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還好嗎?(二)

(2007-07-02 13:45:15) 下一個
若你忽然問我
為什麽要寫詩

為什麽不去做些
別的有用的事

那麽我也不知道
該怎樣回答

我如金匠日夜捶擊敲打
隻為把痛苦延展成
薄如蟬翼的金飾

不知道這樣努力地
把憂傷的來源轉化成
光澤細柔的詞句
是不是也有一種
美麗的價值
(席慕容)

如果隻是這些的話,我想我的故事連CRUSH都算不上.因為從原則上來講,未成年CRUSH至少要有一個吻來作為證據(據我後來的一個比利時同學的定義)。

上初中的我們當然沒有那麽開放,但港台的歌帶是流進來了,席慕容的詩,龍應台的雜文,瓊瑤金庸的小說等等。。。我的自習課時間有點兒不夠用了,零花錢也全變了一本本的書。搖滾,還是抄著聽我同桌的。鄭智化和唐朝時我最喜歡的。對於更多的每天遊蕩十幾歲的男生而言,還有一個媒體對他們的成長具有著巨大地導向作用,那就是電視和電影。縱橫四海,十三少,甚至官人我要都成了他們追捧的對象。“混社會”和當“老大”都成了神秘得發光的東西。學習不怎麽樣的小混混們一下子找到的精神上的支柱,似乎他們才是能救人於水火的明日英雄。遊走於“黑白兩道”間的我慢慢低調起來,小小的得意。

隨著初中學習的開展和深入,二班男生似乎更加不專心聽講了,時不時的曠曠操,曠曠課。所有的課程中,我隻曠體育鍛煉課,我實在是不喜歡在塵土大作的操場上和另外上百人一起跑跑跳跳。

這四十幾分鍾內,隻有我們兩個人在教室。

我是有看不完的書的,但在有別人在場的空閑時間保持沉默實在不是我的風格。有時我會轉過臉嗨一聲,或他到我前麵來。我會把聽到的小混混間的趣事向他求證,他一向是搗漿糊。他有時給我講他又看了什麽好玩的錄像,好聽的歌。一如既往的微笑著和我講話,根本與別人風傳的打架鬥毆的名字毫不相幹。

他問我,想不想當老大的女人。
我說不想。

我是有根據的。我的表哥當時正承包國營金屬礦的一個礦眼。這和現在講的黑煤窯是兩回事兒,工人和設備是國家的。那時所謂混社會,沒有港台電影裏那麽玄,無非是認識一大幫小混混,有幾杆槍,有點兒活錢,再和各公安武警人員有點兒私交就行了。表哥這些條件都具備了。他賺一萬塊錢,也沒一百塊錢可以擱在家裏過日子。為什麽,小混混兄弟們要吃飯,更有大頭兒的,要給公安武警的人。他們沒一個是白跟私營小老板做朋友的。所以我知道混社會不容易。做老大的女人更不容易。我那時的表嫂哭著,摟著表哥腿不讓他再幹了,淨給別人拉套。表哥說他要現在不幹就得有人找他麻煩,他要躲著不見人,就得坐吃山空。表嫂說,隻要表哥不幹了,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她去賺錢養家。後來表嫂就是靠她的三百塊一個月的工資養活一家三口人。她上班帶的炒土豆都是沒夾肉的,好一點的菜留給表哥和孩子。(隻是後來,他們還是離婚了,孩子歸表哥。不知表哥是不是偶爾會想起那個倔強的要養他的女人,但表哥說過,他對得起每一個跟過他的女人。表哥一向義氣,我相信他是有根據的。)

我不想當老大的女人並不影響我和他說話。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什麽小混混。在我眼裏,他比任何人都友善。我們用每星期的四十幾分鍾微笑得聊著。直到有一天我們做得很近,溶化在彼此的眼神中,雙唇貼在一起。一定是他的預謀,因為極少看電視的我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接吻!半秒鍾的眩暈後,我錯愕的瞪大眼睛,看著他的唇離開。我的身體僵在那裏,而他卻幾乎雀躍的離開了教室。開門的時候,辦主任正好站在哪裏。

我實在是太吃驚了,悶了兩天後。但我覺得似乎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所以除了媽媽,我和誰也沒說。

日子對於我來說還十分平浪靜,然而他卻似乎從校園消失了。

在他缺席的那段時間裏,我曾不止一次得向那些曾是他朋友的,還在學校走動的混混學生打聽他的下落.他們有的不理我,有的說好久沒和他聯係了,有的則讓我去問我的班主任和父母... 我已經做到我所能做的一切了,我沒膽量再去找我的父母或班主任打聽他的消息.我不知道如果他們問我問什麽要知道的時候我該怎麽回答. 不知不覺地,我也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以後的日子裏,我繼續著上學,下學.自習課裏搞笑得男生一個接一個,撥鋼板尺,唱搖滾在班裏風行一時.我喜歡那首 你到底愛不愛我,隻是我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唱這首歌,就聽任鄰座一個老姓兒是葉赫納拉的男生一遍又一遍的扯著破鑼嗓子呻吟.那一年新學期的座位是根據前一年的期末考試成績排的.我被派到了第二排,離教室後牆更遠了,中間三四排人就像城市的隔離帶一樣把前排的討論和後排的喧嘩隔成了兩個世界.

春天的到來似乎猝不及防.那種從樹葉中偶爾穿出的陽光,能讓看樹葉的眼睛在交遇的半秒鍾內一漂漆黑.我常常被無遮攔地被這毒日頭襲擊,因為每天中午,我都要步行從奶奶家來到學校,而且常常遲到.一路上總是抱怨頗多.

就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忘了我是不是已經遲到了.他忽然出現在校園的林蔭道上.迎麵向我走來,我想速度應該是很快的,他開心地過來,問我:還好嗎?現在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樣人了,忘了我吧.祝你一切順利.然後,就如來時一樣,和另一個男生一起走遠了.我跟本沒來得及反映.忘了怎麽的回答.但我記得這些話,記得陽光打在他臉上時的翻出的年輕的光彩.同他一起來的那個男生是他小學時的同班同學,我也認得.奇怪的是他也同樣開心地看了我一眼,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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