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缺乏原創性並不是那麽重要。在新興經濟體裏,其他形式的創新可以帶來更大的利益,例如產品創新和流程創新
(2012-04-05)
美國喬治亞理工大學教授布雷斯尼茨指出,把創新等同於發明創新產品是錯誤的。作為一個新興經濟體,中國在其他形式的創新方麵其實表現出色,包括“產品創新”,把現有的產品設計得更好、或更符合不同市場的需求;以及“流程創新”,不斷改善工廠和物流體係,中國都走在世界最前列。
中國政府近來致力於引導中國企業、尤其是大型國企發展自主創新的高端產品。雖然多年來在科技創新領域投資不少,並積極采取了知識產權保護等一係列措施,取得的具有獨創性的成果與預期相比還有較大差距。
對此,美國喬治亞理工大學教授布雷斯尼茨(Dan Breznitz)表示,外界經常批評中國“創新不足”,許多中國人自己也這麽認為,但這其實是對何為“創新”未有充分認識。
他接受本報專訪時指出,把創新等同於發明創新產品是錯誤的。作為一個新興經濟體,中國在其他形式的創新方麵其實表現出色,包括“產品創新”,把現有的產品設計得更好、或更符合不同市場的需求;以及“流程創新”,不斷改善工廠和物流體係,中國都走在世界最前列。
布雷斯尼茨說:“這是一個全球分工的年代,從最初的構思,到不同階段的生產,到最終交付,跨國企業都把產品送到最高效的地方去。如果中國是世界的最高效的製造工廠,或許它也沒有必要成為世界最前沿的實驗室。”
如果沒有中國 蘋果無法生產iPhone
他舉例說,電腦公司蘋果在美國就飽受批評,指蘋果作為矽穀最成功的公司之一,卻沒有給美國創造多少就業市場,反而給中國創造大量就業機會。如果沒有中國提供的大批創新人才和廉價勞動力,像蘋果這樣的跨國企業根本無法生產出像iPhone這類科技產品。
布雷斯尼茨認為,要分別在創造新產品和在現有產品上創新這兩個領域取得卓越成就,需要的是兩套不同創新係統的結構。如果中國也想在產品原創性方麵加強,需要的不僅是人才和資金,而是需要政府打破國企壟斷,避免扼殺其他中小企業的生存空間,並減少對這些企業的幹預。但他質疑當局是否有意改變現有的結構。
他說:“美國的‘矽穀’模式除了需要尖端人才,也需要一套金融創新服務體係去支撐,為科技型中小企業提供資金支持。我不知道中國是否已準備好(這麽做)?再者,美國一項原創產品僅為小部分人帶巨來大財富,但中國人口如此龐大,而且還有那麽多人尚未脫貧,是否真要為了爭做高端產品發明者,把資源投入到這裏?”
他指出,中國企業有組織和管理龐大員工的能力,又善於彈性生產,從改進產品到大量生產到物流管理等各方麵都處於世界領先地位。例如電信設備製造商華為,就是把現有技術重組並快速推出市場的佼佼者。
此外,中國有技能熟練、有生產力的勞動隊伍。中國大學培育出來的大批工科畢業生,他們所讀的專業,如礦業工程、重型工程等,幾乎被西方國家忘記,但他們對繁瑣的、技術操作層麵相關的知識了如指掌,願意從事改進現有產品的科研工作,又能接受比全球水平較低的工資。
中國政府太癡迷自主創新
反觀美國大學則有“崇拜新奇”(fetishism of novelty)的問題,如果不是某一工程領域的最新發展趨勢,大學不教,學生也不願意學。每一名學生都立誌成為尖端科技專才,卻不是人人都能成功,加重矽穀失業率等問題。
布雷斯尼茨擔心,中國政府對自主創新太過癡迷,將大量資源傾注於前景不明的高端創新產業,反而會對其他企業產生“擠出效應”。當局為了達成目標,對技術創新型中小企業指手劃腳,反而讓企業對長期投入技術開發卻步。在權力的壓迫下,企業花在討好官員的時間遠超過花在實現創新點子上。
他認為,中國與其為了要創新突破絞盡腦汁,不如專注於把能夠做到最好的領域做到最好,然後向更多領域拓展,逐步往價值鏈上端爬。否則,如果最終發現自己無法成為下一個“矽穀”,在產品創新和流程創新方麵又失去原有的優勢,其他國家以更廉價的勞動力取代中國的地位,那將更得不償失。
紅桃女王在奔跑
美國喬治亞理工大學教授布雷斯尼茨(Dan Breznitz)和莫福利(Michael Murphree)撰寫的新書《紅桃女王的敗北》(Run of Red Queen)指出,中國缺乏原創性並不是那麽重要。在新興經濟體裏,其他形式的創新可以帶來更大的利益,例如產品創新和流程創新。
書名源自《愛麗絲夢遊仙境》作者路易斯·卡洛爾(Lewis Carroll)的另一部作品《愛麗絲鏡中奇遇記》(原題《Through the Looking-Glass and What Alice Found There》)。書中的紅桃女王帶著愛麗絲吃力地向某處奔跑,但無論怎麽跑還是停留在原地,因為周圍的樹木、房屋也在以同樣的速度移動。
“Run of the Red Queen”原本是經營學領域的術語。意思是說,A企業提高革新速度,其他企業也會提高革新速度以防落後。A企業進一步提高速度,其他企業也會跟著進一步提高速度。這樣一來會順其自然地出現所有產品和服務都得到改善的效果。
而布雷斯尼茨口中的紅桃女王是中國。女王的奔跑指中式革新,即中國跟隨周邊事物(先進技術)的變化速度生產更優質、價格更低廉的產品,雖然沒有超前,但絕對沒有在變化中落後。中國將技術革新伴隨的風險降到最低程度,並根據市場要求快速行動。這不是“創造性革新”,而是“做得更好的革新”。
布雷斯尼茨重申了一個觀點就是“不是隻有發明才是創新”,中國企業擅長的產品創新和流程創新對於改造世界同樣有著巨大作用。
《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在評論這本書時指出,這本書極少提及對“中國模式”構成最大威脅的一個國家——印度。印度聚合了許多中國的優點,比如它的規模和廉價勞動力,同時具備民主政治體製和英係法律體係。在將大規模製造應用於IT服務方麵,印度優於中國;而在重新設計產品方麵,印度也比中國有想像力。盡管如此,《經濟學人》認為,《紅桃女王的敗北》還是一本很重要的書,將使中國政府和西方學者在認定中國“創新不足”之前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