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人楊保從五台山回到三關已是幾天後的的一個中午。當風塵仆仆的老家人來到營門前的時候,他幾乎連步子也邁不動了。差一點就倒在了大營門口,好在巡營瞭哨的嶽勝將軍發現了極度疲憊的老楊保,連忙命手下的兵士將老家人扶進賬內。在喝了一大碗熱湯之後,老家人才急忙說要見楊元帥繳令。嶽勝將軍並不知道楊保所為何事,所繳何令,從何而來,但聽說是要向楊元帥繳令,豈敢怠慢,既然楊元帥並未向部下提及此事,他也不便多嘴。他深知楊元帥向來行事機密而又謹慎,不該讓部下知道的事,部下是絕不能多問的。於是他便連忙備馬,派幾命名軍士送老楊保去楊元帥大賬。
當楊元帥將楊保接進自己的元帥大賬,便屏退左右的將官,將楊保帶進自己的後室。楊保一五一十地將麵見五爺的事情向元帥一一稟明,然後小心翼翼地從貼身的內衣口袋中拿出五爺的回書。楊元帥迫不及待地打開書信,仔細看著五哥的回書。待讀完書信,楊元帥不禁有些迷茫,又蹙緊了這兩天剛展開的眉頭,他實在不明白五哥信中的意思,僅僅是斧柄已朽,便不願下山。而這斧柄為何又非得要穆柯寨的降龍木?五哥呀五哥,這金沙灘一戰才過幾年,難道這國恨家仇這麽快你就忘了嗎?你為什麽又不能馬上過來助為弟一臂之力,這大戰當前,你怎麽就那樣四平八穩地坐在五台山響你的齋,念你的佛呢?一個小小的穆柯寨,量它有多大的膽子,但敢不聽從天朝號令,漫說是兩根降龍木,就是讓整個穆柯寨為國效命,他豈敢不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怎麽五哥卻讓我求得此木,方能下山?這一個“求”字,頗令楊元帥費解,不知五哥葫蘆裏到底賣得是什麽藥?莫非五哥和穆柯寨穆老寨主有交情?既然有交情,何不修書一封,以求此木?卻還叫我小心從事,不得孟浪,好象這穆柯寨比那北國的天門陣還要難對付?
不過楊元帥還是從五哥的信中得到了極大的安慰。既然五哥說此陣為天門陣,若破此陣,須開得天門,閉得天門,想必五哥必然已經胸有成竹。而此刻最要緊的則是“求”得穆柯寨的降龍木。求就求吧,楊元帥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不過後來發生的事使楊元帥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求”降龍木竟然給他帶來了比破天門陣還要大的煩惱,不然的話他也體會不到五哥信中所說的那個“求”字的意義所在。事情壞就壞在焦讚和孟良這兩個人的身上。這兩個莽夫不但未能求得降龍木,而且還使得楊元帥一世的英名,險些兒栽到這個小小的穆柯寨中。
那天下午楊元帥升帳,聚將鼓聲中眾將官齊齊站立到大帳的兩旁,大家望著心事重重的楊元帥,不知有什麽大事將要發生,大帳內一片寂靜,眾將官伸長脖子等著楊元帥發號施令。一般來說,這擊鼓聚將的事都是在早晨,誰也沒有想到竟然在下午楊元帥會升帳,看來準有重大的軍事行動,不然的話,怎麽也得等到明天早上才會點兵撥將,這下午聽見聚將鼓響。還著實不多見。
楊元帥升帳之後,拿起一支令箭,在空中停了停,又放了下去,多多少少有點舉棋不定的意思,這種現象眾將官還是頭一次看見。跟了楊元帥數十年,眾將官早已對楊元帥的行事作風了如指掌,楊元帥向來是運籌幃幄,決勝於千裏之外,殺伐決斷,從來沒有半點的含糊,跟楊元帥打仗,向來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一切都在元帥掌握之內,隻要領了將令,那沒有不勝的道理,幾乎不是在打仗,就象是在演習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估計好了的。可是今天,看到楊元帥舉棋不定的樣子,大家不免有點心裏象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沒有一點著落。
楊元帥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感染了眾將官,看著大家個個一臉茫然的樣子,於是就將手中的令箭放了下去,楊起頭來,說道:“眾將官聽令,本帥要去距此處東北五十裏的穆柯寨求得兩根降龍木,不知那位將官願隨本帥前往。”
什麽?大家聽了之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去穆柯寨,求得兩根降龍木,還要本帥親自前去?這焦讚差一點沒有蹦起來。這焦讚生性租魯, 本來就是綠林出身,幸得遇楊元帥,被收為麾下,倒也是一員驍勇善戰的猛將,深得楊元帥喜愛,平素裏攻關奪寨,執堅披銳,斬將搴旗,立下無數戰功。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為兩根降龍木,竟然還要元帥親自出馬去求,不由得氣得哇呀呀暴跳,這等小事,若不能為元帥解憂,要我等何用?想到這裏,他也顧不得許多,便上前一步,大聲說道:“大哥,這等區區小事,何需大哥親自出馬,小弟不才,不需一兵一卒,便殺上那鳥寨,替大哥砍了那降龍木便是。”孟良本來就與焦讚是一類人,哥倆個向來是同出同進,遇到此事,也是當仁不讓,便也出班請戰。一時間二人在大帳裏叫個不休。
楊元帥見此情景,不由得把臉一沉,說道: “你們兩個狗頭休得羅唕,本帥自有區處,不必在此嚷嚷,小心我砍了你們兩個的狗頭。”那焦讚一聽,卻倒也不惱,楊元帥這樣的話也不知說了多少次,可從來也沒有這樣做過,便說道:“小弟的這狗頭本來就是大哥的,什麽時候大哥想要,便也拿去不遲,卻是這降龍木之事,大哥斷不可屈尊,就交給小弟便可,若拿不來降龍木,權且將這頭任由大哥去砍便是。”焦讚這一鬧,孟良也在旁邊附合,說道:“就是,就是,大哥斷不可屈尊,若是此等小事,都讓大哥出麵,我等麵上無光也。”
這兩人一吼,帳裏頓時熱鬧了起來,眾將官都覺得此事不妥,這小小的穆柯寨,實在是不值得元帥親自出馬,便紛紛出來解勸。倒是嶽勝是個有心計的人,他今天中午見老家人
楊保不知從什麽地方回來,下午楊元帥便要去穆柯寨求降龍木,至於什麽是降龍木,連帶他自己也不清楚,不過既然楊元帥要親自去求,可見此事並非兒戲,於是便說道:“既然元帥要親自出馬,末將願意奉陪,不過此等小事,委實不必元帥親自出去去辦,我也不知這降龍木是東西。穆柯寨有何來頭,隻是大哥這一去,傳將出去,必為我軍不利。恐怕慢了軍心。這目前大敵當前,諸事還得謹慎,提防著了遼國人的道兒。再說此時天色也不早,去穆柯寨還有五十裏山路,不如小弟派人去先探個道兒,等明天小弟為大哥代勞如何。”
嶽勝這一番話,句句都說到楊元帥的心裏去了,本來為個求字,他心裏多多少少就有點不快,但既然五哥說了,不可孟浪,他倒是覺得小心無大錯,自己親自去一下也行,現在大家這一鬧,他心裏著實也煩得慌,不過象焦讚,孟良這等人,若是攻堅奪險,倒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論去穆柯寨求得降龍木,斷然不行,這倆家夥是成事不足,壞事有餘,而且殺戳成性,搞不好會把一個穆柯寨給平了。倒是嶽勝一席話,深得他心,想想也是,自己堂堂一個大元帥,要屈尊去一個小山寨,確實也有點失身份。於是就對眾人說道:“大家不必羅唕,就按嶽將軍所言,本帥修書一封,略備些薄禮,有煩嶽將軍替本帥明天辛苦一趟,不過話說回來,多一事總比少一事要強,千萬不要動粗,若是能求得降龍木,本帥必記你頭功一件。”於是吩咐散帳,囑嶽勝依計行事。
這焦讚見大帥將此事交給了嶽勝,心裏便有點不服氣,但嘴上又不好說。又聽得楊元帥說求得降龍木,還記大功一件,這心裏就癢癢起來。一出大帳,便將孟良扯在一旁,私下裏琢磨著怎樣搶得此功。這孟良本來也是不安分的主兒,即使焦讚不說,他也會來找他。現在焦讚這麽一說,二人便一拍即合,於是不聲不響地帶了兵刃,溜出兵營,奔了穆柯寨而去。
約模過了半一個時辰有,這兩個不知深淺的家夥終於來到了穆柯寨,他倆雖說是綠林出身,可對這穆柯寨卻是聞所未聞,加之人生地不熟,一路上跌跌撞僮,誤打誤撞,逢人就問穆柯寨在何處,怎個走法。這一帶本來就沒有什麽人煙,加之大戰在即,能跑的人家早都跑了,所以他倆路上見到的那些樵夫和路人,十之八九都是穆柯寨放出的暗線和遊動哨,他倆這一路咋咋乎乎地,早有暗探飛鴿傳書,將消息報與穆柯寨中。
卻說這穆柯寨老寨主穆洪老先生近日正好不在寨子,老寨主相約幾個故朋友舊友去遊山玩水,尚未歸來,而眼下這寨子裏的一切大小事務皆由寨主的大兒子穆龍打點。這穆寨主本有兩子一女,除大兒子穆龍之外,尚有小兒子穆虎,這兩兒子均得穆老寨主真傳,端的有萬夫不當之勇,穆龍使一柄筆天畫戟,穆虎使一條丈八點鋼槍,甚是了得,更為甚者,倒是穆老寨主的獨生女兒,不知從何處拜得高人,學成一身了不得的功夫,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其本事遠在兩位哥哥之上。仗著這兩子一女,加上穆柯寨五百多莊丁,都在穆家二子的調教下,個個揀槍弄棒,人人都有本領,把這穆柯寨守望護得如同銅牆鐵壁一般,這穆柯寨倒也十分平靜,遠近的山賊毛寇,倒也不敢來滋擾寨子,更加上這穆柯寨依山而建,地勢雄奇,城池堅固,不敢說是固若金湯,倒也稱得上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連遼兵在四周燒殺掠搶,卻也不敢小覷這穆柯寨,來騷擾了幾次,無一不是大敗而回。知道了穆柯寨的厲害之後,連遼人也學乖了,無事也不來滋事,有事也就繞著寨子,一時間這穆柯寨倒也是平安無事。
這天穆龍無事,正在院子裏指點著幾個年輕後生切磋武藝,不料兩個小嘍羅急忙跑來,在穆龍的耳邊悄悄說了幾句。穆龍一聽,登時就停下了手中的演練,鼻子裏哼了一聲,臉上顯出鄙夷的神色,冷笑到,還有這種不知死活的東西。立刻命令手下嘍羅,抬戟備馬,準備下山去會會這不速之客,二弟穆虎見狀,忙笑著對哥說,這等小事,不勞煩大哥親自出馬,待小弟去把們抓來便是。
穆龍還是不放心,心想父親不在寨中,這寨子裏的一應大小事務都得自己來料理,雖然說來了兩個毛賊草寇,但不知是為何而來,想必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弟弟年幼又性情急躁,到底是缺少經驗,若是有個閃失,回來後如何向父親交待。這穆龍畢竟長了幾歲年紀,比起弟弟來要老練沉穩得多,頗有乃父遺風。但是弟弟既然說了,又不能挫了他的興頭,於是便說道,這樣也好,弟弟可帶些莊丁下山,為兄為你觀敵掠陣。
於是弟兄二人,打點停當,披掛整齊,便帶了一百多名莊丁奔下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