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白乎水滸·選股和識人 BY井底蛤蟆
(2008-01-19 04: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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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06年起,中國大陸火爆程度上升最快的東西是股票,指數扶搖直上,一時間股票成為老百姓的熱門話題。有的股票漲幅幾十倍,但也有些股票還在五六元徘徊,漲幅無幾。買到好股票的投資者賺得盆滿缽滿,買到瘟股的投資者收益自然遜色很多。對投資者來說,選股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然而按時開盤收盤、電腦上可以看行情的隻是有形的小股市,還有一個無形的大股市,就是人類生存的社會。每個人都是一隻隻股票,成功人士是績優股藍籌股,困頓失意者是垃圾股,將來會成為成功人士者是潛力股。每個人同時也是投資者,成本和收益不僅包括金錢,還有智謀心計乃至身家性命。人和人之間的交往即是投資行為,不管是出於有意或無意,必然會對各人以後的經曆產生一些影響,這就是收益,當然有可能是正或負。這是一個投入回報和風險都更高、周期也更長的股市,小股市裏持股幾年算長線,大股市中幾年隻能算短線,長線投資需要付出一生的智慧和精力。有的人是投資高手,能夠慧眼選牛股,在人生這場大投資中獲取不菲的收益,當然也有更多的虧損者。
《水滸傳》中展現了幾個投資者的投資過程,收益各不相同,體現出各自不同的選股眼光。
首先上場的是林衝,林衝投資了陸謙,而且不是從二級市場上投資,林衝和陸謙自幼相交,這是從一級市場上打到的新股。按說這樣的投資應該收益豐厚,但是林衝不但沒有獲得收益,反而差點因陸謙賠了性命。雖說林衝幼時結交陸謙並沒有想得點利益的功利目的(或者說有一個自幼至長的好朋友本身就是不錯的回報),但為交這個朋友而賠上性命也絕不是林衝願意的。好比把錢存銀行不圖很高的利息,但也絕不希望錢少下去。林衝投資陸謙危及到了他最原始成本的底線,可以說這是一次極為失敗的投資,失敗的原因是陸謙這隻股票的基本麵太差了,林衝沒有看到,失敗當然在所難免。
後來林衝又做了一次投資,在王倫晁蓋二者之間,林衝經過分析考慮後舍棄王倫投資了晁蓋。這回林衝作了比較深入的基本麵研究,王倫的基本麵很差,內生外延式發展都幾乎沒有空間,比晁蓋差得太多。這次林衝投資正確,但是收益並不很高,原因是林衝在晁蓋的股東名單上實際排名很低,不如吳用公孫勝,甚至不及劉唐三阮,大股東獲利總是比小股東豐厚。
吳用的投資比較成功,以做波段見長。吳用最初投資晁蓋,也是一級市場上投資的新股,吳用在晁蓋的股東名單中排名第一。這筆投資的收益是坐上梁山老二的交椅,頗為可觀。但是吳用並不因這一次投資成功而滿足,資產價值如波浪起伏,不進則退,吳用很明白這個道理。當晁蓋的發展前景麵臨瓶頸,同時又出現了宋江這一競爭對手,吳用經過研究分析,看出晁蓋的發展空間已經到了盡頭,宋江的潛力卻還沒有挖掘,可發展的餘地很大,於是吳用果斷地把對晁蓋的投資逢高減倉,慢慢轉為對宋江的投資。事實證明吳用看得準,第二次投資決策非常正確,鞏固了吳用梁山實際二把手的地位,這一換倉投資做得很漂亮。
另一個梁山好漢浪子燕青更是投資高手,燕青的投資風格和他的為人一樣瀟灑。在盧府遭變之際,燕青力勸盧俊義投向梁山,可惜盧俊義不聽,致有牢獄之災。燕青沒有被一時得勢的李固迷惑改變投資方向,堅持盧俊義和梁山的正確投資路線,終於救出盧俊義。在梁山上,燕青沒有隨大流追漲明星股宋江,堅持長線投資思路。宋江的基本麵雖然比盧俊義好得多,但此時漲幅已大,再去追漲成本太高,而且隻能做小股東,宋江的股東名單前麵已有長長一大串,排在後麵的必定收益微薄,所以燕青持倉不動,繼續投資盧俊義。
在梁山招安受阻時,燕青對李師師進行了一次略帶投機的短期投資,燕青看準了李師師在徽宗麵前的重要性,這次投資非常成功,相對於燕青的微小投入,梁山的收益非常豐厚,並且燕青出貨及時,沒有留下一丁點糾纏不清的套牢盤。征方臘回來以後,燕青敏銳地看到不能投資朝廷這隻股票,風險遠高於收益,但盧俊義沒能把朝廷看得透徹,一定要向朝廷投資。既然盧俊義不能進行正確的投資,那麽他也不是一隻可投資的好股票,於是燕青大幅減倉盧俊義,轉而投資於山水林泉,這才是燕青的最愛。
不光在小說裏,在曆史上這樣的投資故事也不少。胡雪岩是中國人非常熟悉的大商人,準確識人果斷投資使他從貧寒的放牛娃變成富可敵國的紅頂商人。胡雪岩第一個投資對象是王有齡,王原是高幹子弟,做道台的老爸給他捐了個官,可惜沒等正式上任他老爸先去世了,王有齡沒有經費去京裏報到分配,困在杭州鬱悶。這時候胡雪岩在錢莊打工,看中了王有齡是隻潛伏在底部的好股票,私自借了五百兩銀子給王有齡上京謀官。那時五百兩銀子相當於七品縣官五年多俸祿,胡雪岩私放這筆大額貸款的代價是失業,暫時被套牢。但是胡雪岩沒有看錯,王有齡從慈溪、定海知縣到杭州知府、浙江鹽運使、按察使,最後做到浙江巡撫,可說是井噴式上漲。胡雪岩投資王有齡的收益非常豐厚:借助海運局的二十萬兩銀子開辦了屬於自己的“阜康錢莊”、吸收了清廷官員將領和各地富戶幾百萬銀兩的存款、用這些錢和向官府庫銀低息甚至無息借貸從事生絲藥材經營、結識眾多商界和洋行人物積蓄無形資本。十幾年間,胡雪岩從一個錢莊學徒成為江浙滬商界巨頭,投資王有齡是這一切的契機,而這些收益又成為以後投資的本錢。
王有齡不幸在太平軍破杭州時殉職,按說胡雪岩沒了這棵大樹日子該難過了,不,對於有眼光的人來說機會始終存在。曾國藩保薦左宗棠成為新一任浙江巡撫,胡雪岩又抓住了這個投資機會,雖然此時的左宗棠不象當初的王有齡潛伏在底部,但處於漲勢確立的拉升階段,追入正當其時,當然成本要高得多。胡雪岩對左宗棠的投資是二十萬石米,一石米的價格,清鹹豐年間“胡林翼始定核收漕糧,每石不得過六千錢”“河南每石折銀三兩,安徽二兩二錢”(《清史稿食貨誌二》)。錢和銀的比價是“每錢二千作銀一兩”(同前),六千錢是三兩銀子,可知當時一石米的價格在二兩二錢至三兩之間,折中算二兩五錢,二十萬石米是五十萬兩銀子,胡雪岩這次投資在左宗棠心裏留下極好的印象,日後得到驚人的收益。左宗棠重視西洋火器,在他起家的楚軍裏全部裝備先進西洋槍炮,采購軍火的肥差就給了胡雪岩。左宗棠力主塞防,抬棺出征新疆,戰爭經費歸胡雪岩籌備。胡雪岩利用洋行關係網向外商四次“西征借款”共1595萬兩,利息九厘多至一分五厘不等,有一次年息一分左宗棠改為月息一分,等於年息一分二厘。而據清廷駐英大使曾紀澤的了解,英國對這類款項通常取息四厘算高了,很明顯胡雪岩從西征貸款的高利息中獲益不淺。左宗棠到達政治生涯的高峰時,胡雪岩的財富也到達高峰,鼎盛時的胡雪岩在全國有二十多家銀號,資產超二千萬兩銀子。而這一切,都肇始於對左宗棠和王有齡的投資。
投資有做多也有做空,範蠡助越王勾踐滅吳後知道勾踐這隻股票已經見頂,繼續投資將帶來虧損,就做空越王,給勾踐留了句場麵話自個兒跑到齊國去了。範蠡自己落袋為安後提醒老同事文種,給他寫信說:“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史記·越王勾踐世家》)。範蠡逢高出貨拍屁股走人逃了大頂,文種不聽範蠡的話,還想多賺點,結果被勾踐賞把寶劍自殺,老本都虧完。範蠡能適時清倉是因為看到了越王勾踐“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的本性,是長期和勾踐相處得到的深刻認識,範蠡及時逃頂和胡雪岩及時抄底一樣,都是緣於一雙能識人的慧眼。
男人之間有投資,男人和女人之間更有投資,所謂“門當戶對”就是要求投資有相應的收益,不能收益微薄或血本無歸,“嫌貧愛富”則是不買垃圾股,追漲績優股熱門股。但是投資大師常常善於在底部吸納,以獲取最大收益。比如王實甫的《破窯記》裏富家女劉月娥選中了呂蒙正這隻當時多數人(包括劉父)看來一文不值的垃圾股,然而呂蒙正後來拜相封爵,相比棲身破窯時漲幅不知多少倍。傳統戲曲中這類題材很多,比如《王寶釧》等,一般往往認為劉月娥王寶釧這樣的富家小姐不嫌貧愛富,但是從她們的結局看並不那麽簡單,相反她們的胃口更大,獲取的收益更高。巴菲特的老師格雷厄姆曾經給學生們看兩張財務報表,一張極好一張極差,不少學生(相信很多投資人也是這種思路)都說買入好的財務報表那個公司。其實這兩張財務報表都屬於波音公司,隻是時間不同,好的一張是在行業景氣高峰時,差的則是最不景氣時。格雷厄姆的價值投資策略之一就是在優質公司景氣低穀時買入,等到行業景氣回暖時將獲得可觀的收益。劉月娥正是這樣,呂蒙正寄居破窯處於景氣低穀,這時正好低成本投資,拜相封爵則是景氣高峰,從低穀到高峰,收益想不高都不行。戲曲情節雖是虛構,但是由人編給人看,戲中人物的思想其實是編戲人看戲人的思想。東西方文化不同,但是一個識人一個選股,思路竟如此相似。順便說下,曆史上呂蒙正的夫人識人眼光怎麽樣不可知,呂蒙正本人卻獨具慧眼。呂家有個門客對呂蒙正說他十來歲的兒子想進官辦的書院念書,呂蒙正同意,見到這個門客的兒子時呂蒙正大為驚訝,說了非常準確的預言:“此兒他日名位與吾相似,而勳業遠過於吾”(《宋史呂蒙正傳》)。這個孩子名叫富弼,又是一個拜相的人物,《宋史》稱“富弼再盟契丹,能使南北之民數十年不見兵革”,呂蒙正識人眼光如此厲害。
在這個世界上人人都在扮演著投資者和投資對象的角色,作為投資者,一定要具備觀察入微的眼光,隻有見人所不能見,才可以得人所不能得之利,避人所不能避之害。作為投資對象,一定是越優秀越好,具有優秀的本質即使蟄伏在底部也必將噴發,人和動物一樣奉行優勝劣汰的法則,當然這個優秀的定義可以很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