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的車故事（一）

開篇

我到美國後的第一大任務就是和老公全力以赴買車。第一周買了車，第二周開始一起學車，第三周老公拿到駕照，第四周我拿到駕照。看看我拿駕照的時間，到美國才一個月。

最初的幾年我們換車特別頻繁。第一輛車買了一年後覺得一輛車不夠了，買了第二輛，從此後我們一直是擁有兩輛車。這兩輛車交替更換，前六年中我們總共買過六輛車，消停了五六年，然後一年中又換了三輛車，後麵會講原因，這樣算下來十二年間我們共買了九輛車，三年後又換了一輛，使統計結果變成十五年十輛車。

下麵是詳細數據的列表。靠左邊的是第一係列，靠右邊的是第二係列，每個係列中賣車與買車時間是基本銜接的。


91年06月01日-92年10月15日 CIVIC 81' 手動 銀灰

92年07月31日-97年08月17日 ACCORD 83' 手動 深灰

92年11月09日-93年11月02日 CIVIC 82' 手動 藍灰
93年10月16日-96年07月05日 ACCORD 82' 自動 銀灰
96年06月30日-03年10月17日 CAMRY 89' 自動 深藍

97年08月25日-02年12月30日 ACCORD 90' 自動 深灰

03年02月05日-CAMRY 03' 自動 銀灰

03年10月19日-03年10月29日 CAMRY 95' 自動 黑 6缸

03年11月15日-06年09月20日 CAMRY 94' 自動 棕灰
06年09月08日- ACCORD 01' 自動 深藍


為了敘述方便我把每輛車按買車順序編成號。一號車是唯一的一輛兩門 Hatch Back，後麵買的全部是四門轎車。


一號車 （81年 HONDA CIVIC 手動，銀灰）
買 - 91年6月1日，$800
賣 - 92年10月15日，$300

我學車和考車用的那輛車是八百刀買的81年手動檔 HONDA CIVIC 1.3 Liter 兩門 Hatch Back，芳齡10歲，身段小巧，當時已經開了11萬邁。現在我們開的車都是這自動那自動的，我們那第一輛車窗戶是要用手轉著小搖把搖上搖下的。看著小小的一輛車，由於方向盤沒有POWER， 全靠手勁扳動，開起來特別費勁。加上第一次買車沒經驗，買的車是撞過的，上麵修過看不出來，底盤實際是歪的，方向盤在自然狀態下車子總向一個方向偏，整個駕駛過程要用力扳著方向盤才能開正。當時離合器已經磨得很舊了，換檔有時感覺不那麽清楚。每次換檔光用左手握方向盤，稍稍鬆勁車就偏離正確方向。就是很有駕駛經驗的人摸了那車也感慨地說這車不好Handle。


就是那樣一輛車，我買車，學車加考車，僅用了3周，考試一次通過，我自己頗為此自豪過一回呢。

其實考試當時我連美國的交通燈在路口的位置都不是很熟悉，英語聽力也還很勉強，就硬著頭皮去考了。在回程的最後一個Stop Sign那兒，我按規定停了車，心裏數了三下，然後又開了起來，這時右邊路口開過來一輛車，那人沒按規定停車，考官高聲叫我停下來，我說我停過了，她還喊停，我又停下來讓那輛車過去。看著女考官那漲紅的臉，我想我今天考試通不過了。等我把車停定後，女考官在紙上寫了分數，繃著臉衝我喊 “You Passed！”，我當時愣在那裏回不過神來，從她的表情我覺得我沒通過，可她又分明說我過了，難道是我聽錯了？直到她把那張考試的單子遞給我讓我去辦駕照我才相信這是真的。

說起學車的過程，我後來讀過不少人寫的留學生學車的文章，少不了關於夫妻因為學車吵架甚至鬧離婚的描寫。可我那時剛來，還沒來得及有機會聽到這樣的經驗，就和老公一起學起車來。有一段時間我一想起學車就發怵，不是因為手動車操作難讓我發怵，而是因為我隻要一坐到駕駛位子上老公就開始繃臉，因為這個我也哭過很多。後來看了那些關於學車不能讓老公教的文章，我想我怎麽早沒聽說這些呢。不過我們兩人差不多是同時學車的。當時住在一層樓的一個黑人警察很熱心教我們，帶我們上森林公園練習，因手動車的上坡技術很關鍵，他還帶我們到Downtown的一個大坡處練上坡。每次回來我們就做了吃的叫他一起來吃，他也很高興。

老公拿駕照的當天晚上，我們倆說咱們自己開出去玩兒吧。哪兒也不認識，就知道森林公園怎麽走，那就去那兒吧。去的時候挺順利的，從公園出來的第一個路口我們倆都轉了向，該拐彎兒了他還 直走，過去走了一會兒發現這裏沒來過，就掉頭，在那附近轉來轉去也沒找到來時路，硬著頭皮往前再開一點，看見一個路牌是熟悉的街名，可不知哪個方向是回家的。看看街上走著的全是遊手好閑的黑人，以前聽說這條路是很不安全的，我們心裏有點害怕。可也不能老是這樣亂轉呀，老公說我下去問路，你坐在裏邊千萬別出來，這裏治安太不好了。他下去問路，我看見一個黑人往一個方向指指點點，過了一會兒老公回來照那人指的方向開，開來開去還是看不見自己家。不知在那附近轉了多久，終於進到一條路上，路兩旁有很多路燈，燈罩很大很漂亮，我一看這不是老公他們學校那條路嗎？原來我們轉了半天，一直就在家門口附近轉悠，就因為平時從家到學校隻走一條路，別的方向的路就不認識了。那天晚上到家已經很晚了。從那以後我們知道在美國開車一定要有地圖，出門之前要查好地圖再走。

沒過幾天我們開車出去買菜，這次看好地圖了，找了最近的路走，到一個路口遇上紅燈，停在那兒等燈綠了就左轉彎。剛剛轉過去就聽見後麵警車響著警笛追了上來，我們從沒見過這陣勢，開始還不知追的是我們。等發現警車緊逼著我們的車原來是在追我們，趕快停在路邊。警察過來問我們要駕照，看了駕照說你們知道犯了什麽事嗎？我們說不知道。他說這路口左轉彎是限製時間的，這個時段不讓左拐。我們雖然考過交通筆試，可從沒注意這條交通規則。警察開了罰單，70美刀，嗚呼， 我們那時一周買菜才花10塊錢。唉，又是一個教訓。

那時正是暑假，老公不忙，我們剛認識的一個朋友在一個美國 老板家打工，美國老板正在Ozark湖度假，朋友說你們可以到這來玩。到Ozark的單程是三個半小時，我們那時還沒開過高速，那天查好地圖，就上了開往 Ozark的高速。在那裏住了兩個晚上，玩得很開心，感謝這位並不熟悉的朋友。回來的路上老公是真正的開足馬力了，那小車的指針打到邁速表的最大位置，隻 聽發動機轟轟響著，其實那車開足了也就是80多邁。

又一個周末到了，黑人警察認識的另一位黑人朋友Ron帶 我們去射擊場打槍。他先帶我們去他家看槍。他長短槍加起來有十幾支，那天全放在他的車上。他讓我們開車跟在他後麵開，那是老公第一次跟車，離拿駕照還不到一個月。那天去的地方大概有一個小時的車程，中間經過一個地方積了很深的水，Ron的車比較大，開過去沒什麽事，我們那小車開在那麽深的水裏，就像船在河裏開，還好過去了，沒出什麽問題。到了那裏Ron讓我們用他的各種槍打，可子彈得自己買。我好像隻試打了一支小槍，嚇得夠嗆，老公打得挺過癮的，所有的大小槍都試了，玩下來一算，我和老公打掉了40多塊錢的子彈，又是4周的菜錢！

子彈錢其實還是小意思，大頭兒還在後邊呢。回來的路上又路過那個大水坑，我們的車開到水中間就走不動了，怎麽加油都不行，最後我和Ron下來推車，老公坐在裏麵開，終於開出去了。那天車在水裏開過以後，回來就聽見離合器聲音不對，本來離合器就很舊了，也不知是不是泡水裏時間長進了水，反正回來後離合器雜音就越來越大。終於我們知道不修不行了，就開到當時中國學生常去的一個泰國修車人的家裏。那次連零件帶工錢共花了近300塊，把我們心疼壞了，買車才花了800塊呢。後來知道要是在老美店裏換離合器可是要花掉這輛車的價錢呢。

我拿了駕照後也開著那輛小車去過不少地方。老公白天到學校上課，我就開著車出去找工作，記得第一次找工作去的那個地方，我覺得就像到了天邊，特別遠。多年以後我們買了房子，住的地方比那次去的地方遠了近三 倍。我考了駕照以後，又先後考了TOEFL和GRE，第二年暑假過後開始讀我本專業的碩士學位。在開始讀書之前，我打過一段時間工，開的也是這輛小車。

說起來那輛小車真給我們家做了不小的貢獻，老公開著它送過外賣，我們寒暑假開著它到處玩。除了離合器外，好像還花錢換了刹車什麽的。

這輛車是91年6月買的，到92年10月我們登報賣車。登報要價是500元，一個剛來的中國女學生跑來看車，問我300元賣嗎，我說行啊，就這樣讓她開走了。

講到這裏第一輛車的故事應該結束了，可誰讓這車賣給中國人了呢，故事還要繼續講下去。

當時那個女學生是和兩個台灣男同學一起來看車的，買好車就直接讓一個同學開回去，因為她自己剛來美國，還沒有考駕照。車開走沒一會兒，老公說：“壞了，車牌沒摘下來”。以前聽人說過賣車時車牌要摘下來，不然別人用你的車牌出了事故會 嫁禍到你身上。這還了得！我們這是第一次賣車，也不知這到底會有多嚴重的後果，好在剛才聊天時得知他們是哪個學校的，我們倆決定立刻追到他們學校去。那是個私立學校，學費很貴，又沒有獎學金，沒有什麽中國學生在那裏讀書。我們隻是以前從那裏路過，知道大約在什麽地方，那天就摸著找到了那個學校。因為是周 末，校園裏根本看不見人，我們想隻能是繞著校園找咱們那輛車了。還好那個學校很小，宿舍區也就一棟樓，我們在那周圍轉了半天也沒看見那輛車，隻好在外麵等著。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於看見那輛車開進來了，原來他們在外麵找個地方練車，根本就沒回來過。

摘了車牌回到家，這車的故事該完了吧？還沒完。沒過兩天買車女生來電話說車子打不著了。聽她的口氣好像我們知道這車壞了才賣給她的，這真是冤枉。說實話賣車的前一天老公開著它送外賣到後半夜，回來什麽事也沒有。這車雖然老了，裏程也高了，打火還真沒出過問題。再說買車的時候他們也試過了呀，怎麽這時候又有毛病了？她說：“你們能不能幫我看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們知道這女孩是剛從泰國過來的，她老公和兒子都在泰國還沒來，她是先來探路的。按說車子賣了我們應該沒責任管了，想想她一個人在這裏也挺不容易的，周圍又沒有國內來的同學，隻有我們能幫了。說好了時間老公去幫她看看車子是什麽毛病，到那裏老公很容易就打著火了。不知是不是寸了，我想還是她不熟悉這車吧。

車子沒事了，她又說她準備去考駕照，沒人能陪她去，問我老公能不能陪她去考。其實她在泰國就有駕照，到美國隻 是需要熟悉美國的交通規則和路標，然後就可以考了。前麵說過我們那輛車很難開，盡管她本是會開車的人，開那輛車在很多拐彎上坡的地方也還是表現很不好。我老公這人平時習慣了坐在我的車上就批評我，這次坐在她的車上去考場時，也幾次忍不住批評她。那天她考試沒通過，加上我老公的批評態度，回來的路上她是哭著開回來的。回來後我和老公說：“你對別人的老婆不能像對自己老婆那麽說話，人家沒受過這委屈”。盡管這樣第二次她還是求我老公帶她去考，而且通過了。謝天謝地！

雖然這個買車的女孩不是我們這幾所中國學生集中的大學的，可不知怎麽故事就傳回了老公的學校，而且也變了形。老公係裏一個中國人過來批評我們說我們不應該賣壞車給一個國內來的女學生。我們賣車是花錢登報的，沒有期待中國學生來買，要不是看她是中國人我還不會同意賣300刀，而且事實證明我們的車根本就沒毛病。從那以後我們決心再也不賣東西給中國人，因為中國人的圈子太小了，這件事讓那些人一摻和挺讓我們傷心的。

一年半以後在一次學生會組織的電影晚會上我們又遇到了那個買車的女同學，這時她的先生和孩子都已經來 了。我當時忙著別的事沒怎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電影，從始至終我媽媽都和她坐在一起。回到家裏我媽媽說：“今天坐在我旁邊的女孩跟我說了很多感謝你們的話，說她剛來的時候沒人幫忙，你們和她素不相識，學習那麽忙，不僅便宜賣車給她，還帶她練車考駕照，她真是遇上好人了”。唉，總算聽到一句安慰話。這輛車的故事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