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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一次巴黎,看到了那宏偉的艾菲爾鐵塔,就動了了解它誕生曆史的念頭,查了些書,感到這鐵塔的誕生,真還是很有意思的。
一八八六年,法國決定在一八八九年大革命一百周年時,舉辦一個空前規模的世界博覽會。負責籌辦博覽會的是法國商業和工業部長埃德華特-洛克瑞。他在一八八六年的五月二日,向法國的建築師和工程師們,發出了一個不尋常的呼籲。他請他們為日後的博覽會設計一個標誌性的建築,如果可能,他特別請他們考慮能否建一座占地一百二十五平方米,高三百米的鐵塔。洛克瑞的呼籲令法蘭西熱情奔放,而他給的尺寸卻讓精於此行的專家屏氣咋舌。高三百米,那就是一千英尺,這意味著它將高過一八七九年的費城博覽會的鐵塔,而幾乎兩倍於華盛頓紀念碑。這將是當時世界上絕無僅有的頂峰之作。
然而洛克瑞隻給了有誌於此的設計師們十六天時間,提交藍圖的截止期是五月十八日。如果你沒有豐富的經驗,沒有奔湧的才華,你就不要來應征這一巨大的挑戰。
法蘭西民族不乏熱情,也不乏天才。隨著截止期的臨近,一百多份設計方案堆在洛克瑞的辦公桌上。這些設計藍圖太美了,它們端莊旖麗,儀態萬方。有的恢宏得叫人瞠目,有的優雅得催人遐想。有人別出心裁,在塔頂上裝上噴泉,幹旱時噴雲射霧可使巴黎普降甘霖;有的大膽創新,在塔頂安裝精美的電光,其折射的光芒投射到巴黎四周,其亮度可有八倍於閱讀所需的燭光;還有人心地善良,想在高塔內營造小室,讓病人在那兒可呼吸到和阿爾卑斯山頂上同樣純淨的空氣;更有人獨居匠心,把高塔和宮殿相結合,安置在賽納河邊,湖光塔影,美不勝收。
洛克瑞欣賞著這些藝術品,讚歎不已,但讚歎以後都把它們擱置一邊,因為這些建築仍然是傳統的大理石結構,不符合洛克瑞的初衷。它們的美麗和恢宏,仍然是舊朝的陳譜,配不上大革命後的新時代。隻有一位名叫艾菲爾的作品,叫洛克瑞拿之放不下。不僅僅因為這是一座百分之百的鐵塔,分毫不爽地占地一百二十五平方米,而身高三百。更主要的是它造型鋼強挺拔,舉世無雙,完美地體現了巴黎博覽會的主旨:體現工業大革命後的輝煌。洛克瑞拍板叫好,因為他知道,巴黎不需要華麗,她需要鋼,需要力,需要一根直上雲天的脊梁!
然而,一個偉大事物的誕生,總不是一帆風順的。艾菲爾鐵塔開工才一個月,就遭到猛烈的圍攻。一些熱愛巴黎品味的人,熱愛賽納河的清幽,聖母院的神秘,凱旋門的端莊的人,聯名寫了一封抗議信,遞給了內閣公共事務部長。部長知道這封信的份量,因為在這信上簽名的,都是當年著名的作家、畫家、詩人、音樂家、雕塑家和建築設計師。都是對美學擁有推崇和斬殺之權的權威人士。其中有因一出“羅密歐和朱麗葉”而聞名於世的高羅德 (Gounad); 有巴黎歌劇院的設計師加利爾 (Garnia);有經院派畫家的前驅波格奈瑞爾 (Bougnereau);有寫出《羊脂球》和《漂亮朋友》的天才作家莫泊桑 (Maupassant).......
他們寫道:“我們,作家,畫家,雕塑家,建築設計師,對巴黎的完美傾心熱愛的人,以反對背叛法蘭西風格的名義,以保衛法蘭西藝術和曆史的名義,用我們全部的力量和憤慨,抗議在我們首都的心髒,豎立這麽一座了無意義的怪物艾菲爾鐵塔。”
他們驕傲地聲稱:“我們可以毫不狂熱地宣布,巴黎本就是無可倫比的。沿著她獨特的波利維亞大街,傍著她風光秀麗的河岸,環繞著她寬闊的林蔭道,豎立著那麽多天才人物所創造的豐碑。她們的美麗令一向以藝術傳統而驕傲的意大利和德國都望塵莫及。難道我們能讓這一切去和一個由機器製造商臆想出來的怪物共處,從而無可挽回地辱沒和摧毀掉嗎?”
藝術的天才們稱艾菲爾鐵塔為“無用的梯子”,“巨大的煙囪”,斷言它的陰影會毀掉從羅浮宮到聖母院所有的名勝。在抗議信最後,他們還向民眾呼籲:“你們,巴黎的熱愛者,巴黎美的創造者,曾經幾度為保衛巴黎免遭工業化 毀壞而振臂高呼的人們,請再一次起來保衛巴黎。如果我們的呼籲無人傾聽,如果我們的努力付之東流,如果他們愚頑地固執己見而毀壞巴黎,至少我們可以無愧地說:我們發出過莊嚴的抗議!”
部長先生把信捧在手上,閱之再三,最後把它轉給了籌辦巴黎博覽會的總裁,艾菲爾鐵塔的熱情的賞識者和支持者洛克瑞先生。
洛克瑞接到部長轉來的信,讀後莞爾微笑。這位籌辦巴黎博覽會的總裁絕非平庸之輩。他有遠見,能決斷,又幽默,且不乏文彩。他提筆寫了一封貌似回答部長,其實準備公諸報端的回信。擇譯如下:
他寫道:“不必去看簽名,僅從這抑揚的韻律,巧妙的隱喻,精美而優雅的風格,人們就知道這是一篇我們當代最負盛名的作家和詩人的聯手佳作。然而請不要被她的華麗的形式所迷惑而忘了事實。這抗議早就不合時宜!請告訴發難者,鐵塔的建造早在一年前就已決定而工程已開工一月。他們本應該及時抗議,然而卻沒有。這“莊嚴的憤慨”可惜來得遲了一點點而過期失效!
“我深感遺憾,倒不是為巴黎擔憂。聖母院仍將是聖母院,凱旋門依然是凱旋門。我遺憾的是倘若早知此事,我也許該把這一片危險的堆滿黃沙的土地,留給我們的詩人們和熱愛風景畫的大師們。
“我真對這些先生們表示遺憾。我不想說博覽會受到了原本應該捍衛它的人的攻擊,但是這些輝煌的簽名,無疑會在全歐激起回響,正好授給那些反對我們慶典的人以把柄。在法蘭西正遭到國外不公正的猜疑時,來嘲笑一項法國人深為鼓舞的和平工程實在糟糕之極。這些瑣碎的嘮叨也許會使內閣部長為難,但對那些以清醒的頭腦熱愛藝術和美學的人來說,是絲毫也沒有價值的。”
洛克瑞最後對部長說:“我請求你所做的就是接下這抗議信而把它好好保存。將來它應該放在博覽會的某一個展覽櫥裏讓公眾奇文共賞。如此精美而高雅的散文,除了引起參觀者的興趣,甚或使他們驚訝外,還能有什麽呢?”
我真佩服洛克瑞的機敏和文彩。他撇開鐵塔美與醜的見智見仁之爭,而指出抗議早已失時而不予考慮。爾後又巧妙地在政治上給作家們上了點綱,並嘲諷了他們的無知和輕狂,使他們立刻成了公眾嘲笑的對像。他們從此不再開口,有些人後來還成了鐵塔的公開讚美者。唯獨莫泊桑,耿耿於懷。後來塑造了一個小說人物,他祗在巴黎唯一一家看不到鐵塔的咖啡館喝咖啡,並揚言要離開巴黎,因為巴黎有醜陋的艾菲爾鐵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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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這句“巴黎不需要華麗,她需要鋼,。。。”,真的是這樣,鐵搭乍一看不符合巴黎的浪漫溫婉的城市風格,但正如此給了她一個脊梁才使巴黎永久訖立不衰,無與倫比。 謝謝你的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