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林時,我們談到了知己的問題。當時我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知己之所以為知己,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靈魂和肉體的分離。”他讚同我的觀點,所以才會有我們後來的每一次對話。而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想到的卻是我和譚之間的故事。
譚是我結婚前深愛過的一個人。我們無所不談,無所不通,與他來往的那段時間,我一直處於幸福的憧憬中,直到後來他結婚新娘卻不是我。於是,我很快地愛上了我現在的先生並很快地成為了他的太太。我一直是個非常非常純潔的女孩,雖然有過幾段戀愛史,卻從未失身過。所以我先生是我的第一次。婚後的一段時間,我和譚都保持了沉默,彼此開始了獨立的生活。我絕對地相信我們之間的緣分也就止於此了。我竭盡心力地去做好我先生的太太。因為他是學生的原因,我們的生活隻能靠我並不充裕的薪水來支撐。而我薪水的大部分卻是用來改善他的外觀和形象。無疑,在幾乎所有人的眼裏,我們都稱得上最佳組合。一個工科最高學府的博士生和一個文科著名院校的高材生,一個技術專家和一個管理者的配合,還有我們的外觀絕對算得上天賜良緣。然而這段婚姻給我的教訓是:欲速則不達。也許對那種相知相契的期望太高,對婚後出現的一些狀況竟不知該如何處理。我慢慢地感覺到我們之間的不合拍,尤其是彼此理念的不同更讓我痛苦萬分,而處理方式的不當卻又讓我不斷地怨恨自己。不知什麽時候,我竟由一個柔情女孩變做一個怨婦!
我一直不知道造成這種結果的主要原因應歸於誰。但在時光匆匆的腳步中,我和譚之間的來往卻在不知不覺間增加。電話裏的長聊本來就是我們長期以來的習慣,這個習慣後來延續到了每次3—4個小時!工作中的艱辛,家庭生活的不如意明明白白地體現在他的言談話語間。而我在他麵前向來都保持著內心固有的高貴。於是我對幸福婚姻的描述和憧憬便成了他眼中我現實婚姻的寫照。這期間,我們兩家人曾經共餐過一次,他太太一直在不停地數落他,而我和先生刻意標榜的幸福無形中對他形成莫大的刺激。我一直驚異於我們思維上的相似,並將此歸結為我們無法走到一起的原因。並且執著地相信,我們之間現存的是友誼,非常純潔的友誼。因為心胸坦蕩,所以從沒有避諱先生的視野,先生似乎對此也深表理解,從沒表示過異議。我從來沒有認為自己背叛了自己的靈魂,直到那天遇到林。
林是那種雅俗共賞的類型。以前我很難想象會有他這樣的人出現。那一天,我去參加完市政府為創業者開辦的論壇後,突然感覺到一種難耐的委屈,便漫無目的地在網上遊蕩。自從我赴美簽證被拒,我的人生計劃便被暫時擱置了。這期間,我和先生之間的矛盾一直沒有間斷過。我相信先生也是出於好意,隻是他從來不會采取有效的表達方法。而譚在我簽證過程中為我作出的努力和我失敗後對我的寬慰和鼓勵,總是讓我心存感激。這個時候,譚因為找工作受挫,也常常來電話與我聊。造化弄人的是:我們兩個總是在同樣的時間遇到幾乎同樣的困難。於是我們相憐相惜。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的友情是否出現了異常。直到有一天在先生的一個同事那裏與他發生了口角,先生說我對他所有的不滿都基於對譚的期望上,並為此而落淚。那一刻,我才深深地明白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妻子與以往戀人的來往其實是非常在乎的。後來譚再打電話來,我便告訴他先生的介意。他不語,後來說:“是的,我知道他在的時候我老打電話不好,聊太長時間也不好。”後來,我就再也沒有主動給他打過電話,但他仍然會在一些時間打電話給我。我發現我其實與他聊的渴望也很強烈。直到有一天,他告訴我他和他太太之間的對話,意思是說如果回到當初,他們都不會選擇彼此了。我開玩笑說我和我先生也聊過這個話題,但我們的答案是我們依然會選擇對方。他沉默不語,之後,我談了我對婚姻和愛情的一些看法。我說,我先生是我生命中所愛的第四個男人。(但我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知道他就是這四個男人之一)如果沒有婚姻的約束,我相信還會出現第五個、第六個。但每個人都必須接受道德和責任的束縛,所以愛情在婚姻中的形態也許會改變,但擁有責任和愛心卻是最為重要的。這個時候,實際上已是我遇到林並引用了他對婚姻情感的格言了。
從林的字裏行間,我能夠讀出他對我的欣賞。而在當時的心態下,我不過是想向他求證一下我在我和先生之間的共處中是否有錯。但這個話題卻遲遲沒有展開。其實聊天本來就是隨心所欲的,一旦有了特定的話題往往卻難以深入。從後來我們的每次對話中,我更深刻地體會到這一點。當時,我象突然抓到了一顆救命稻草,覺得這個人可以點化我為我指引迷津。林說他很希望成為我的知音。何為知音?我相信他並沒有理解其中的含義。就算我和譚這麽多年無所不談的朋友,我都沒有把他當成知音看待的。但是,生活中有人會欣賞自己,又能讓自己欣賞已屬不易,何苦那麽叫真呢?在第一次的見麵中,我一定給他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然後他的忙碌使我們疏於聯絡,而我的無所事事恰好需要人的寬慰。所以我苦等他的電話,以至破壞自己的常規主動給他打過兩次電話。最後給他打電話時他在外地,說回來後打電話給我。
因為先生很快將要回來,所以我很希望在此之前能夠了卻感情上的一些糾葛。在我回家的這段時間,因為北美電話費的提高,每天與譚在網上的溝通幾乎成了一種習慣。有一天,聊到我們各自的優缺點時,我明確地感覺到,如果我們結合在一起,不僅優勢互補,還會融會貫通。我情不自禁地說:“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在說出這句話時我就後悔了。於是我顧左右而言他,並說以後再問吧。他窮追不舍,我依然不依不饒。最後他沉默了片刻問我:“是關於愛情嗎?”我反問:“你為什麽會這樣問?”他說憑的是感覺。然後他告訴我其實他內心深處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他未曾對任何人說過,但他發誓要告訴我,隻是要等喝醉酒後才有勇氣把它說出來,並說他知道我想知道它。他說周末他會把自己灌醉,但那個時候我先生已經回到北京了,恐怕就沒有機會說了。網絡這端的我心跳得厲害,同時也心疼得厲害。難以想象在彼此走進自己的婚姻生活多年後我依然會有如此強烈的感覺。更是在這時,我突然發現,我依然愛他!於是我對母親說,“如果回到從前,我依然會把他當作我的首選,無論貧窮和痛苦。”母親長歎道:“沒結婚前你們就那麽能談得來,結婚以後還是這樣。他當初要是肯放棄他女朋友,你們今天就沒有這麽多事了。”為了安慰母親,我曆數先生的種種優點,並請母親放心,但自己卻心緒大亂。後來送走了母親,迎來了先生。每天與朋友間的應酬讓我難以整理自己的思路。隻是在深夜與先生同枕卻難眠時,才發現自己內心有著如此大的起伏。於是我在深夜裏等到了林的電話。
第二天先生有事出去,我便迫不及待地撥通林的電話,要求見麵。林問我有什麽主題沒有,我反問:“一定要有什麽主題嗎?”其實我一直沒有弄明白的是,林究竟把我當成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在偶然的邂逅中成為朋友的概率究竟有多大。我後來一直後悔那天的失策,以至於破壞了我們曾經心存的美好。第二次的見麵似乎有些尷尬,先是他等了我一個小時,已經餓了,恐怕對我的好感已減輕幾分。然後我紛繁的思緒沒有一個章法,我雖然極力想把話題引到情感上來,但他卻並不願意談論。對於他的見解和觀點,我大多都持不同意見;反之亦然。也許我們都同時有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感覺。最終我依然沒能談到我想談的話題,他已經宣布了結束我們的對話。回到家後,我打通他的電話,我相信這是我最後一次打電話給他。我問他:“什麽樣的妻子算是好妻子?”他說“懂事。”因為他在戶外,我也不想跟他多聊,於是我們雙方都掛了電話。
接下來的這天上網的時候,遇到譚。自從先生回到家裏,我已經數天沒跟他聊了。我正要溜走,譚向我say hello,然後試探地問網絡這端是我還是我先生。我說是我,他扮了個鬼臉,然後我們又討論起彼此近期的進程。最後談到我先生的情緒上,他一直不知道這次我先生回國其實是有原因的。而在事情沒有明朗化之前我也不願與他說。我說先生是個雷打不動的人,很難有什麽事情會讓他情緒不穩定。他沉默了半天,才對我說其實他妻子也在安慰他。我無心再與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以要為先生做飯之由結束了與他的會談。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再次遇到他,還沒等他有所反應,我就斷網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還是在拒絕。
回想過來,人生本不該有太多的苛求。朋友之間,戀人之間,靠的都是緣分。有緣則聚,無緣就不必強求。世間本來就不存在什麽“但願人長久,不必共嬋娟”的故事。想借別人的話語來寬慰自己的靈魂,其實是不智的表現。靈魂與身體必須同時放飛,這樣才會心安理得。忘掉所有的一切吧,與先生一起,經營好自己的家庭,放牧自己的靈魂,相信會收獲幸福。
謹借此文結束我四個月來心中不平的思緒。從現在開始,所有的過去都真的過去了,記憶中的東西不再真實。總是相信:明天會更好!(2003年9月)
Whichever you choose, you always love the other one.
che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