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中看到,二戰一國軍老兵,出境作戰後,滯留緬甸,後在小村鎮裏義務教授中文幾十年,桃李天下,文化傳揚。再想想周圍有些中國孩子,把溜狗說成走狗(walk dog),一條褲子弄成一對褲子(a pair of pants),戴眼鏡、擦口紅改成穿眼鏡(wear glasses)、穿口紅(wear lipstick),一種使命感、緊迫感油然而起,便想也在中文學校兼一職,過把教書育人的癮。
朋友說這中文學校的老師可不好當,許多中國孩子在美國出生,在家中父母都不跟他們講中文,他們是在家長的嚴厲要求下,被逼無奈,才來中文學校的,他們常說的一句話就是:“I hate to learn Chinese.”
雖然有此說,我還是決定要去一試。見到中文學校的校長後,拿出自己的一組網上對聯,算是簡曆了。教學方法是因人施教,不搞一刀切。教學經驗便是兒子的中文程度,他六歲來到美國,在中國沒上過一天學,在這裏也沒進過中文學校,全憑著在家自學,讀完中國古代四部經典小說和全套的金庸武俠小說,甚至還讀過現代版的四書五經。
我想他們是缺老師,又被我的誠心所動,立馬錄用了我,並按我的要求,將畢業班轉給我教。
學期開始時我信心百倍,使出了渾身解數,甩開教材,轉用成語故事、笑話、連環畫、地名、風俗,課堂中加快節奏,大量增加對話,取消新字學習,電腦演示以增加視覺效果,甚至家庭作業是看電視劇。
教過一段時間才體會到,這裏的中文老師的確不那麽好當,一周就兩節50分鍾的課,不管多快的節奏,總是內容有限。中文學了不能當學分,孩子的積極性就難以調動,打不行、罵不成,作業逼的急了,學生幹脆請假不來。孩子們雖然是高中生了,給他們讀相應年齡的中文讀物,他們確實生字太多,背景知識又太少,讀不下來。讓他們讀生字少的少兒讀物,他們又感覺無聊。對家長要求高了,他們就抱怨無時間在家教中文。
我真為孩子們的家長悲哀,他們又想讓孩子學好中文,有極大的期待,又不舍得下本錢,賠上時間和耐心,在家多一些中文教育,僅靠這每周兩節課,就算對孩子、家庭、社會有所交代了?有時在想,他們大概也就是找個心理平衡,孩子中文學校送到了,心盡到了,能學多少算多少吧。
結業典禮時,每班都要出一個節目,我就為班中的孩子編了組歇後語,希望能警示家長們重視孩子的中文教育,六個孩子表演的是活靈活現。
A:現在我們在學歇後語。
B:什麽是歇後語?
C:歇後語就是說半截話,多數用俏皮話,把意思藏起來不說,讓人從前麵的話中去猜想、去推測他們所要說的意思。
D:那舉個例子。
E:比方說老師講:學中文就像——逆水行舟,(群:怎麽講?),不進則退。
F:我也說一個,所以我們學習時絕不應作——懶驢,(群:怎麽講?),牽著不走, 打著倒退。
A:我來,要是學一學、停一停,最終結果可能就是——瞎子點燈,(群:怎麽講?),白費蠟呀。
B:或者叫——宋江的軍師,(群:怎麽講?),無(吳)用。
C:看我的,我們所學的中文不能像——狗熊掰玉米一樣,(群:怎麽講?),掰一個,丟一個。
群:最後那不什麽也剩不下了。
D:該我了,我們學習千萬不能——飛機上練嗓子,(群:怎麽講?),空喊。
E:也不能——飛機上打電話,(群:怎麽講?),空談。
F:也不能——臉上寫字,(群:怎麽講?),隻做表麵文章。
A:要想學好中文就應當像——用黃連木做圖章,(群:怎麽講?),刻苦。
群:為什麽叫刻苦呐?
A:你想啊,中藥黃連苦不苦?
群:苦!
A:那在上麵刻字是不是刻苦木頭呐?
群:那麽個刻苦啊。
A:我們現在的中文知識也有如——沙子裏麵淘黃金,(群:怎麽講?),積少成多啦。
B:我們現在的中文再也不是——七竅通了六竅,(群:怎麽講?),一竅不通呀。
C:大家想看到我們的中文是不是不斷進步那可要——騎驢看唱本,(群:怎麽講),走著瞧唄。
D:有些時候老師講課聽不懂的時候,我們上課就像——清水煮石頭,(群:怎麽講?),難熬啊。
E:也像——窮日子,(群:怎麽講?),難過呀。
F:中文知識的獲得不可能如同——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群:怎麽講?),不可能坐享其成啊。
A:所以增長中文知識那是長遠之計,千萬不能用——吹火筒當望遠鏡,(群:怎麽講?),眼光短淺。
B:我們希望父母與我們在一起時多用中文,那也就像——摟草打兔子,(群:怎麽講?),捎帶手。
C:我們的中文水平也就會——芝麻開花,(群:怎麽講?),節節高啊。
D:如果家長們不幫忙,老師也就像——八十歲老頭挑擔子,(群:怎麽講?),心有餘而力不足。
E:有時老師著急那也是——打菜刀的咬牙,(群:怎麽講?),恨鐵不成鋼。
F:我們現在的英文已是駕輕就熟,如果我們的中文再用得好,我們的語言能力那就如——彩綢上繡牡丹,(群:怎麽講?),是錦上添花唄。
A:學中文不能是——沙鍋子搗蒜,(群:怎麽講?),一錘子買賣。
B:是啊,學中文是一長期的事情,不能像——太陽底下的露水,(群:怎麽講?),不長久。
C:要不然我們的中文最後就是——獨生女的兒子,(群:怎麽講?),沒救(舅)。
群:沒舅舅啊。
D:最後,對大家的觀賞我們是——秋後的花,(群:怎麽講?),多謝!
群鞠躬:多謝!
學生們畢業了,開始了他們的大學或高中的新生活,其中一人還考過了中文的AP。
畢業班解散了,我也辭去了中文學校的教職。一學期下來,教學並未達到我預期的目標(也許目標設定太高),但想想學生們的進步,和最後演出時的創造力,我還是感到欣慰,並很想念與他們共同學習的時光,他們在學中文,而我是在學人生。
現在老外都已認識到了中國的未來,和中文的潛力,中文學校裏的外國孩子和成人逐漸增多,我們卻棄寶物如棄舊履,實在是……
希望有一天,在我們城市的《孔子學院》開幕時,再返講台,給那些真心想學中文的孩子和成人教授中文,傳播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