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著的時候,被世人稱為人世間的天使,當她離去,依然成為一種力量:溫暖,堅定,和平,綿延不絕——9月5日,特蕾莎修女逝世十周年。整整十年,時間給了人們一個理由,悲傷或者幸福,苦難或者寧靜,但無論如何,世間曾有一個特蕾莎姆姆(對年長修女的尊稱)。
她是阿爾巴尼亞人,但終其一生,都在印度加爾各答為窮人服務。
她把一切都獻給了窮人、病人、孤兒、孤獨者、無家可歸者;她創建的仁愛傳教修女會在她離世時,擁有4億多美元的資產,7000多名正式成員,還有數不清的追隨者和義工分布在100多個國家;她認識眾多的總統、國王、傳媒巨頭和企業巨頭,並受到他們的仰慕和愛戴;她於1979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而在她辭世之時,她的個人財產僅有一張耶穌受難像,一雙涼鞋和三件粗布紗麗:一件穿在身上,一件待洗,一件已經破損……
十年時間,這個世界改變了多少?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是,人世間的苦難並沒有絲毫減少,令人沉痛與哀傷的事情並沒有絕跡,貧窮依然像潮水一樣,將一些人淹沒,特蕾莎修女說過的那種比貧窮更可怕的“孤獨與被拋棄的感覺”,仍然鉗製著相當多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特蕾莎修女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她使加爾各答數以十萬計的身處苦難的人們得到關懷,她的仁愛與慈悲至今清音未絕,並將傳諸久遠。而除此之外,她告訴了這個世界什麽是真愛,如何去愛。
從18歲到87歲,特蕾莎修女在長久的受苦中,喚醒了世人對於窮人的關注。從來沒有人做到特蕾莎修女這樣,是因為從來沒有人願意像她那樣去做。“每個人都在做一個選擇。可以選擇假裝看不到這些窮人,也可以選擇走到他們中間去。”她作出了自己的選擇,因此她能夠“以窮人的名義”,引起全世界的關注。在諾獎頒獎典禮上,她說:“我是幫窮苦的人代領這個獎。我很高興貧窮的人,受到應有的注意。”她把獎金全部用在貧窮苦難者身上。當她得知頒獎後的國宴需花費7100美元時,她流淚了,向主管方發出真誠、柔弱但又難以拒絕的請求:能否把這次國宴的錢連同諾貝爾獎金一起贈給我。一頓豪華國宴隻能供100多人享用而已,卻也可以讓15000名印度窮人吃一天飽飯。
她同時也告訴世界,要以有尊嚴的方式對待窮人。愈是貧窮、孤獨的人,愈是擁有著最為敏感的心靈,最為脆弱也最為強烈的自尊。不論在印度,還是在別的地方,概莫能外。開始,特蕾莎修女的關心並不被當地人所理會,因為她的身份及穿著,讓窮人認為她是在施舍。
她意識到這一點,決心像當地窮人一樣生活。她把所有貧困、病者、被遺棄的人,都當作是“受難基督”的化身。“我們傾盡所能讓他們過上有愛,有尊嚴的生活”,她堅信,隻要沒有被拋棄,他們還不算窮人。所以她傾盡所能,不讓窮人感到被拋棄。“我一生活得像條狗,而現在死得像個人”——或者對於特蕾莎修女來說,沒有什麽抵得上被關愛者臨終的這句呢喃低語。
諾獎評委會在給她的獲獎理由中寫道:“那些最孤獨的人、處境最悲慘的人,得到了她真誠的關懷和照料。這種情操發自她對人的尊重,完全沒有居高施舍的姿態。”而且,“她以尊重人類尊嚴的觀念在兩者之間建設了一座橋梁。”以有尊嚴的方式對待窮人,這一點是這麽重要,然而我們今天的很多人卻未必能夠真正了解。我們生活中已經習焉不察的對低保戶的“示眾”做法,讓受資助的貧困學生接受鏡頭捕捉的情景,還有類似湖北幾位貧困生因未向提供資助者寫信而被停止資助的事件,都需要向特蕾莎修女尋求解答。
她追隨愛,最終自己也成為愛的化身,成為被追隨者。但是也應當承認,在一個叫做特蕾莎的修女出現的地方,無疑也是一個社會保障製度嚴重缺失的地方。這可能是所有對特蕾莎修女的關注中,最缺乏必要關注之處。曾經有記者問她,“你怎麽不用自己的影響力,去針對社會不公平的經濟體製發言?”特蕾莎修女的回答是:“我對社會體製改革沒有興趣。世上的確需要有人為改革體製、改革人權而努力,我們不是不知道,但是我們每天接觸的,就是眼前一個個需要麵包的人。我的領受就是幫助這個人。我相信我做好我的部分,其他人便會受到激發去關心其他部分。”