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威廉(1904年-1939年)是是著名學者蔡元培之女,也是中國最早期的油畫家之一。蔡威廉天資聰穎,愛好文藝。隨父母旅居德國、法國和比利時,通曉德語、法語。1929年首屆全國美展上,蔡威廉的肖像畫“一鳴驚人”,深獲好評,認為可與林風眠相提並論。蔡威廉的肖像畫用色以黑、白、灰為主調,側重人物臉部刻畫,結構結實,造型準確,充滿情趣意味。1928年與林風錚結婚,隨後一直任教於杭州國立藝專。1938年隨丈夫到昆明,撫養五個兒女。1939年5月在昆明家中產下一女後,因產褥熱而身亡(摘自維基百科)。
蔡元培一生結過三次婚。在第一任夫人王昭去世後,蔡元培年僅33歲。這時的他在江浙一帶的知識界已頗有名氣,很多文人誌士紛紛上門來給他說媒。為防媒人擾其清淨,蔡元培貼出了“征婚啟事”:第一,不纏足。第二,識字。第三,男子不娶妾,不娶姨太太。第四,丈夫死後,妻子可以改嫁。第五,意見不合,可以離婚。這份“征婚啟事”在當時可算驚世駭俗,上門的人頓時退避三舍。
1901年的一天,蔡元培在朋友家看到了一幅工筆畫,線條秀麗、題字極有功底,出自書香門第黃仲玉之手。黃仲玉是江西名士黃爾軒的女兒,當地有名的才女。她沒有纏足,識字,還精通書畫,孝敬父母,完全符合蔡元培的擇偶標準。蔡睟盎說:“父親愛美術,先看到黃仲玉的畫,還沒見到人,就托人去提了親”。1902年元旦,蔡元培在杭州舉辦了一生中的第二次婚禮。這次婚禮中西合璧,他用紅幛綴成“孔子”二字,代替懸掛三星畫軸的傳統,以開演說會的形式代替鬧洞房。
1920年底,蔡元培在歐洲考察,黃仲玉病逝。他當即揮淚寫下著名的祭文《祭亡妻黃仲玉》:嗚呼仲玉,竟舍我而先逝耶!自汝與我結婚以來,才二十年,累汝以兒女,累汝以家計,累汝以國內、國外之奔走,累汝以貧困,累汝以憂患,使汝善書、善畫、善為美術之天才,竟不能無限之發展,而且積勞成疾,以不能盡汝之天年。嗚呼,我之負汝何如耶!…… (http://culture.china.com.cn/renwu/2010-02/23/content_19460287.htm)
黃仲玉和蔡元培育有一女一兒,女兒蔡威廉,兒子蔡柏齡(旅法著名物理學家)。這是蔡元培一家1912年9月在德國時照片。每次看到這張照片,我總是非常感動。這是100年前的照片!如果那時的中國,多一些這樣的家庭,今天的中國也許會站在世界的前列。
蔡威廉自畫像
蔡威廉是蔡元培先生的長女,1904年生於上海。她從8歲起先後3次隨父親出國,在巴黎讀教會學校,在比利時布魯塞爾美術學院和法國著名的裏昂美術專科學校學油畫。1928年回國,任國立杭州藝專西畫教授,時年24歲。
蔡威廉的畫存世少,有關資料也不多。據美術史家稱,蔡威廉是一位出色的人物畫家,盡管她的風景和靜物都畫得不錯,但她更熱衷於肖像和巨幅主題性人物畫創作。1929年,她的肖像畫在全國第一屆美展中引起轟動,代表作有《秋瑾在紹興就義圖》、《天河會》、《孫中山》等。著名畫家吳冠中回憶,“七七事變”後杭州藝專遷至湖南沅陵時,他於課外畫了大量水彩畫,在全校成績展中獲獎,蔡威廉很賞識,傳話要以她的一幅油畫換吳冠中一幅水彩,這使他備受鼓舞。當時的蔡威廉,吳冠中寫道:“她沒有在教室教過我,不相識,我隻遠遠以尊敬的眼光看她。她是一個少婦,經常著黑衣,體態優美,少言語,顯得分外靜穆、內向。”
抗戰時期,北平藝專遷沅陵與杭州藝專合並為新的國立藝專。新任國立藝專校長滕固走馬上任後開始裁減教師,目標主要是杭州藝專教師。蔡威廉的丈夫林文錚是巴黎大學畢業的美術理論家,回國後一直在杭州藝專任西洋美術史教授兼教務長。碰上如此局麵,林文錚、蔡威廉夫婦也是抹不開臉,識時知趣,自然也就失業了。抗戰離亂,生活本就艱辛,失了業沒固定收入更是不堪。
沈從文在蔡威廉去世後寫的《記蔡威廉女士》,記述了這位女畫家的最後歲月。
沈從文與蔡威廉是1937年冬在沅陵認識。其實,沈從文知道蔡威廉要更早。早些年,他就在胡也頻、丁玲夫婦處見過蔡威廉為丁玲畫的半身油畫肖像,一問才知道是蔡元培先生的大小姐蔡威廉畫的,人如其畫,畫家本人也給他一個有教養的好印象。在沅陵街頭與林文錚、蔡威廉夫婦見麵,沈從文對蔡威廉的印象與10年前差不多,說她樣子很樸實,樸實的人,樸實的工作,將來成就一定會大得多。但在沅陵,沈從文對林文錚、蔡威廉夫婦的處境了解並不多,直到第二年都去了昆明,並且又同住北門街一個大雜院裏成了鄰居,沈從文才聽說他們在沅陵“辭職”未被挽留,生活已經很窘迫了。
到昆明後,林文錚在西南聯大外文係謀得教職,l938年被聘為講師,l940年才聘為教授。有教職就有了固定收入,境況應該比在沅陵好些。但夫婦倆隻一人有收入,拖著5個孩子,還有林文錚的母親。其時,蔡威廉又有身孕,何況林文錚那時隻是講師,加之薪俸縮水,所以境況仍然艱難。在昆明,林文錚、蔡威廉一家起先住北門街與丁字坡夾角內蔡鍔公館舊址房舍。沈從文記下了蔡威廉一家1939年的生活狀況:
“房子那麽小,大雜院那麽亂,想安靜作畫是不可能的。初來雇的本地傭人照例不合適,做不上3天又走了,作主婦的就得為一家大小8口做飯。5個孩子雖然都很乖,大的是個女孩,家務事還能幫點小忙,提提水,爐子裏加加鬆毛,拌和稀飯,最忙的自然還是主婦。並且腹中孩子已顯然日益長大,到四五月間即將生產。我住處進出需從他們廚房樓下經過,孩子們一見我必大聲招呼,我必同樣向這些小朋友一一答話。常常看到這個做母親的,著了件寬印花布袍子,背身向外,在那小鍋小桌邊忙來忙去。聽我和孩子招呼時,就轉身對我笑笑,我心中總覺得很痛苦。生活壓在這個人身上,實在太重了,微笑就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表示。想用微笑挪開朋友和自己那點痛苦,卻辦不到。”
這就是蔡威廉一生的最後時光。這位女畫家果然在5月初生下第6個孩子,產後3天就去世了,年僅35歲。沈從文是蔡威廉去世兩天後聽家裏人說才知道的。知道後他唯有感歎:“死的直接原因是產褥熱,間接原因卻是無書教,無收入,怕費用多負擔不下,不能住醫院生產,終於死去。人死了,剩下一堆畫,6個孩子。”這裏主要講直接的病因和間接的經濟原因。實際上還不止這些。沈從文說,當時藝術界那些用盡心機的人,表麵上為的是“理想”、“事業”,事實上不外“飯碗”二字。他感歎,“真真在那裏為藝術而致力,用勤苦與自己鬥爭,改正弱點,發現新天地,如蔡威廉女士那麽為人,實在不多,末了卻被窮病打倒,終於死去,想起來未免令人痛苦寒心。”
一份藝術史資料記述了蔡威廉在昆明生孩子後的情形:“產後數小時,她在床前的白壁上用鉛筆作出新生女兒的肖像,並寫上‘國難!家難!’此為其絕筆。兩天以後,這位中國著名的女畫家因難產流血過多而英年早逝。”此資料出自蔡威廉的女兒林征明女士(即1939在昆明出生的女兒)與梁德新、肖偉光兩位文史工作者聯名發表的文章《著名美術理論家和美術評論家——林文錚先生》。
蔡威廉去世的事,當時在香港的蔡元培並不知情,所以在當年6月還給女兒、女婿寫信說給外孫取名的事,並記入日記:“為其子擬征明(從生於昆明著想)、六如(從行六著想)二名,囑其選用。” 6月下旬,昆明舉行紀念蔡威廉的係列活動,蔡元培從昆明《益世報》上看到相關新聞,才知愛女確已離開人世。他在7月13日寫的《哀長女威廉文》中,如此記述當時的經過及心境:
“近兩月來,友人來函中,偶有述及報載威廉不幸之消息者,我於閱報時留意,竟未之見,而文錚來函,均為威廉附筆請安,疑諸友人所述之報誤也。日內閱昆明寄來之《益世報》二十六日有女畫家蔡威廉昨開追悼會新聞,二十七日有女畫家遺作展覽新聞,於是知我威廉果已不在人世矣,哀哉!亟以告養友(指蔡威廉繼母周養浩)始知養友早已得此惡消息,且已電匯法幣四百於文錚充喪用,飲泣數夜,但恐我傷心,相約秘不讓我知耳。……威廉曾產四女一男,自沅陵遷昆明後,又產一女。不數日,竟以產後疾溘逝,哀哉!”
蔡元培先生傷痛難抑,得女婿信告善後情形,知威廉柩寄存昆明郊外金鼎寺內,將來擬運回杭州安葬。
蔡元培移居香港後憂傷國事,精神漸衰,愛女的早逝對他更是極沉重的打擊。l940年春,又因失足仆地,病遂加劇,終於在3月5日走到盡頭,臨終呼喚著“威廉”離開這個世界,享年74歲。
蔡威廉喪事過後,林文錚帶著一家老小遷居官渡鄉下。1940年聯大聘林文錚任教授,經濟狀況有所改善,又回城遷居青雲街四方井巷二號樓下。(雲南日報 作者司徒子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