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漫長的一天終於就要過去,無衣坐在婚床邊,等待著夫君同裳為她解開蓋頭。
與白日的喧囂熱鬧相比,此時此刻,四周安靜得有點嚇人,無衣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大淵如今正是秋風送爽、氣候宜人的日子,而北鄢已經是初冬時分了。無衣感覺有點冷,由內及外地冷,她一心隻盼著那個人快點出現,為她暖一暖心頭的寒意。
無衣這是第一次踏上北鄢的土地,她滿懷希望,亦忐忑不安。新郎牽著她的手,扶她下車,又扶她上轎的那一刻,她感到了些許安慰,然而他卻自始至終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無衣也沒有開口,她想在他揭開自己蓋頭的那一刻,給他一個驚喜,一個大大的驚喜。她想看著他那目瞪口呆的樣子,想象著,他會不會欣喜若狂,會不會昏厥過去……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微微一笑,心說:同裳哥哥,你自己弄丟了婚約,看我怎麽收拾你!
門“吱扭”一聲響過,又“咣當”一下子被關上。無衣聽見了輕輕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忽近忽遠,忽起忽停,似乎其主人心有疑慮,在那裏躑躅不前。
無衣的心怦怦直跳,對那一刻的等待似乎很漫長,將近二十年的歲月,天上一瞬,人間滄桑。可那個腳步聲戛然而止,好像過了很久都沒有再響起。無衣突然感到了那發自她內心深處的恐懼,那是對這份靜謐的害怕,對她自己命運被人操弄的無助。
腳步聲又起。蓋頭之下,無衣見到一雙腳在自己麵前停下,可令她驚詫不已的是,那雙腳竟然著一雙繡花鞋,那鞋子的花樣很是特別,一對牡丹花繡得很別致高雅,針法也是她從未見過的絨繡,可那花卻是黑色與灰色繡成的,而葉子則是豔紅色的,一種讓人說不出的別拗感。
終於,來人開口了:“舟車勞頓,早點休息吧。”
無衣心存狐疑:這聲音分明不是同裳哥哥的……難道是太監,或宮女?可此人哪兒來的熊心豹子膽,竟敢對王妃如此無禮?!
一根細細的杆子伸進蓋頭來,停頓了一下,它沒有挑開蓋頭,卻又倏地縮了回去,那人問:“想自己來麽?”
洞房花燭之夜竟遭人冷落羞辱,無衣感到羞愧難當,不禁想起了同裳毀掉婚約那情景,她心頭酸澀難當,暗忖:你既然不願娶,何苦又要羞辱我?!我雖孤身一人,可也不是你可以任意拿捏,任意羞辱的對象!
無衣憤然掀掉蓋頭,騰地一下站起來,待她剛要開口質問那人時,卻驚得目瞪口呆,不禁連連退後了幾步。
那人冷笑了一聲,淡然道:“果然是個不可方物的美人兒,可惜了。”
無衣驚問:“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同澤微微一笑,慢條斯理道:“王妃,為何明知故問?不是小王親自牽著你的手,把你迎進門的嗎?我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怎麽,這麽快你就不記得了?”
無衣驚得魂飛魄散,問:“太子殿下何在?”
“嗯,倒是挺聰明伶俐的,居然能識破‘一眼假’”,同澤點了點頭,又問:“難不成,王妃見過王兄?”
無衣戰戰兢兢地問:“我與太子殿下奉父母之命,有婚約在身,你是何人?為何冒充太子殿下?”
同澤輕描淡寫,道:“婚約麽,找人紋一個就是了,小王當然也有一個,不然為何會做你的新郎?”
“我便不信!”無衣心急如焚,她顧不得禮儀廉恥,衝過去想要扒開同澤的上衣看個究竟。同澤見狀大驚,他麵紅耳赤,慌忙退後一步,喝道:“休得無禮!”
同澤定了定神,慢慢敞開胸口的衣裳,無衣果然見到了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梅花紋印,震驚之餘她深感惶恐,雙腿不由自主地一軟,她一下子癱坐在地。
同澤撇了撇嘴,整好衣服,若無其事道:“小王乃洛王拓跋同澤,王兄不願娶你為妻,而父王不願食言而肥,他們互不相讓,最後,隻好退而求其次,決定由我來替王兄行大禮,我跟你一樣,也是被逼無奈,咱兩個都是可憐人,沒有得選,還是認命吧,不然又能怎樣?”
無衣感到奇恥大辱,暗怒:拓跋同裳,無論知不知道我的身分,你如此驕橫無禮,拿著婚約當兒戲,我與你今生緣分已盡,來世亦不願再見!
同澤過來,蹲在無衣麵前,仔細端詳著她,無衣心頭倏然一收,她一手護著胸前,一手扶地往後退,一直退到了床邊,她知退無可退,厲聲喝問:“你要做什麽?!”
同澤盯著她又看了一會兒,直看得無衣愈發心慌,而他卻問:“你的胭脂粉兒做得很細膩,顏色也正是我喜歡的嫣紅色,裏麵是不是摻了梔子花粉?味道既濃鬱,又不會讓人起膩,大淵的脂粉兒甲天下,果然名不虛傳。”
同澤起身,淡然道:“王妃不必驚慌,本王對你不感興趣,你睡這兒,我睡側室,有事可以找我,我們各自安好即可”,說完,他轉身就走。
無衣滿腹狐疑,感覺洛王同澤與常人迥異,可又說不出他哪裏不對頭,她呆呆地望著同澤的背影出神。突然,同澤一個急轉身,出手向無衣扔過一樣東西來,無衣大驚,她下意識地趕緊飛躍起身,同時伸手抓住了那東西,然後翩然落地,還沒等她看清楚手中之物,同澤卻微微一笑,道:“洞房花燭夜,喜餅總是要吃的……身手不錯,王妃果然家學淵源,改日,小王倒是願意與你切磋一下武藝。”
程程感恩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