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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風寫媽媽

(2008-05-05 11:23:53) 下一個
我的媽媽出身不好,外公是右派,所以她女一中的姐姐和男四中的大弟都沒有能上大學,唯有媽媽考大學那年政策鬆動,她進了北京最美麗的那個校園,在那裏遇到了出身同樣不好的爸爸。

媽媽好勝心強,堅強樂觀,開朗能言,有她的地方從不寂寞,家中子女眾多卻最受寵,爸爸和她性格截然相反,雖是獨生子可從小寄人籬下,內向沉默,老實忠厚(據她說很不像上海人:),兩人走到一起,在我記憶中很少見過他們不和。

大學沒上完文革就爆發了,同學們無一例外的被分到農村小廠,從天之驕子變成了可改造好的對象,不過比起我那十四歲就去陝北插隊的舅舅,他們很幸運了。

日子雖苦還是要過的,媽媽在一間連門都沒有的屋子裏,醫生都不在場的情況下生了我,我們母女都活了下來實在是幸運,可是這次經曆讓她在政府號召很多年以前主動計劃生育了。

雖然那時候流行讀書無用論,他們在自己的生活裏也看不到什麽希望,媽媽還是從小給我灌輸“唯有讀書高”的信念,工廠叔叔問很多小孩以後的理想,有的想當兵,有的想當工人,我說我要去媽媽那個學校上大學,這件事成了全廠的笑談。至於我高考時滑鐵盧,終未實現這個理想,那是後話了。

我從長相到性格都是父親的翻版,沉默寡言,不善表達感情,比爸爸又多了性格倔強,人小主意大,五歲時和十三歲的小保姆打架,人家撂挑子不幹,媽媽隻好把我送進村裏的小學。

當時已經開學了,沒有多餘的課本,媽媽就手抄了全部的課文,這是我的第一本教科書,第一課是“偉大領袖毛主席萬歲”,當然毛主席的畫像媽媽不敢擅自copy,就空著。

農村小廠安全很差,一次媽媽剛剛走出車間幾分鍾就爆炸,死了十七人,媽媽跑回去幫人救傷員,撿起斷掉的四肢,她的堅強冷靜不是一般。我好幾個小朋友沒有了父親,我很幸運。媽媽躲過這第一劫。她四十多歲時又被診斷為胸腺瘤,她沒有告訴大學裏的我,自己可以連遺囑都寫了。她經曆放療手術,忍著痛苦進食,頑強的戰勝了疾病,第二劫也化險為夷。

我七歲那年,政策允許考研究生了,我們無權無勢,這是回京的唯一途徑,考慮到我要有人照顧,他們決定隻有爸爸去考,媽媽照顧我,我想,她那麽好勝的心裏是有遺憾的。

既然作出犧牲,媽媽把培養我當做生活中心,我的成績一直很好,她也無數次在學校單位裏介紹經驗。家務事我基本上沒碰過,出國後發現自己很多事上都是白癡。她從不鼓勵我注重自己的外表,連唱歌跳舞也被視為旁門左道,我記憶中她常誇我聰明會讀書,我更想聽她說我漂亮,她卻很吝嗇。很多年後她開始征求我對衣服搭配的見解,我才意識到他們那一代人在這方麵完全是空白。今天的媽媽非常注重儀表,倒是忙於家庭工作無心打扮得我對她妒羨交加有微詞了:)

我考大學時一心想去外地,媽媽悄悄改了我的誌願,當然都是為我好的正確決定,叛逆如我卻總有一絲不平,所以大學以後的事我不再讓她插手。媽媽喜歡和別人說她是開明家長,不約束我,這裏麵有多少她的本意,有多少是對我九牛拉不回頭的無奈無從得知。

媽媽二十八歲生了我,我二十八歲時讓她當上了外婆。我小時記憶中嚴厲的媽媽成了從不對孫子說不的慈祥老人。她開朗依舊,很快交了很多的朋友,每天早晨去公園做廣播操,還收了好幾個印度東歐的老太太當學生,靠著有限的英文,她們居然能搞清彼此的家常裏短,爬梯多多。加州的駕照出名的難考,我自己筆試兩次才過,媽媽第一次去考就100分。她在年近花甲時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度,沒有畏懼,沒有退縮,彩竊謖飫錕?倭俗約旱納?睢?br />
我和媽媽個性都很強,難免碰撞,可是吵歸吵,不記仇,親情在,沒有說不通的事,這也是母女和婆媳的不同吧。

我一直認為和媽媽不像,直到某一天我嘮叨大兒子房間亂,又跟在他屁股後麵一通收拾,突然驚醒,我已經是我的媽媽了,連措辭語氣都一樣。而小時N次“我當了媽媽一定不如何如何”的誓言,這時一條也想不起了。

媽媽有顆年輕的心,祝她越來越年輕。


寫人難,寫親人更難,寫進距離的親人難上加難,尤其像我這種不善流露感情的人,經常會詞不達意。謝謝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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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Meshare 回複 悄悄話 Hi 朋友, 你的媽媽好厲害,
clipmom 回複 悄悄話 小猴子太高抬俺了,不敢當啊!有機會咱交流一哈王室BG滴網站們。
熊貓家的小猴子 回複 悄悄話 別針媽能文能武,才貌雙全!真是讓人佩服!俺也很稀飯歐洲皇室的bg,可是沒有您的那份才華心思把他們都娓娓動聽地道出。聖經上說不應崇拜偶像,但別針媽媽真是俺的偶像。讀你的文章既有啟發意義,又讓人捧腹不止,實在是妙筆生花。您描寫媽媽也是那麽真情實感,俺更是產生共鳴。。。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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