餘的抗戰，前線將士的英勇犧牲，已經建立了燦爛壯烈的戰績，使驕橫殘暴的敵國官兵死傷在一百五十萬以上，使敵國整個國家陷在萬丈泥淖之中，這也就是我們各地同胞的冒險犯難，堅忍奮鬥，流離痛苦，不屈不撓，　力抗戰的成績；我們全體軍民，決不愧為黃帝子孫，亦不愧為你們東北同胞的手足。三年以來，敵人在戰地和淪陷地區的暴行，真是筆難罄述；可是我們同胞，不論男女老幼，都是堅定沉著，視死如歸，承受一切的艱難，忍耐任何的痛苦，以求抗戰最後的勝利。最近這幾個月來，敵人因為師老困頓，更是焦燥惶急，妄想以轟炸焚燒的策略，來脅製我同胞抗戰的精神，而其濫施轟炸，皆不是軍事目標，完全集中於後方普通的都市；如陝西的西安、寶雞、安康，江西的吉安、上饒、弋陽、貴溪、鷹潭，湖南的衡陽、沅陵、芷江，廣西的桂林、柳州、宜山，廣東的韶關，甘肅的蘭州，河南的洛陽，浙江的諸暨、金華、寧波、鎮海、嵊縣，以及四川成都、瀘縣、綦江、合川、南充等縣，轟炸之烈，次數之多，幾乎可以說市無完屋，屋無完瓦。可是我們民眾不但不畏懼，而且更振奮，不但不屈服，而且更堅決；被炸地區的同胞，有流離道路無家可歸的，有無衣無食忍受凍餒的，但是每一個同胞，都是沉著鎮定，安之若素，不論男女老幼，隻有銘心刻骨，矢誌複仇，絕沒有一點驚惶，或一點畏懼；而一般服務於空襲救濟的同胞，更是奮不顧身，扶持老弱，救死恤傷，無不竭盡職責，這種強毅剛勁的民族鬥爭史，真可說是世無其匹，空前的光榮。我們在東北及戰地的同胞必為我後方各地被炸的情形而關懷和係念，其實我們民族性更因敵人殘酷的轟炸而得到鍛鏈，敵愾心也因之而愈普遍愈深厚。我們政府自去年以來早已實施疏散都市，充實鄉村的計劃，現在所有重要都市的同胞，都已領略了敵軍的暴行，論精神，我們是愈炸愈強；論物質，此後更不怕他的轟炸，亦不怕再有損失了。敵人盡管盲目濫投炸彈，結果隻是消耗他自身空戰的力量，無論威脅與破壞，到今天不僅毫無效果，而且是已無所施其技了。我們暫且等待他從美國舶來的汽油摩托以及另件等消耗完盡以後，再向他總算帳罷！他究竟有多少東西？誰不知道他實在的分量呢？誰個會被他恫嚇或威脅呢？現在我們正要留這些斷壁焦垣，作我們觸目驚心勵誌複仇的紀念，示後世子孫以敵寇愚妄殘暴的遺跡。我們的家屋雖被炸毀了，但我們同胞都已遷到廣大的鄉村，物力依然豐富，我們正可以乘這個機會，把生產力量格外充實到鄉村裏去，以達到我們國民經濟建設運動的目的。所以東北同胞們和戰地同胞們，對於後方被炸焚燒的消息，正不必有所顧慮和係念；這幾個月來敵人濫炸的結果，證明了我們後方民氣的堅強，不亞於前方苦鬥的將士。現在我們全國除掉極少數無恥漢 奸如汪兆銘一流的傀 儡以外，其他無論任何地點的任何同胞，無不勇毅堅決，充分表現我們中華民族「寧為玉碎毋為瓦全」，不屈不撓的精神，決沒有一個黃帝子孫，被敵人轟炸與殘殺所懾服的，否則就不是中華民族的國民。為了雪恥複仇，求得抗戰勝利，我們同胞絕不怕什麽痛苦，也不惜任何犧牲，因為我們同胞一想到東北同胞的痛苦，就不覺得我們現在所受的凍餒流離是痛苦；每一想到我們東北同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處境，就更覺得我們現在任何犧牲都應該樂受而不辭了。我們四萬萬同胞和東北三千餘萬的同胞是一脈相承的黃帝子孫，是手足同氣呼吸相通的兄弟，為了拯救國家，我們大家都負有同樣的責任；為要解救我們水深火熱中三千餘萬的東北同胞，我們在關內四萬萬同胞更覺得犧牲奮鬥是自己的責任。這一點，我要特別提出來，給我們東北同胞以安慰。


全國同胞們，自從東北失陷，轉瞬已是九年了，我們回想這九年中間，不獨東北同胞受盡痛苦，我們整個國家也經曆了空前未有的患難。但九年的患難時期，轉瞬也很容易的過去了，而我們是愈戰愈堅強，敵人是愈戰愈竭蹶。我們要達到抗戰最後勝利，當然還要經過一段更大的艱難，更苦的奮鬥；但是我們撫今思昔，就可領悟到成敗興亡的至理，就可堅定我們最後勝利的自信，就更要感覺到我們在久遠的曆史中所負的責任。我在今天要為我同胞說明三點重要的意義∶


第一點、九年前的九一八是目前世界紛擾不安的第一個主因，今日歐洲不幸的戰禍，亦就是我們的敵人日本軍閥為其主要的禍首。現在世界各國大家都已對他一致的唾棄，共同的包圍，敵國的舉動愈猖狂，正可以見得他的外交勢力愈孤立，他的前途愈危險，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就是敵國必然的結局。何況他的野心一經發動，更無止境，必至自取滅亡而後已。我們不僅要為國家除此深仇，更要為世界製此公敵。

第二點、由於這九年來尤其歐洲戰爭發動以來的國際事實，可以證明任何民族隻要他能自力圖強，則辛苦複國，多難興邦，真是計日可待，而轉弱為強，更是常見的事實。另一方麵，更證明精神不屈為克敵製勝的要素，如果精神一經屈服，這個國家就要萬劫沉淪，不可挽救。所以我們今天要外察世變，內省天職，要知道世界上沒有比屈服更痛苦的事，屈服的結果隻有滅亡。隻看東北同胞，一方麵有我們舉國一致的抗戰，一方麵有當地義勇軍不斷的奮鬥，而所處的境遇，已是這樣悲慘，要得到解放自由，尚且如此的困難；可知我們今天及時奮鬥，努力抗戰，不但是天職，而且是幸福。我們即使凍死餓死乃至戰爭而死，都不算得痛苦，惟有精神屈服，而喪失了國家的獨立自由和平等的地位以後，萬劫沉淪，才是真正的痛苦。東北同胞今天要想求得一殺敵報國光榮而死的機會，已是不易得了。願我同胞三複此言。

第三點、從近來國際事實中，證明了一切國家的存亡榮辱，成敗興衰，都是前人種其因，後人食其果。所以我們今天上對黃炎以來五千年的曆史，下對無窮盡的後世子孫，都負有絕大的責任。我們今天多忍一分痛苦，多盡一分努力，便是後代子孫多得一分幸福與光明。我們努力抗戰堅苦奮鬥多一年，我們後代子孫享受自由的日子，至少要多一百年。我們抗戰已逾三年，為山九仞，隻差一簣。敵國今日外則孤危，內則困竭，自造其因，就將自食其果。我們今天多抗戰一天，就是恢複我們國家獨立自由和達到我們雪恥複仇目的的日子更接近一天，也就是收回東北和解救東北同胞的日子更接近一天。我願全體同胞與東北同胞一致省念，九一八到今天已是九周年了，九為盈數，國運的回旋，應當由我們毅然擔起了責任。我們抗戰軍民無數先烈至大至剛的正氣和不屈不撓的精神，已為我們國家獨立民族生存樹立了最大的保障；我們今天的犧牲，便是來日勝利光明的代價。願我全國軍民不分關內關外，不論前方後方，奮勇向前，同心協力，戰勝暴敵，湔雪國恥，來貫澈我們神聖抗戰的目的，完成我們曆史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