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估摸著蔚然該放學回家了,便給她撥了個電話過去:“蔚然,是我,今兒開課感覺怎樣啊?有啥新鮮事兒沒有?”
“噢,是瀟瀟啊,我正準備找你聊聊呢”,蔚然跟抓住了親人的袖子一般,不禁訴起苦來:“嗐,快別提了,跟我預先想象得差太遠,本來我一肚子的熱情,現在啥感覺都沒了,光剩下心煩了。”
“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昨兒晚上不還好好的嗎?”
瀟瀟是個急性子,被她一句趕一句地追著問,蔚然心裏更亂,一頓唉聲歎氣:“其實也沒什麽啦,我就是心裏有點敲小鼓,怕白費半天勁也學不出來,更怕好不容易學成了又沒有前途,那可怎麽辦啊?!今天上來就是解剖學,聽得我不辨南北,就差暈菜岔氣兒了,我現在這個猶豫哎,想不修了吧,可又下不去這個決心,這不,這會兒我都沒心思做晚飯了,唉。”
隔空瀟瀟也能覺察得到蔚然的沮喪,她心裏也跟著一沉,道:“喔,是有那麽點兒讓人沮喪,那什麽,你沒問問你們班上的同學?不好先看看人家什麽意見後再做決定?這才開學頭一天呢,沒準兒現在是個坎兒,邁過去了也就一切順利了,噢,大不了就當咱學了半年外語,實在不行你下學期再換個專業也沒耽誤多少工夫麽。”
“換專業也不是我想換馬上就能換的,再有,我這身份還是個問題呢,頭疼”,蔚然歎了口氣,道:“我這也年紀老大不小的了,哪兒能半年半年地拋撒時間呢,耗不起哦,唉,說起來我就覺得我這人大概命不濟,前番嫁錯了郎,怕隻怕今番又入錯了行……哎,你猜怎麽著?今兒早上全班三、四十號人聚齊了,我一瞄量,這才發現,人堆兒裏就我一老中,你說這叫什麽事兒哇,就連第一堂課的老師都是個老美,他講得天花亂墜,我聽天書急得都快暈過去了,不過現在想想也難怪,哪個老中跟我這般傻啊,真要想學中醫,回國先學兩年,回來後再回回爐也比我在這生米煮成夾生飯強啊,唉,算來算去,人算不如天算,小算盤打得山響,可就忘了一樣,口訣不對啥都白搭。”
蔚然長籲短歎,跟個飽滿的皮球被人戳了一錐子似的,泄起氣來倒是又快又徹底,瀟瀟不免替她擔憂起來,可想了半天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安慰她一番。
蔚然發過一番牢騷,感覺好受了點,感慨道:“我剛結婚那會兒,有天我問老夏,我跟你媽掉水裏了,你先救誰?老夏白了我一眼,說:‘自己的命幹嘛指望別人來救?!又不缺胳膊少腿兒,你就不能學學遊泳,自己救自己?’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回頭想了想,老夏這話說得沒毛病,我現在也隻能自己救自己,不行也得行了。”
瀟瀟暗笑,想起自己也問過潁川同樣的話,也被他換個方式揶揄,就道:“那是,靠誰不如靠自己,你一定能行的。”
蔚然道:“不過,我今兒還是有點幸運的,竟然遇上一會說中國話的老美,北大留過三年學,學曆史的,他人還挺熱情的呢,下課時主動過來跟我打招呼,讓我上課專心聽講,他來記筆記,今天總共上了三堂課,下課時他把筆記全給了我,我當時就瞄了一眼,字跡工工整整的,看樣子是個自律的人。他還說,我要是看不懂的話,他可以替我講解,臨走還給我留了電話跟e-mail,嗯,有他幫忙,我這心裏還稍稍踏實了點兒。”
瀟瀟一聽來了勁頭,忙問:“那老美,男的女的?多大年紀?長得咋樣?”
“男的,大概有40出頭吧,喔,也許還沒到……哎,問這個幹嗎?”
“幹嗎?還能幹嗎?”瀟瀟越聽越想樂,忍不住笑出聲來:“嗬嗬,看來你今兒是遇上貴人了,別是那小子不懷好意吧,哈哈哈。”
不懷好意?不至於吧?!不就借個筆記給我嗎?
蔚然心裏愣了一下,見瀟瀟“咯咯”地依舊笑個不停,這才反應過來,道:“好麽,我拿你當朋友,你竟拿我來開涮,再說我可就惱了哦。”
瀟瀟止住了笑,道:“哎,這下提醒了我,說正經的,你也真該考慮考慮個人問題了,我跟教會的謝師母很熟,教會裏的教友多,都是些熱心腸的人,回頭我讓師母給幫幫忙,看看能不能給牽個線、搭個橋什麽的,咱這裏的老中說少也不少,可就是合適的、看得上眼的人太少”,怕蔚然拒絕,她趕緊補充一句:“哎我說,這事兒咱就這麽定了哦,我今晚就跟師母說去。”
瀟瀟這急脾氣上來了連一時三刻都等不了,蔚然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啥你就自己定了啊,我可沒同意哦。”
瀟瀟熱情有餘、穩重不足,熱情勁兒上來了不容蔚然拒絕:“說,想要個啥條件的?我幫你參考參考。”
蔚然見瀟瀟一副不到黃河不回頭的樣子,便歎了口氣:“瀟瀟,老夏傷我太重,我一時半會緩不過來,再說了,學業這麽重,還要照顧傑森,我哪兒還有心思去談一場戀愛啊。”
瀟瀟氣不忿,道:“咱倆說得好好地,你幹嗎老提那個王八蛋啊,我看你對他還是死了那份心吧,他對你都那樣了你還念念不忘?難不成你還想著與他破鏡重圓?”
蔚然歎道:“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他早就死了心……我是,對自己也死了心。在感情上,我是個徹底的失敗者,我已經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再去嚐試了,兩個曾經那麽相愛的人都會反目成仇,我怕我無法再次承受那樣的打擊。”
瀟瀟一著急,不覺嚷起來:“哎,幹嘛幹嘛,幹嘛動不動就那麽悲觀?老夏又不代表全體男人,咱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人活世上總有上坡、下沿兒的時候,老倒黴跟老走運的人即便有,少!比比人家戴安娜,你這點事兒算個啥?!否極泰來,你以後遲早會時來運轉的,現如今的人活八十都不稀罕了,咱還沒走到一半兒的路呢,憑什麽這就泄了氣?!蔚然啊,不是我說你,日子就是那樣,你開開心心也好,悲悲淒淒也罷,一年總是365天,不會延長,也不會縮短,所以啊,與其沉悶壓抑地活著,還不如積極一點,活就活個開心自在,就算是跟老夏賭氣,咱也該活得更好,讓那個有眼無珠的王八蛋好好看看,氣死他才是正理兒。”
蔚然苦笑了一下,道:“嗬,我與那人雖然從此路歸路、橋歸橋,但也不希望他過得窮困潦倒,也希望他能有個幸福的下半生。”
瀟瀟見蔚然又上來那個扯不長長、捏不團團的勁兒了,覺得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俗話說得一點兒都沒錯,就想給她敲敲警鍾:“你還提那個人渣!他過得好咱不眼饞嫉妒,他過得不好那也是他自找的,活該!蔚然,你可得給我想明白了,這種人甭指望著他能改,就是活到死他也不會為了誰做點犧牲的,他心裏隻有他自己,所以啊,我勸你還是趁早另打譜,死了張屠夫,大家還都得吃帶毛豬是不是?天底下三條腿兒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兒的男人還不有的是?!你也甭跟我推三阻四的了,你這事兒就交給我看著辦了,咱一定得找個比他強的,活活氣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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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被出軌了。
好,我找你舅奧特曼去給你報仇。
我舅?奧特曼?
你連奧特曼都不信,還相信一個男人對你說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