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陽光
(2007-07-31 00:11:35)
下一個
偶爾會被人問起在日本找房的種種辛酸,也間接聽到過一些,什麽房東聽說是中國人就不準入住什麽的。但我還好,並沒在這方麵碰上什麽麻煩。
來日本的第一年住在學校的宿舍裏。一個月4萬日元,包早晚飯,包水電洗浴取暖所有費用。幾年來轉戰南北才知道那時候的條件真的算是不錯的了。早上米飯隨便盛,幾葷幾素一盒納豆一個半熟的雞蛋幾片海苔一小碗醬湯,是正宗的日本式早餐而且營養分量搭配都相當合理。晚上每天樣式不一,烏冬麵、咖喱飯、各種飯菜輪好幾周才能有個重樣。那時候的咖喱飯覺得是我這輩子吃的最好吃的咖喱了。日本人洗澡講究很多,得先衝洗一遍才能進水池,不能在浴室裏刷牙,幾乎不搓澡什麽的,那時候覺得規矩多,好在留學生也多,大家就各國過各國的。日本人這點好,看對方實力強大的時候從來不挑刺。那時候還有一件事覺得過癮就是冬天點的爐子用的燈油可以隨便接,跟水管子沒什麽區別,仿佛宿舍下邊就是個大油礦。日本的宿舍稱作“寮”,管宿舍的大娘叫“寮母”,我們那個寮母笑裏藏刀,表麵上笑臉相迎,做了點錯事卻老師比本人知道得還快,於是我們也笑臉回應,她笑得燦爛,我們能把臉上褶兒都擠出來,她說好話的時候我們都明白,說不好的時候我們一句都聽不懂,現在想想是有些做得過分了,人在屋簷下不低頭也就算了,畢竟人家也是長輩。
第二年卷鋪蓋卷走路,才知了生活的艱辛。
我的第一個“家”離東京大概1個小時的車程,也算是個鄉下了。房費還不太貴,3萬日元,卻水電煤氣都得單付了。我喜歡日本的這種小公寓,一個人一個屋,裏麵廁所浴室廚房睡房一應俱全,20平不到轉個身兒什麽事情都能辦。我的房東是個很難綜合評價的日本小老頭。我去租房的時候是2月,正是學生還沒登校的淡季,他非常非常熱情地接待了我,並把他旁邊的他女兒曾經住過的房子租給了我,說上麵住的是日本人安靜得很,裏麵冰箱洗衣機也就算是贈送了。我本打算多找幾處的,也就沒猶豫定下來了。幾天後我把這個好地方介紹給了我的朋友,他住進了房東的另一邊,小姑娘一人在外不安全,有個熟人照應就放心多了。
我們的公寓前後兩棟,住了二十幾家,日本人中國人韓國人菲律賓人巴西人蒙古人什麽的也算是個小國際了。房東對新來乍到的我們十分關心,買床買桌買家具都是用他那個小麵包車幫我們拉回來的,偶爾也開車帶我們去比較遠卻便宜的超市大包小裹地買回一周的菜,順便還會請我們吃一頓。這種時候朋友總是一臉曖昧地說,不好意思,又借你光了。我會瞪回他,但其實心裏明白:這就是日本,女孩子不論長得好看還是難看,如果你懂得利用微笑,隻要不是原則性問題,什麽事情都不會太難,那就笑一笑予人方便也予己方便。
再後來,又搬進幾個朋友,一聲大叫前後院都探頭的那種,覺得日子也並不孤單,那大概也是那棟小公寓的鼎盛時期了。中國人愛聚會,剛開始,房東聽到動靜就坐在房門口抽煙,我們不好意思就叫了他一起,可是為了他一個人說日語破壞氣氛就不是我們願意的了,過了幾次,他就算坐在外麵我們也裝傻充愣蒙混過關了。等到再後來,大家“翅膀”都硬了,見到他更是打個招呼就過去了。雖然說有點忘恩負義,但也情有可原,大家疏遠他的最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大家對他很尊敬之後,他有點得意忘形偶爾會比較自然地趁機想占女孩子小便宜了。
因為住的地方離打工地比較遠,在那裏住了將近4年之後,動了搬家的念頭。準備搬家的日子裏,常常坐在床上瞪著那一室陽光發呆。那個小房間陽光特別好,從早上幾乎會一直照到晚上。而在那裏畢竟也經曆了很多,生活上的學業上的感情上的高潮與低穀,有些事情好象已經淡了忘了,但回憶起來才發現其實一切都還那麽清晰。如果說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可以算是人生的財富,在那個小房間裏,有我離家單獨過活後的將近4年的財富。
然後,我搬進了現在住的這個地方。
現在的這個地方比原來是熱鬧多了,位於學校和打工地的中點,價錢也將近翻了一倍,可因為比原來多了個屋子,所以也就忍下了。因為房間朝西,所以裏間的陽光不太足,但是我屬向日葵,沒了陽光是轉不動的,於是多交了1000日元租了把頭兒靠南的屋子,不管怎樣,中間那間南邊開窗的房間算是陽光明媚了。入住前交了兩個月的禮金押金才發現家裏根本沒有空調和熱水器,又去買去裝,最初的一個月可沒少破費。我的新家是和式,可我怕著涼,所以還帶著那張大木床,滿屋子的日式家具加這麽個床,讓人感覺十分的不倫不類。家裏也並沒再添置什麽新東西,總感覺不論住多久,這裏畢竟不是家,不是最後的歸宿。可是有時回國久了,發現國內的家裏也已經沒有了自己的痕跡,卻反而會想起日本的這個“家”,這裏才有自己的味道,於是就更搞不懂了,這樣還要漂多久,而到底哪裏才是家呢。
記得小時候,背上書包去上學,臨出門隻確認一樣東西,家門鑰匙帶了沒有,覺得隻要帶了鑰匙就回得了家,回了家就什麽事情都可以解決了。現在出門,要看水電煤氣關了沒有,然後再確認是否帶了錢包、手機,最後從桌上順手抓了家門鑰匙鎖門上路,現在,自己是一家之主了。
最近,正策劃著再一次搬家,但似乎困難重重。事情很多時間很緊,最主要的是,要逼著相公離開他生活了幾年的地方,離開他的朋友,他習慣了的生活,明明知道自己很過分,卻......,連對不起都說得自己感覺有氣無力。新家安在哪裏,還不知道,隻知道從此“家”的意義將變得與以往不同。以後,有相公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