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殺人放火之後，梁山好漢們突然拽起文來

作者：巫馬期 　　金聖歎《讀第五才子書法》稱：“《水滸傳》並無之乎者也等字，一樣人，便還他一樣說話，真是絕奇本事。”好漢們說些江湖上的勾當很正常，看到他們意外地轉起文來，那情形仿佛聽薛蟠說出“女兒喜，洞房花燭朝慵起”，不禁詫異：何其太韻。 　　火燒瓦罐寺之後，魯智深、史進二人道：“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俺二人隻好撒開。”武鬆血濺鴛鴦樓之後逃出孟州城，說了幾乎一模一樣的話：“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隻可撒開。”《喻世明言·宋四公大鬧禁魂張》裏的宋四公可謂好漢轉文的前輩，他盜取錢大王庫裏五萬貫金珠後，懷中取出一管筆來去壁上寫四句藏頭詩，思量道：“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梁園即梁苑，又叫兔園，漢梁孝王劉武所建，為當時遊賞、宴客的勝地，司馬相如、枚乘等曾為園中客。“梁園雖好”雲雲，無非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的文雅說法，但從上引諸人口吻來看，與客居、歸鄉等情緒全然無幹，實際隻用了“不可久留”這樣一個意思，似通非通地掉了這兩句文之後，他們便紛紛逃離作案現場了。 　　病大蟲薛永在揭陽鎮使槍棒賣藥，收不到錢，宋江看不過眼，賞了五兩銀子，薛永為了說明這五兩強似別的五十兩，居然引用了一首詩：“當年卻笑鄭元和，隻向青樓買笑歌。慣使不論家豪富，風流不在著衣多。”第90回末戴宗、石秀閑走，忽見路旁一個大石碑，上有“造字台”三字，戴宗道：“卻是蒼頡造字之處。”石秀笑道：“俺們用不著他。”又行到“博浪城”，戴宗道：“原來此處是漢留侯擊始皇的所在。”石秀道：“隻可惜這一椎不中。”兩個嗟歎了一回。“造字台”“博浪城”話題出自兩個敲桌子要酒要肉的好漢之口，總覺得太文。最不給金聖歎麵子的大概要算他推為“直是天神”的武鬆，武鬆殺掉張都監等人後在白粉壁上大書：“殺人者，打虎武鬆也！”八個字，“之乎者也”用了兩個。 　　真正轉文的，當然不是這些好漢，而是編唱小說話本的民間說話藝人，據羅燁《醉翁談錄》，說書人“非庸常淺識之流，有博覽該通之理。幼習《太平廣記》，長攻曆代史書”，《夷堅誌》《琇瑩集》《東山笑林》《綠窗新話》等也在必讀之列，這樣功底，掉兩句文自然小菜一碟。 　　(編輯：雁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