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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長的史詩--藏族英雄史詩《格薩爾王傳》

(2008-03-15 15:21:41) 下一個
藏族是一個具有悠久曆史和古老文明的民族,青藏高原是藏族人生於斯、長於斯的故土。千百年來,藏族人民創造了風格獨具的高原文化,並世代傳承,推陳出新。其中為廣大人民群眾所創造、發展和光大的民間文化,是曆史悠久、豐富燦爛的民族文化中最可寶貴的部分。在藏族民間文化的寶庫中,珍藏著一顆足以與世界文化精品相媲美的瑰寶,這就是藏族人民集體智慧的結晶———長篇英雄史詩《格薩爾王傳》(下簡稱《格薩爾》)。

這部史詩不但在中國境內的藏、蒙古、土、裕固、納西等民族地區廣泛流傳,成為該民族文學中重要的組成部分;還跨越國界,在比鄰的蒙古國、俄羅斯的布利亞特、卡爾梅克、巴基斯坦、印度、不丹、尼泊爾等國流傳。


一、卷帙浩繁的巨製宏篇

《格薩爾》堪稱世界上最長的史詩。至今,我們從史詩流傳省區(包括西藏、青海、甘肅、四川、雲南)共搜集到各類手抄本、木刻本總數為289部,除去異文本約80部。就是說該史詩被文人記錄書寫成文字的定本約有80部,如果按保守的計算每部五千詩行、20萬字計算,它的總數就有40萬行、1600萬字之多。實際上保存在藝人大腦中的史詩遠比這個數字要大得多:紮巴(1903~1986)可以說唱42大宗,其中宗和小宗還未計算在內;85歲的藝人桑珠可以說唱63部,至今已經錄音了54部,計2000多小時磁帶;青海唐古拉藝人才讓旺堆會說唱148部;青海果洛藝人格日堅參可以書寫120部。僅按書麵記錄的40萬行史詩計算,也已遠遠超過了世界上幾個著名的史詩:荷馬史詩《伊利亞特》共有15693行詩;印度最長的史詩《摩訶婆羅多》也隻有10萬頌,計20多萬詩行。

史詩以表現格薩爾王降伏妖魔、除暴安良、抑強扶弱,建立統一安定的社會為主題,為此描寫了格薩爾率眾進行的近百次大大小小的戰爭,連綿一二百年(有的部說格薩爾活了200多歲)。除頻繁的戰爭描述外,史詩還廣泛地涉及了藏族人民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麵。縱向涉及藏族數百年的曆史,至少具有兩次大分裂、大統一的曆史背景。一是公元6世紀至8世紀的分裂征戰到吐蕃王朝的統一;二是公元9世紀至公元13世紀的分裂割據至薩迦王朝的統一及歸入元朝版圖。橫向則涉及方圓數千公裏遼闊土地上的上百個邦國與部落。漫長的曆史進程,繁複的邦國、部落間的關係,也隻有宏篇巨製方能涵蓋。

人們一般把《格薩爾》分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為開篇,內容為英雄誕生到賽馬稱王;第二部分也即征戰部分,經曆若幹次大小戰役,這是史詩的核心;第三部分為結尾,包括“安定三界”、“地獄救母(妻)”及返回天界。史詩對於第一、三部分似乎有著較強的規定性,藝人們對於這兩部分的說唱出入不大,它們呈相對固定的狀態。史詩的開放式結構主要表現在第二部分(中間部分),其呈現了部數的多寡、同部的繁簡等差異。這一部分結構較為鬆散,部與部之間的聯係不十分緊密。藝人隻要將較為重要的部納入其中,並接上首尾即可成為自己完整的體係。那些才思敏捷的藝人正是在這第二部分大顯身手,除了說唱重要的大宗外,在各宗之間插入小宗,這些小宗並不是一次次獨立的戰爭,可能是前麵宗部的續尾,也可能是下一部戰爭的起因和鋪墊。如是越分越細,宗部不斷增多,篇幅也自然加長。另外也有一些藝人運用自己豐富的社會、曆史、地理知識,加以巧妙的構思,創作出一些新的戰爭情節。這樣,史詩的第二部分就會隨著藝人的不同,呈現出不同的結構和篇幅。

創作這樣一部結構龐大、氣勢宏偉的史詩,絕非少數人所能勝任,它是多少世紀以來藏族人民集體智慧的結晶。而包容萬千的開放式結構是一種最佳選擇。它既有規定性的部分,又有可以自由發揮的空間,使說唱藝人可以遊刃有餘地進行創作與表演。這是《格薩爾》成為世界最長史詩的重要原因之一。
史詩中從天界諸神,到人間群雄、眾妖直至陰間的閻羅鬼魅,總計有千數之眾。至高無上的神各具形態,盡職盡責;人間的妖魔各霸一方,塗炭生靈;地獄中的閻羅小鬼則執掌人們在陰間的歸宿,使人們備受輪回之苦。神、妖、鬼的形象自是獨具特色,與眾不同。然而史詩中著墨最多、塑造得最成功的還是人的形象,特別是主要人物———英雄格薩爾及其愛妃珠牡。

格薩爾作為天神之子投胎人間,曆盡苦難之後,經過賽馬而一舉稱王,成為嶺國國王,從此開始了他完成人間使命的征程。在史詩中他被塑造成一個神、人參半的形象。在他身上,我們看到了神的力量,他能夠呼風喚雨,變幻無窮,從而降伏一切妖魔;同時,他又有著常人的一切特征,食人間煙火,有七情六欲,是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血肉之軀,一位可親可敬的英雄。

史詩《格薩爾》中人物形象刻畫得最為生動、也最為成功的形象當推格薩爾王的妃子珠牡。“珠牡”已經成為藏族人民心目中美的代名詞,她是一位集外貌美和心靈美於一身的人物。千百年來人們將人世間一切美好的讚頌之詞都獻給了珠牡這一人物,傾注了無限的愛心。


二、民間詩神,雪域奇才

《格薩爾》說唱藝人是史詩的創造者、繼承者和傳播者,他們與史詩本身均具有不可忽視的重要價值。
藏族《格薩爾》說唱藝人一般被稱為仲堪、仲巴,意為故事家,或精通故事的人,故事在這裏就專指《格薩爾》。從目前調查的情況看,藝人可以分為五類,即神授藝人、聞知藝人、吟誦藝人、掘藏藝人、圓光藝人。

神授藝人。他們說唱的史詩叫“巴仲”,直譯為從天而降的故事。這類藝人大多自稱童年做過奇怪的夢,夢醒後不學自會,便開始說唱。說唱的內容、部數由少變多,逐漸成為一名藝人。他們夢的內容不外乎是《格薩爾》中的若幹故事情節,或史詩中的一位神、一位英雄指示他們把說唱《格薩爾》作為終生的使命,於是夢醒後便遵照指示開始宣揚格薩爾的豐功偉績。由於他們的認識局限,尚無法理解夢及夢的產生這一複雜的生理現象,遂依據傳統觀念,把夢中達成的故事歸結為神佛的賜予,故自稱為神授藝人。據筆者20世紀80年代的調查,當時約有26位神授藝人活躍在藏區,他們居住在西藏的那曲、昌都地區以及青海的玉樹、果洛等地。如今,這些藝人大多已經辭世,目前尚有8位藝人在世,但已年老多病,不能完整演唱。

神授藝人具有以下幾個特點:一是記憶力超群。他們大多不識字,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卻可以出口成誦,流利的說唱史詩一二十部,甚至幾十部、上百部。這些史詩的篇章就貯存在他們的大腦中,聽眾想聽哪一部,藝人就可以像從數據庫中自由提取信息一樣,把指定的部分唱出來。著名的西藏邊壩藝人紮巴不識字,卻可以說唱42部,至1986年他去世時,西藏大學已將其說唱的26部錄了音,共計998小時錄音磁帶。目前還健在的85歲的桑珠藝人,出生在西藏藏北的丁青縣,一生浪跡高原以說唱史詩為生,後定居在墨竹工卡縣,他自報會說唱63部,至今由西藏社會科學院錄音54部,2000多小時磁帶。此外,唐古拉藝人才讓旺堆會說唱148部等。這些目不識丁的民間藝人真正無愧於魯迅先生所冠予的“不識字的作家”的稱號。這些藝人是史詩的負載者,是史詩得以保存至今的知識寶庫,沒有他們世代的創造與傳唱,就沒有今天的史詩。

二是均稱少年做夢,夢後開始說唱。甚至有的藝人至今仍在不斷做夢,其說唱的史詩來自延續不斷的夢。他們大多生活在祖傳藝人家庭或《格薩爾》廣泛流傳地區,不少藝人的祖輩或父輩就是說唱藝人,他們正是在家庭或史詩說唱環境中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後成為藝人的。他們均具有較特殊的生活經曆,在舊社會藝人地位十分低下,生活極端貧困,他們為生活所迫,以浪跡高原說唱史詩為生。為此,他們閱曆豐富,見多識廣,在與其他藝人的交流中,其說唱的史詩也得到了充實和提煉。為此,神授藝人成為史詩說唱藝人中最傑出的藝人。

聞知藝人。藏語稱為“退仲”,意為聞而知之的藝人,他們是在聽到別人的說唱後或看到了《格薩爾》的本子後,才會說唱的。這部分藝人約占藝人總數的一半以上。他們多者可以說唱三四部,少則一二部,有的隻是說唱一些章部中的精彩的片段。聞知藝人生活在史詩流傳地區,對於《格薩爾》在藏區的廣泛傳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吟誦藝人。藏語稱為“丹仲”,意為照本說唱的藝人。顧名思義,他們都具有閱讀藏文的能力,其誦讀的依據多為群眾中廣泛流傳的手抄本、木刻本。新中國成立以後,特別是近20年來,大量出版的鉛印本《格薩爾》成為他們誦讀的依據。由於照本宣科,他們在說唱內容上基本是千篇一律的,為了得到群眾的喜愛,便在曲調上下工夫。丹仲除繼承了史詩傳統的說唱調式外,還汲取了藏族民歌曲調的精華,使史詩的說唱曲調更加豐富多樣,趨於係統化。如在玉樹地區,就有大約80種不同的曲調流傳。吟誦藝人主要居住在交通較為發達、藏文普及程度較好的地區。隨著藏族地區文化教育事業的發展,會有更多識藏文的年輕史詩愛好者加入到吟誦藝人的行列。

掘藏藝人。藏語稱為“德爾仲”,意為發掘出來的伏藏故事。掘藏是藏傳佛教寧瑪派的術語,他們尊奉蓮花生所傳的舊密咒,具有將前人埋藏的伏藏經典挖掘出來並繼承的傳統,並稱這些可以發掘伏藏的人為掘藏師。寧瑪派把格薩爾王看作是蓮花生和三寶的化身,因此信仰格薩爾,於是就出現了發掘《格薩爾》伏藏的掘藏師。掘藏藝人目前為數不多,主要居住在寧瑪派廣泛傳播地域。

圓光藝人。藏語稱為“紮巴”,意為占卜者。圓光本為巫師、降神者的一種占卜方法。據說圓光者可以通過銅鏡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圖像或文字,然後據此進行占卜。而圓光藝人則是借助咒語,通過銅鏡“看到”史詩的文字,然後抄寫下來。20世紀80年代筆者在西藏昌都地區類烏齊縣曾采訪圓光藝人卡察紮巴(已辭世),此後,未見其他圓光藝人。

在飛速發展的現代社會,古老的史詩傳統正在受到衝擊。近年來,說唱藝人銳減,史詩的口頭傳統正在逐漸被書麵傳播所替代,因此,有效地保護這一瀕危的說唱傳統,使其得到延續、傳承,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自公元7世紀吐蕃王朝的建立及創製藏文起始,至今有文字記載的曆史已經1300餘年。而對於公元7世紀以前漫長的藏族史前史,人們了解的就十分有限。近些年來,考古學家在青藏高原陸續發掘了一批屬於石器時代的文化遺址及銅器時代的墓葬,為了解古代藏族社會提供了重要資料。然而要了解藏族古代社會的社會結構、經濟與軍事形態、思想道德、意識觀念、民間風俗習慣以及語言、文學、藝術等,僅憑考古資料還遠遠不夠,仍需仰仗更多的文化遺存。藏族人民長期共同創作並代代相傳的大量口頭文學作品,即可以為我們提供有力的佐證。其中《格薩爾》是一部難得的珍品,它向人們展示了一幅古代藏族社會生活的曆史畫卷。正是由於它所具有的多學科價值,無愧為“具有永久價值的全民族的經典”(黑格爾語),被人們稱之為藏族古代社會的百科全書。

英雄史詩《格薩爾》深深紮根於藏族民間文學的沃土,繼承了藏族優秀的文化傳統,又為後世的文學、藝術創作提供了取之不盡的素材,樹立了光輝的典範。它是中華民族文化百花園中一朵璀璨的奇葩,是藏族人民對世界文化的重要貢獻。令人欣慰的是,2006年《格薩爾》已經被列入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從此揭開了史詩搶救與保護的新篇章。(作者:楊恩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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