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農聽不懂

                              

        故事發生在西南一個中等城市的中等醫院。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這所醫院慢慢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醫生為病人開刀後, 病人家屬要在飯店置酒謝刀, 從主刀到副手, 到麻醉師, 到器械護士和巡迥護士, 正好一桌。醫院對門有三家酒樓, 這邊手術室裏無影燈一亮, 那邊立刻財星高照, 生意甚是興隆。 

        話說有一位山區的老農, 老婆得了卵巢囊腫, 在鄉下打針灸，灌草藥，貼仙丹，以至求神問卜，均不見好。拖了近一年，最後隻得裹一床舊棉被，乘一輛拖拉機，顛顛簸簸地送到城裏這家醫院來開刀。老農來自“春風不度”的窮鄉僻壤, 隻知道開刀抓藥要花錢, 不知道城裏還有置酒謝刀的新鮮事。當女人躺在床上往手術室送時, 護士看了一眼鄉巴巴的老頭, 說道:“老者, 我和你說, 今天這刀, 可費時間不好開噢, 你聽懂沒有?”老農囁嚅著說:“我懂, 我懂, 都怪我耽擱了, 早點送來就好了!” 旁邊正走來手術室的護士長, 一聽這話, 直起喉嚨說:“哪個和你扯這個! 你聽著, 為你家婦人開刀, 我們中飯都顧不上吃, 你聽懂沒有?”“我懂, 我懂, 感謝醫生了! ”老農連連點頭, 一臉的感激和不安。 

       聽到“感謝”二字, 護士才放心地把病人送進手術室。刀開得差不多了, 主刀醫生看了看牆上的鍾, 問巡迥護士:“那老頭安排好了沒有?”巡迥護士會意, 說:“我去看看。”說著就咚咚咚地走到手術室門口, 一看, 老頭正躬背坐在長椅上, 巴嗒巴嗒地吸著草煙。護士說:“嗨! 刀快開完了， 醫生們快出來了，你安排好沒有?” “安排好了! 什麽都安排好了, 醫生放心!”老農說。老農這麽說，因為病人的麵盆毛巾, 生活用品, 和手術後的營養品， 老農都已買就。 

        病人終於推出來了,  後麵跟著已脫去白大衣的醫生護士。老農快步走上去, 看著手術後一臉蒼白的老伴, 沙著喉嚨說一聲:“我的婦人, 你受苦了!”說完就趕忙推著女人回病房。醫生護士怔著了, 護士長忍不住尖叫一聲:“你慢點走! 剛才跟你說了, 為你女人開刀, 老子們飯都沒吃, 你究竟聽懂沒有?”老農吃了一驚, 一臉惶恐地說:“我怎麽不懂? 醫生們辛苦了, 我懂, 怎麽不懂呢?” 

        護士長氣黃了臉, 指著老農罵道:“你懂! 你懂! 你懂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