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好漢武二郎

我一直都比較喜歡武二，喜歡他的那股‘傻’勁。這裏說的傻，不是說他腦子有些不夠用，象李逵式的，性子上來不分好歹，魯莽，宋江去東京李師師處勾兌皇帝老兒，他被支到外麵後，就撒氣打架，還好大家跑得快，要不就一鍋端了。武二雖直，是豪傑不受拘束，心裏明鏡一樣，江湖的勾當，在他眼裏，是水裏的沙子，一清二楚的，晃不過眼去，象初遇孫二娘時，武二一眼看去，知她想犯事不敢，我還逗著你上，怕你幹什麽，正是要拿你尋個開心。事情不犯就算，但要作時，安排仔細，你看他為兄報仇，安排酒席請鄰裏時禮數言語；叫孫二娘去拿肉食來下酒，暗中潑酒的動作；都監府進去時開角門，拴褡褳的動作，細膩著呢，當得起‘膽大心細’四個字。不過武二手下雖狠，腿上功夫雖詐，心裏卻一直有條界，非禮不打，非情不打，良善不打，非冤家對頭不打，經曆了那麽多事，便到頭，到底也沒有出了這個界，守著了，這就是武二的可愛處。

水滸裏的江湖豪傑勾當，就是殺人放火，不過除了黑吃黑或分贓不均外，收拾的對象主要還是良善，打打悶棍，截道什麽的，象宋老大，清風山，揭陽嶺，潯陽江，幾次三翻，又是要被點酸辣湯，又是要下餛飩，板刀麵什麽的，他那時如果喊的不是，‘哎，可惜宋江。。。’而是‘哎，我沒幹壞事啊’，啪，酸辣湯點上了，因為涼水潑得比較到位的緣故，可能還比較脆。勢力再大點，就去大戶家，縣城裏借錢借米的，個別象小霸王周通，矮腳虎王英等還借別人的大姑娘。武二幹事，講究一個專打天下硬漢，不壓良善，這點和魯智深有點仿佛，不過，魯達更俠義些。所謂俠義，就是吃自家的飯，管別人家的閑事，這點上，武二不如魯達。醉打蔣門神那節很有味道。蔣門神自稱泰山三年爭交，沒遇到過對手，沒敵的了，他能攀上張團練，張都監，想來這話也是比較靠譜的了，沒有幾分真本事，誰會為他出那麽大的頭，擔那麽大的幹係，還不是想依靠著他的手段，以後好霸著快活林，撈金撈銀嘛。隻是，計算雖毒，不如武二刀頭狠，銀子沒撈著，人到先走了。

武二為施恩出頭，也無關道義，一個典型的黑吃黑。武二犯罪發配到此，受了人恩惠，身無長物，衝他的性格，也隻能給人賣命了。看看武二怎麽收拾蔣門神的。武二收拾蔣門神的那招，叫‘玉環步，鴛鴦腳’，以後評書裏又編排了一個別名，叫‘倒踢紫金冠’。武二先用拳頭在蔣門神麵前亂晃一晃，調戲一下，抽身便走。待蔣門趕來不提防時，往後左腳一腳便踹在他小腹部，窩在那兒，再轉過身，借轉身的勁，右腳踢在蔣門神蹲在那兒擺好角度等候的臉上。登時，門神變門板，‘啪’地擺在那兒，算完。哎，輸得有點冤啊。武二八九尺的漢子，六分的醉卻裝出九分的樣去調戲，用的鴛鴦腳又配合得這麽的狡詐，那蔣門神雖也是成名的好漢，哪裏提防得他會來這腳，結果三年爭交的名頭，三分鍾就被擺平了。你還能說武二沒心計嗎？

不過心計雖有，凡事更講究循事理。在武二為兄報複的一節裏提到的比較關鍵人物，有一個是鄆哥。武二拖著何九尋到鄆哥，鄆哥眼一掃，便明白了，說‘隻是一件：我的老爹六十歲，沒人養瞻，我卻難伴你們吃官司耍。’武二隻說了一句，‘好兄弟’。通篇水滸，能對一個小孩說出這樣衷心讚語的，怕也隻有武二了。武二的心境，每次看到這兒，都覺得了不起，也可惜鄆哥沒人教導授藝，可惜了一個好胚子。

武二的功夫，前期最厲害的是他的腿，便是獅子樓，也可從窗中一縱，穩穩跳下，不過對付一般人，也用不著，而且後來被張都監誣陷，心態失去平衡後，殺心大開，主要是用刀了，樸刀，戒刀什麽的，殺氣太甚，這也是他後麵排名‘天傷星’的緣故了。還好都監府事後不久在毛家莊遇到了宋江，一番勸解，到底收斂了許多殺氣，不然真不知道如何了局了。

提到武二的腿功，就不能不提武二打虎。都說‘武鬆打虎’，好象是用手，其實不然。老虎二次撲來時，武二一閃，這是腿上的功夫；老虎正好撲在麵前，武二兩手按住老虎頭，卻使兩腳來踢，老虎不是被打，是被踢死的。不過武二的手上氣力，怕也有六七百斤，這也不是我憑空說來的，施恩處牢城營有個石頭墩子，三五百斤，武二右手提起，用力往空中一甩，一丈多高，雙手又輕輕接住。獨火星孔亮，也是一條好漢，和武二相鬥時，先立個架式在那兒。武二走過去，一把抓住，拉過來，又推出去，就和個麵人相仿，便是一個壯漢和老婆打架，也沒有這般容易。

其實武二打虎，還有個精彩處，就是武二為什麽去打虎，這就是‘三碗不過崗’了。武二是個饞蟲，開頭貪圖酒家的好酒卻喝得不爽利，脾氣上來了兩分，要走時酒家勸他不要過崗，哪裏信，正好嗬斥幾句出出剛才的不爽，‘你莫不是想謀才害命？’ ，一句就把酒家打趴下了，爽！待走了四五裏，有看見酒家的溫磬提示，還是不信，‘你想忽悠我，沒門！’，更爽！待看到官府告示時，後悔了，想回去，卻怕酒家恥笑，沒耐何，加上酒勁一衝，就上去了。整個一個自己忽悠自己的故事。

還好，他是武二。這事過後，更長了膽氣，這也就是打蔣門神時‘無三不過望’的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