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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羅馬這幾天,我們遊覽了鬥獸場, 憑吊了古羅馬廢墟, 參觀了梵帝岡博物館, 直到結束前一天, 才知道羅馬也有一座金字塔,金字塔後有一座公墓,公墓裏長眠著英國大詩人雪萊。
我自幼愛詩,也曾咬著筆杆、 望著藍天,做過不少詩一樣的夢。聽說一代詩魂就近在咫尺,立刻動了拜謁之念。時已黃昏,我們從市中心乘地鐵,匆匆趕到聖保羅城門。一鑽出地麵,撲麵就是一座銀灰色的金字塔,當街矗立著。塔身幾處枯藤纏繞, 幾處斑駁殘頹,在西來的暮色中,讓人想起世事的變遷和歲月的悠長。
金字塔是公元前十一年修建的羅馬古墓,詩人的墳塋得到金字塔背後去找。我們繞塔而行,來到一條小巷。踏入小巷三十餘步後,就前後左右不見人影。羅馬的十丈紅塵似乎已遠隔天外。小巷冷幽幽地, 叮咚回響著我們匆匆的腳步聲。
走到小巷腹地, 看到一道灰色的圍牆。牆頭胡亂長著一蓬蓬的亂草,在向晚的秋風中搖曳。這牆上的蓬草之間, 匍伏著七八隻野貓。 黑的、黃的、 花的, 一律閃著驚恐的眼,凝視著我們。我猜想這裏麵一定就是我們尋找的公墓了,於是 就沿牆前行,果然找到兩扇鐵門。輕輕一推,裏麵鎖著了。透過鐵門的空隙望進去, 遠近高低豎立橫躺著壘壘的墓碑。裏麵沒有一個人,沒有一點聲音。一牆之隔,兩個世界。
我們站在牆外, 茫然四顧。終於看到門上有一塊小木牌,上麵寫著接待時間是上午九點到下午六點。我匆忙看手表: 六點十五分。一刻之差, 就令我和詩人失之須臾了。我太太看我惋惜的樣子, 說:“明天再來吧。我們十二點的飛機, 趕早來看一下, 怕還是來得及的。” 當我們失望地離開小巷, 重新投身到都市的喧囂時, 我決定明天一定再來。因為我感到, 這些天來看到的那些古羅馬帝國的廢墟, 那些反映教會當年奢侈淫逸的教堂, 都不及這為自由而歌唱的詩人的一抔黃土更令人珍重。
第二天一早, 我們夾在上班的人潮中, 擠上地鐵, 直奔雪萊長眠的公墓。同樣蒼涼的金字塔, 同樣幽深的小巷, 同樣灰色的圍牆, 我們又站在昨晚那扇鐵門前。門依然關著, 輕輕一推, 依然推不動, 裏麵依然死一般的沉寂。再注意一看,門後有一木牌, 上麵寫著:“此墓地不是自由出入之處, 來訪者請打鈴。” 果然牆上有一個銅鈴。 我輕輕一拉繩子, 一聲叮咚就悠悠地蕩進去, 一會兒就聽到卡嚓卡嚓的腳步聲, 緩慢地踏過來,好像是從某個墓穴裏走出來似的。沉重的鐵門咿呀一聲開了, 一個三十餘歲的守墓人,站在我們麵前。
“可以看看雪萊的墓嗎?” 我問他。
他說:“從這兒往前, 然後左拐, 再往前, 那堵牆下就是。”說完又鎖了門, 消失在晨霧繚繞的墓地深處。
公墓裏除了他,除了我們,沒有第四個活人。我們照他的指引,很快找到詩人的墓地 (圖)。墓前沒有雕像, 沒有墓碑,隻見一塊巨大的白石板, 壓著一方黃土。石板兩側有幾株高矮參差的冬青。石板那一頭是壘壘的荒石, 荒石旁有一堵矮牆, 塌了一半, 那未摧的半截,也早已風化。矮牆下有一扇小鐵窗,一股涼風噓噓地從鐵窗裏吹出來, 是鬼魂的歎息吧?
一代大詩人就躺在這斷牆荒草之間。我凝視那石板, 石板上刻著莎士比亞的《暴風雨》中的詩句:“他沒有消失。他祗是經曆了一次大海的變幻, 化成了奇麗的瑰寶。”
我知道這是雪萊喜歡的詩句。他愛海,愛海的豪放,海的自由。他就是駕著“唐璜”號小船,懷裏揣著濟慈的詩篇, 被風暴卷入大海的。
雪萊一生呼喚真誠的愛, 呼喚自由, 反對邪惡。他說過:“我誓必正直, 誓不與權勢共謀, 誓將我的生命獻給美的祭壇。” 據說當他的屍體火化時, 燒了三個多小時, 一顆心竟依然完好(圖)。這一顆金子鑄成的不死的詩心,而今就躺在這荒涼的墓地。詩人啊, 羅馬的教堂裏和廢墟上,到處遊人如織,他們怎麽就不來看看你呢?
從羅馬歸來, 每想起這一方墓地, 心裏就感到悲涼。近來讀到餘光中先生的一篇文章, 才略有所釋。
謝謝子夏留言。真正有文化內涵的東西,還是在等待知音啊。
問好!
你還真是帶著文化旅行啊!
喜歡看的你的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