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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之惑 13 風波暗起

(2007-07-29 21:16:36) 下一個

13 風波暗起

孟家集的偷盜風潮很快就被刹住了,那些天生膽小怕事的鄉民們乖乖地將偷來的東西在指定的時間內又悄悄地送了回去。少數還心存僥幸的人們本來還想蒙混過關,但隨即就被別的人給勸回去了,別耍小聰明,根子什麽都知道,大概你自己還不知道吧,天成被死鬼狗子附了體,把什麽都倒出來了,連人們不知道的他都說了,這事底下都傳遍了,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要不,根子咋那麽肯定呢?光棍不吃眼前虧,該低頭時且低頭,再說又不是你一個人。

偷盜風是給刹住了,可是天成瘋成那個樣卻不由得不讓人心痛。這個孟家集出了名的好人卻落了這麽個下場,不由得讓人忍不住扼腕歎息,可是除了大家所知道的那次被狗子鬼魂附體的事之外,誰也搞不清他成瘋的真正原因。瘋瘋顛顛的天成象個幽靈似的遊蕩在村子裏,嘴裏卻老是嘟囔著誰也搞不明白的那幾句話。隻是沒有人在意他整天說的都是什麽。誰會在意一個瘋子嘴裏所說的瘋話呢?而在這種情況下,認認真真地傾聽瘋天成的瘋話的也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天成嬸。人們都不明白天成叔成瘋的原因,但都覺得奇怪的是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就會突然間變瘋了呢?孟家集人老幾輩子,誰不知道天成叔是一個極本份,極老實,而且也極忠厚的人,當生產隊的飼養員這麽些年來,誰不說天成老漢是一個愛惜牲口甚過愛惜自己的老實人,所有烏七八糟的事都不會和這個老實人沾邊的。村裏的任何閑言碎語都不會和這個老實人有關,可怎麽就在一夜之間就會瘋成這個樣子?這其中的蹊蹺最是令人費解。隻是隱隱約約傳說天成叔有天晚上被鬼魂附體,按鄉下的說法就是死鬼狗子給罰下來了。

罰神弄鬼是鄉下最常見的一種現象,絕大多數數情況下是一些神棍巫婆在鄉下騙錢騙財的鬼把戲,神棍們通常口中念念有詞,倒地詐瘋,裝作死去的人話或是某個鬼神的指示,以此來騙取事主的財物。但是也有一種情況就是例子外,常常是一些平素很正常的人,突然之間發作起來,也和神棍們表演的那樣,假死人的嘴說出一些不為人所知道的秘密。待其清醒之後,對所說的東西的表演一無所知,就象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其實這是一種癔症的表現,常常發生在一些性格內向的人之中,這些人由於性格內向,不善於釋放壓力,有事常常埋在心中,容易誘發癔症的發作,也叫歇斯底裏症――作者注)關於發神弄鬼的事,鄉裏傳的最為傳神的故事是說鄰村有一個神經病人到處禍害鄉裏,其母便和其舅合謀將其勒死扔進枯井。然後佯作此子失蹤,到處找尋。其舅是另外一個村子的隊長,第二天在領全隊人幹活時便指著那枯井說,把這個井給填了,省得把人不小心掉進去。結果就把那井給填平了。當天晚上就在該舅舅的村子裏,有一個人被這死去的精神病人的鬼魂附了體,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村裏的人一聽都嚇傻了,因為沒有人見過這個精神病人,後來公安機關來破案,果然在井裏發現了死屍,此案遂即告破。所以本地的人對這種鬼魂附體的事必信無疑。天成嬸當然也是信其有了。

天成嬸從老伴的瘋瘋顛顛的的言談中,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由來,天成大叔看見一家老小受餓,加上有關偷盜的謠言的煽動,拿了隊裏的半袋黃豆回家。路上被人發現。有人在天成大叔背後說“偷一鬥,紅旗手”,天成大叔情急之下,將那髒物扔到一堵短牆後麵,自己則躲在楊樹後麵想看個究竟,看了半個時辰,除了看見遠處的一隻狐狸之外,連個人影都沒有見,再想回身取黃豆時,卻發現那個牆更不能翻。急急忙忙趕回家裏,路上又撞上死鬼狗子的鬼魂附體。 天成嬸連悶帶猜,大概武清楚了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可是這事卻不能給別人講,一是天成叔偷了隊裏的東西,二是那個東西還丟在了一道短牆後麵而不能取,那又是為了什麽,天成大嬸還抽空到那裏去看了看,原來老伴所說的短牆正是小寡婦銀杏家的,難怪天成大叔不願去翻那道牆,這是叫人撞見,可是要比偷東西還要丟人。可是天成嬸弄不清楚的是到底是誰在那天晚上跟蹤老伴的?難道真的是狐仙還是有什麽人 ,若是真的有人,那會是誰呢?思前想後,天成嬸把頭都想大了,還是理不出個頭緒來。

銀杏和三個孩子也是從這饑荒中拉出一條命來,令她心存感激的是有人送給她的那半袋黃豆。起初她還以為是根子兄弟念其母女可憐而送的,所以內心一直對這個堂弟有一份感激之情,但是後來漸漸發現,根子自己家裏的人和孩子卻餓得死去活來,皮包骨頭,看來並不是根子所為。直到後來天成叔瘋了。整天瘋瘋顛顛地說什麽半袋黃豆的事,讓她心裏不由得暗暗吃驚,難道是天成大叔送給她的?但天成大叔為什麽要這樣作呢?先前關於天成大叔讓狗子死魂附體的事就傳到了她的耳朵裏,她不由得感到一陣陣地後怕,難道貌岸然那個死鬼狗子果真會象天成叔說的那樣死了之後鬼魂還要來騷擾她嗎?這時她倒真的渴望象天成所說的那樣,在她的家門口有一隻狐為她守家,可是那裏來的狐呢?自從百歲奶奶那次在她家裏那樣亂說一通之後,她感到村裏的婆娘們越來越疏遠了她。人們已經開始用另一種目光在審視著她,她覺得自己越來越被孤立了起來。在生產隊裏幹活,她沒有人願意和她搭幫,絕大多數情況下她都是一個人自己幹自己的那一份工作,沒有人願意幫她,也沒有人願意理她,隻是她感覺到由於根子是大隊幹部的關係,自己的家族在村子裏相對不小,還暫時沒有人敢欺負她,但這種孤立無論如何也是一種不祥的信號。

穀雨已經上學,清風和岫雲還小,兄妹倆隻有呆在家裏,她自己要掙工分,還要種自留地,這些年若不是自留地在後麵幫襯著,真不知誰還能從那場饑荒中逃出命來。家裏養的雞和圈裏的豬,都得自己一人來照管,她真的有點快支撐不下來了。好心的人都勸她再走一步,改嫁算了,年紀輕輕的,守得那門子寡呢?這家裏沒有個男人真的不行,可是拖著三個孩子,誰願意要她呢?族裏的長輩,還看不出有誰能有這個善心,能放她一馬,由於有清風,他們覺得有了頂門立戶的人,對於她來說,將清風撫養成人才是她應盡的最大義務。地裏的活再若再累那不怕,而她最怕的則是那些不著邊際的流言蜚語和無稽之談。常言道,做人難,做女人更難,做一個寡婦就可想而知了。她現在才感覺到做一個寡婦的種種難處。以前喜子在世的時候,那些經常和她說笑打鬧的人們,現在看見她卻似乎心存芥蒂,若是男的和她說話,那男的婦人便在一邊恨恨地盯著她。她常常聽見人們在背地裏對她的稱呼也發生了改變,不再叫她喜子家的,而成了小寡婦,更有甚者還叫狐狸精什麽,這使她感到非常委曲。每當她聽到這些帶有侮辱性的稱呼之後,她的眼淚便不由得在眼睛裏麵打旋兒,她得費極大的努力才把眼淚壓了回去,她真想大哭一場,可是連哭的地方都沒有,即使在家裏暗暗流點眼淚,也把三個孩子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她隻有忍,暗暗地將這一切都吞到肚裏。

自從天成大叔瘋了以後,她的狀況變得越來越糟,天成大嬸多好的一個人,但見了她也變得怪怪地。以前見她,總是拉住她的手,有說不完的話,把她誇得連天她自已都不好意思,而現在卻大不相同,總是用一種極奇怪的眼神看著她,那眼睛後麵似乎藏匿著她永遠也不可能弄明白的秘密。她也發現,天成嬸總是在她門前的街道上,若有其事的踱著,仿佛在尋找著什麽。

她總是為那半袋黃豆心存感激之情,但是她當初不分清紅皂白地將其收下則是饑荒狀態下人的一種本能的反應,這也是所謂“良心喪於困頓”的原因。但她當時實在是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那半袋黃豆,在那種情況下,她若是將那半袋黃豆獻出去,則會更掀起滔天巨浪,而她則是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楚,這就是一個寡婦為人的難處。所以隻有私下裏將那半袋黃豆昧了,既救了自己和孩子的命,也能將一場風波由大化小,由小化沒。但她怎能麽也沒有想到黃豆的來龍去脈竟是那麽一回事,而這半袋黃豆竟害得天成大叔成了如今這樣一種下場。所以在此種情況下,她更是死都不能認這個帳。隻是對天成叔的那份歉疚之情讓她寢食不安。每當她看見瘋瘋顛顛的天成從她門前走過的時候,她都忍不住有一種衝動想上去送他一杯茶或是給他一碗稀飯,或者是讓他來家裏坐一會兒,杏是她立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是一種極愚蠢的想法,她一個寡婦人家,村裏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的一言一行,躲得唯恐不及,那能招惹這種事,而且這也不是她表達自己歉意和善意的最好方法,反而會使事情變得更糟。所以每當她看見瘋天成轉悠過來,她就急忙躲進自己的屋子,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

穀雨那天從學校回來,一臉的不高興,回到家裏噘著小嘴,一句話也不說,她覺得有些詫異,連忙把女兒拉到身邊問發生了什麽事,小穀雨起初什麽都不說,眼睛裏麵眼淚汪汪的,差點就要掉了下來,在她百般央告下,穀雨才說是同學們說她的母親是狐狸精,都不和她玩。她聽後臉色都氣白了,沒有想到這謠言會給孩子心靈上造成這麽大的傷害。她將穀雨抱在懷裏,好言安撫著她,告訴穀雨別聽他們胡說,媽媽怎麽會是狐狸精呢,那是別人在胡說,不要理他們。穀雨自然是最聽媽媽的話了,孩子在她好言安撫之後就去做作業去了,可是她自己卻越想越生氣。她想去學校裏找老師,可是孩子們的事又怎麽能值得大驚小怪呢?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多年前百歲奶奶的話也不知是真是假,或是那個老太婆信口那麽一說,可是這風還是傳了出去。她又想起自己那奇怪的夢,那些個許多月圓之夜奇怪的夢,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她到真願意有個狐仙,好讓她把這一切都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偏偏事與願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隨著這年秋收的來臨,饑荒已經漸漸解除,麵對著一個即將到來的秋收,人們心裏不由得又泛起一股新的希望,一股生機漸漸地蕩漾在孟家集的上空。經過漫長饑餓折磨的人們正在準備著迎接一個新的豐收的年成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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