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來美國,第一個和我說話的,就是瑪麗雅。那個時候,我很拘謹,對美國的上課體係一點也不熟悉。我因為改換專業,要補很多本科專業課程,所以第一年,就是和本科生天天混。瑪麗雅也是因為同樣的轉換專業原因來補本科課,但她隻需要一個學期,不像我,要一年。
那時,我的英文和專業知識差得讓人絕望,上課聽不懂,頭一個月,幾乎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瑪麗雅是第一個和我主動打招呼的人。 瑪麗婭長得不像美國人,她外婆是越南人,外公是印度人。越戰時,她當美軍的爸爸在越南結識了她的媽媽,組成了家庭。這個印度的基因太強了,到瑪麗婭都第三代了,看上去還是像個印度人。記得她們一家帶我去吃越南河粉麵,我們4個人一進店,人家就衝著我這個最亞洲的臉孔說起越南話,結果是一點也不越南麵孔的瑪麗雅媽媽,呱裏呱啦的用越南話點菜。。
瑪麗雅雖然看上去像印度人,但她是個地道的美國軍人孩子。也許是混血家庭的原因,在那個相對閉塞的城市和年代,瑪麗婭對外族人很友好,對我更是特別關心。所以我邀請了她來參加我的婚禮,那時我們認識還不到兩個月!她是婚禮上唯一來自我這邊的朋友,對我很重要。她不但參加了我的婚禮,而且在我生老大的時候,也是從頭到尾和老公一起陪著我經曆了這個曆史性時刻。
瑪麗雅對婚姻的態度讓我顛覆了對美國人的印象。她讓我知道,從好萊塢電影中了解美國是多麽的可笑。當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剛剛在姐姐的婚禮上和男朋友確定了關係。雖然男朋友的父母和瑪麗婭的父母是很早認識的朋友,但當時遠在華盛頓上醫學院,而她要這裏為完成學業而忍受天各一方。 但是愛情的力量,讓她兩年半修完了所有的學分,得以畢業。她隨即就和男朋友舉行了婚禮。那是我第一次參加美國人的婚禮,婚禮在教堂,晚宴就在駐軍基地,大開眼界。
結婚後,瑪麗雅隨老公去了華盛頓,老公繼續在醫學院學習,她則在NIH工作。這期間,她有了第一個孩子,然後第二個。而老公畢業後,則開始了10年的軍隊服役以償還部隊所付的醫學院學費。因為老公要在不同地方服役,她不再工作,跟著老公轉悠。
2006年,我收到她的郵件,告訴我她老公被派到伊拉克,她則帶著兩個孩子暫時回到科州娘家。聽到消息,我想都沒想,就訂了去科州的機票趕去看她。自從畢業後我搬到加州,她曾經在老二出生不久路過我家,來短暫看過,此後我們就沒有見過。這次見麵,我就住在她媽媽在駐軍的家屬大院,和她好好地續了個夠,還有幸結識了那些丈夫被派到伊拉克的其他的隨軍家屬。我印象深刻的,是同她的幾個軍屬朋友去吃飯,她告訴我,其中的一個老公可以兩個月回來一次,因為他是投炸彈的,隨時都會喪命。我當時就想,要是我老公是那樣的角色,我肯定會精神崩潰的,哪裏能這樣堅強。還有個小插曲,她帶我進進出出駐軍基地,當時,門衛隻要求看我的駕照,我說,怎麽這麽容易讓我進來?!她笑著說,因為你是跟著我!!你自己試試?
2008年,我因兒子在學校惹禍,絕望地不知所措,想起瑪麗雅的老公專業是兒童心理學,就打電話。當時邊打邊痛哭,瑪麗雅陪著我一起哭,我最難忘的,是她說,紫櫻,我知道你不信教,你能讓我為他禱告嗎?我事後才知道,她當時是在雨中開車,就在途中停下,而我在電話中聽著她一遍又一遍為我兒子禱告的情形,讓我刻骨銘心。
瑪麗雅的老公在2008年終於結束了伊拉克的服役和對部隊的義務,他們現在就定居在北卡。他們全家曆年的聖誕照片,貼滿了我的冰箱。節日將近,我才意識到好久沒有和她聯絡了。但是,無論怎樣,她在我心中,永遠是我最好的最珍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