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湖北是近十年前的事了,那年深秋,和一位朋友一起到武漢辦事。坐了一夜的火車,天蒙蒙亮的時候,過武漢長江大橋,這算是我第一次仔細打量長江,透過車窗,煙雨莽蒼蒼,果見一條巨流鋪展在腳下,江麵寬闊得幾乎望不到邊。
望著如此浩蕩的江水,腦海中迅即浮現偉人的詩句:“萬裏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此大橋也頗長,或許是火車也放慢了速度,伴隨著廣播員對長江的介紹,感覺在江麵之上奔馳了將近十分鍾,才越過了長江,停靠在了武漢三鎮最大的武昌站。
我與朋友下得車來,信步在武昌街頭。已是近冬時節,清晨的空氣岑冷而遼闊,碩大的城市剛剛蘇醒,趕著上班的人們已陸續走出家門,眾多的商鋪也相繼打開了卷閘門,熱鬧的一天開始了。
在餐鋪喝了一碗熱熱的豆腐腦,用完早餐,一掃倦意。事務在身,無暇細逛,便坐車由武昌直奔漢口,來到長江最大支流漢水與大江匯合處附近的、聞名遐邇的漢正街。此地商貿鼎盛,為全國著名的小商品集散地之一,商接東西南北,客來四麵八方,自古便是商賈雲集、貨品繁多、銀錢流轉之地,於斯為盛。兩人流連大半日,興盡而返。
首次獨自旅行始於次年金秋十月,當時想走訪名山大川的願望壓倒了一切,於是做出了努力,安排了行期,告別了送行的朋友,一個人背起行囊踏上了旅途。
火車再度駛入湖北境內,穿過曆史重鎮襄樊,於據說是汽車城的十堰市停轉,由此向享譽天下的道教名山——武當山進發。
遊客,旅者,帶著一顆探尋的心,浪跡於融寧靜與喧鬧為一體的武當鎮,猶如繚繞在澄澈湖水邊氤氳的紫煙。掠過那出售劍、茶、香、衣、懷揣古老經卷的店鋪,穿越沸動的市井煙火,緩步踏入山門。
年代久遠,多少的景致仿似忘卻,已記不得循哪條路上山,曾在哪些宮闕駐足,歇息,沉思,張望?想象中,元明之際,太極張三豐一蓑煙雨,苦心孤詣,開創武當絕學,與北少林鼎足而立,成就一代宗師,傳薪華夏武學,功莫大焉。
武當,道在其中矣。七十二峰,二十四澗,峰巒疊翠,山光相吻;潺潺流水,秋日紅葉,動靜之間,若隱若現。
旋轉的山路,九曲回環,時見青瓦飛簷的道觀點綴其間,道士們多在遊客鮮有涉足之處練功、習武、修行,參天地之化育。途上、觀中所遇的道長持守待客之禮,清奇的麵孔多掛著沉靜的微笑,遇有客人詢問,常是寥寥數語,並不多言。
登臨武當山最高峰天柱峰——金頂時,恰是午後斜陽,光芒萬丈,輝映在金殿古銅色的琉璃瓦上。佇立在懸於霄壤的絕頂間,飄然空寂,“道之為物,惟恍惟惚。”
正在飽覽氣象萬千的無限峰光時,身邊出現了一位穿戴奇特的女子,著一身難以描述的裙裝,五彩繽紛,層層疊疊,既非道袍,又非俗裝,帶一頂遮陽花邊軟帽,頸項一串珠子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我好奇的目光轉向她,開始了交談。她說她是來武當山還願的,家住武漢。言談之下,頗覺清暢,於是並肩逶迤,一路下山而去。漸漸紅日西墜,山色愈益空蒙,至武當鎮,兩人揮手告別,各奔東西,她回武漢,我由此入川。
日後順水而下,遊大江三峽,至宜昌離船登岸,此乃後話,別處再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