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怎麽了？中國是盛產漢奸的地方嗎？

從大曆史看汪精衛現象

汪精衛這個人應該說夠不上從大曆史的角度來看，他沒有那麽重要。而如今之所以要從大曆史來看，看的不是汪這個人，而是汪所代表的一種現象，就是漢奸現象。

漢奸現象在中國近代最大規模的一次，就是在抗戰時期。筆者都很吃驚，怎麽會有那麽多的漢奸，光偽軍，也叫皇協軍，就有上百萬人。而更重要的是，當漢奸的不僅僅是軍人，還有政治家，大政治家，如汪精衛，周佛海；還有一些中國一流的文人，如周作人；還有一些小文人，如那個與中國一流作家張愛玲有密切關係的胡蘭成。

中國怎麽了？中國是盛產漢奸的地方嗎？

汪精衛這個人一生應該說有三個階段，一是在反清時期。那時，汪作為敢死隊員，抱必死的信心去刺殺清攝政王，那時的汪是多麽的豪邁，汪在獄中的詩一時也是膾炙人口，流遍大江南北：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現在讀汪的這句詩仍然對我們有強大的感染力。

汪還是中國政治家中著名的美男子，大概隻有後來的周恩來可與其一拚。汪成名很早，一時成為中國少女傾慕的對象，很像現在的影星，歌星。

汪的第二階段，是作為國民黨的政治領袖。孫中山是很看好汪的，孫的總理遺囑就由汪來執筆。那時候，蔣介石僅僅是一個後起之秀，在政治上還不能與汪抗衡。但後來，由於蔣介石握有軍權，有黃埔軍校作為其發家本錢，第一次北伐時又為北伐軍總司令，因此，蔣在國民黨的軍界與政界開始崛起。這對汪的政治地位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一次北伐之後，蔣的軍隊打到了長江一線。占領大城市上海，南京，武漢等。蔣開始在軍隊和政治係統中清除共產黨的勢力，這個時候，蔣的主力在上海至南京一線，而武漢還在汪精衛和共產黨的控製下。汪這個時候，雖然心裏不服蔣，但蔣的勢力是如日中天，汪采取的是與蔣不同的策略，即在武漢，不清除共產黨。因此，那個時候，很有意思的是，產生了兩個國民政府，一個在南京，一個在武漢。汪蔣的矛盾已經表麵化了。這個由來已久的汪蔣矛盾，日後也是汪投靠日本人的一個原因。

據筆者看到的一些材料，蔣當時也不得不清除共產黨，因為蔣的軍隊中，中下級軍官，他們的背景基本都是鄉村的地主或紳士，但共產黨那時在農村搞運動，分土

地，打土豪，這些軍官的老父母，都開始逃亡了。狀紙就如雪片一樣飛到蔣的桌子上，蔣的軍隊在北伐，在革命，而蔣的軍官們的家屬，卻被共產黨革命了。如果蔣再不對共產黨動手，蔣的軍官們就要造反了。

後來，汪的態度開始轉變，在武漢也開始清黨，這就是所謂的汪蔣合流。蔣後來又開始二次北伐，打到黃河以北，結果是達成了中國自 1911 年以來，第一次形式上的統一。這個時候的蔣已從國民黨的軍事領袖上升為政治領袖。汪後來，很不得意，心情也不好，隻好出國。

汪的第三階段，是抗戰。中國全麵抗戰一開始，汪立即啟程從歐洲回國，仍然作為國民黨的政治領袖受到很多人的歡迎。因為蔣很獨裁，很多人不喜歡蔣，這些人很歡迎汪精衛，願意由汪來領導中國的抗戰。蔣介石當然不幹，汪蔣的矛盾再一次爆發。

日本人利用了汪精衛這種寧為雞頭不做牛後的心理，開始拉汪。而那個時候，戰爭對蔣很不利，蔣亦退守到了重慶，首都南京也丟了。中國的核心地帶基本都丟了，一時，悲觀論甚囂塵上。於是，中國便開始產生大量的漢奸。

其實，從任何國家來看，產生漢奸並不奇怪。如二戰中的法國，法國的貝當政府在失去馬其諾防線之後，很快投降了。而且，這個貝當政府還有政府軍，還控製著法國一半的國土，他們應該說也是漢奸，或叫法奸。他們也有他們的理論，就是，既然打不過德國人，那麽與其讓德國人控製一切，還不如我們自己控製，我們來統治自己的國民，當然比德國人的直接統治要仁慈的多。當然這是很屈辱的，是在德國人的刺刀下的，也受製於德國人，可不這樣又如何呢？何況，巴黎和法國有那麽多的古典建築和文化，打爛了太可惜。這就是經典的漢奸理論。

這個漢奸的理論當然有一定的道理，法國是二戰中被占領的國家中損失最少的。俄國，波蘭，猶太人，都損失巨大。英國損失也很大。美國也陣亡了 40 萬人。當時，這個法國已經完全喪失了拿破侖時代的那種精神，民族精神垮了，有什麽比這種損失更大的呢？要不是法國還有一個不投降的民族英雄戴高樂，法國在二戰後簡直都不知如何辦了。法軍在歐洲，從來都是一流的軍隊，與英國和德國都打過上百年，可是在二戰後，法軍居然會敗在越南人的手中。而且，在整個二戰期間，法國無數的婦女自願或不自願的淪為德國人的女人，或妓女。法國女人為德國人生下了大量的孩子。對於這個有著大革命和馬賽曲傳統的國家來說，幾乎完全喪失了自己應有的尊嚴。

中國曆史上也有一次產生過大量的漢奸，那就是在明末的清軍入關前後。

先是洪承疇他們，因為被俘，後來投降了清軍；然後，是那個有名的吳三桂，在投降李自成還是清軍之間，猶豫了一段時間後，還是投降了清軍。然後吳便引清軍入關，後又帶大軍，從山海關打到雲南，後成為雲南王。這期間，中國的漢奸也有

上百萬人，偽軍，應稱為清協軍，也有上百萬人。八旗清軍其實很少，隻有 13 萬人，滿族人靠這 13 萬人打天下，戰無不勝，當然靠的是大量的漢奸。

洪承疇他們，為清帝國的建立，立下了漢馬功勞，可還是進了清史的貳臣傳。即清代統治者也看不上他們，因為他們畢竟是漢奸，他們不忠。

那麽中國為什麽在近代的抗戰中又會產生大量的漢奸呢？

筆者想，一是自信力的喪失。當漢奸者首先是喪失了民族自信力。中國自 1840 年鴉片戰爭以來，是屢戰屢敗，割地賠款，喪權辱國，不平等條約簽了一大堆。而日本，卻靠明治維新的成功，躲過了這一劫。還在中日甲午戰爭中戰勝中國，又在 1905 年的日俄戰爭中戰勝列強之一的俄國。中國的知識分子當然知道，中華文明衰落了。而日本人為什麽會成功，還成為了列強之一？有識之士，尤其是去過日本的，像周作人，戴季陶，徐誌摩，汪精衛他們，開始認為，中國的漢唐文明留在了日本，而中國自己卻喪失了。這個結論影響了相當一部分人。日本人自己也認為，日本是亞洲，尤其是東亞這一塊的領袖，未來的大東亞要由日本人來領導，以對抗西方。這就是大東亞共榮圈的理論。其實，在二戰後，當日本經濟起飛後，有一個雁行的理論，日本人是亞洲雁群的頭雁，這也是變相的經濟類的大東亞共榮圈。

筆者曾看過一本很有名的書，叫《菊與刀》，這本書是談日本人的民族性的。菊代表日本人的禮貌，謙恭，和順，精致，像日本的櫻花一樣。刀，代表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剛猛，勇敢，不屈，獻身。其實，菊與刀的精神，並不是日本人的專利，其他任何民族都有，否則這個民族是不會生存下來的。所不同的是，日本人能將這二者展現到極致。

筆者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去過日本的人有很多，但是，結局不同，有的人就很哈日，有的人就很反日，為什麽？好像哈日的大部分是文人，而反日的大部分是武人。可能的原因是，文人在日本，看到的大部分是日本的“菊”的一麵，像周作人他們，包括魯迅，魯迅幾乎罵過所有的人，但魯迅沒有說過日本一個不好， 9.18 之後，魯迅也沒有說過日本人的壞話。周作人後來幹脆投了日本，當了漢奸。而武人，包括蔣介石，蔣在日本士官學校的畢業文憑，雖然被那個李敖認為是假的，可蔣畢竟進過日本的軍校和軍隊，應該非常知道和認識到日本人“刀”的一麵。所以，蔣知道日本人強大的實力，但也不會投降。而汪精衛，畢竟還是個文人，他不真正了解日本人。

現在有很多人開始為汪精衛平反，至少是講情，其理由，大半是我們前麵說法國人投降的理由的那些話。比如說，在汪偽南京政府統治下的國民，生活要好一些，損失要少一些。汪也幹過很多的好事等等。

中國產生大量漢奸的第二理由，筆者認為是中國傳統的文化中，天下主義比較盛行的原因。中國人從古到今，一直沒有很強烈的民族主義精神。因為中國人曆來認為自己是中央帝國，世界就是中國，中國人的民族觀念隻有蠻夷之分，沒有種族之分。而蠻夷之分的關鍵，是文化上的，而不是種族上的。中國的人種，在曆史中有很多次的融合，南北東西的融合，可以說，與美國現在差不多。美國的民族觀念與中國古時候一樣，是文化上的，而不是種族上的。所以，中國人在明末時，當清軍入關時，才沒有大規模的反抗。清軍也就屠了有數的幾個城，嘉定三屠什麽的。那個時候的漢奸才會那樣的多。

而民族主義的觀念是近代以來從海外流傳進來的。中國人大概直到 1949 年，民族主義才強了一些。現在的中國人也可以砸美國人的大使館，也可以抵製法國貨，日貨了。

中國在抗戰時有大量的偽軍存在，其深層的原因就是這個天下主義還在作怪。偽軍們的解釋是，有奶便是娘，有口飯吃就行了。還有一個原因，是中國曆來都有大量的職業軍人，他們除了會當兵外，什麽都不會。

1943 年，當河南水災後，日軍開始救災，把一些糧食分給災民；可那個湯恩伯，卻不救災，於是，河南的農民非常的憤怒，他們幫助日軍去攻打自己人的湯恩伯軍，這如何解釋？隻能是這個天下主義。中國人不太在乎你是什麽種族，但在乎，你對他好不好，是否仁義。中國人這獨特的天下主義，可見一斑。

當然，汪精衛畢竟是漢奸，周作人也是漢奸。汪最後是被國民黨的軍統特務開槍擊中，差一點就死了，後來，汪死在了日本。周作人，被國民政府判了刑，解放後，因為魯迅的原因，被釋放，在家著書。那上百萬的偽軍，有一部分被國軍收編，大部分據說是後來被共產黨收編了，因為陳誠當時在裁軍，國軍裁了一部分，大部分縮編為整編師。國軍後來戰敗，有人說，陳誠是第一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